第1章 少年
四海八荒，东海之外。
常年笼罩在大雾之中的东海之外，没人知道，这里还生活着一群人，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种田捕鱼，民风淳朴，与世隔绝。
清晨，海上沉寂一夜的浓雾在第一缕阳光的照射下，伴随着海风缓缓散开，几缕炊烟从落错有致的木屋中飘散而起，荡起阵阵香气。村子里的孩子们已经起床，在院子里帮着母亲收拾食材，壮实的父亲在收拾他的渔网，准备吃过早饭之后出海打鱼。
江小渔翻了个身，小巧的鼻子轻轻的嗅了嗅，还没等他睁开眼睛，他的房门就被踹了开来。
“小兔崽子你看看什么时辰了，快点，和我出海，你阿娘把饭都做好了。”一个满脸胡子的汉子推门进来，直接把江小渔从床上扯了下来，小小的身板被一条宽大的胳臂夹着就出了屋子。
“嗯，好。”江小渔微微睁眼看了眼自己的父亲，伸手直接抱住汉子的腰，眼睛一闭又要睡过去。
汉子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伸手就想一巴掌将他扇下去，可落手处又轻轻将他身子往上提了提，原本夹着的胳膊直接托起儿子的屁股，让他抱着自己的脖子舒服一些。江小渔吧唧吧唧嘴，嘟哝着说：“阿爹，阿娘做的饭真香，我好饿。”
汉子转头看着挂在自己身上，闭着眼睛直流口水的儿子，伸手在他额头点了一下，表情很是木讷，下手却轻柔的不似以往，说：“小子，就你这样，估计很难找到你娘这么好的婆娘了。”
“你们俩干什么呢，快点，江小渔你给我下来，你看看你宋叔家的孩子，早早就帮着劈材做饭，就你，现在连路都不会走了？”厨房里走出一名妇女，还系着围裙，看着爷俩晃晃悠悠的出来直接就过去把江小渔扯了下来，顺便扇了屁股两下，很是没留情。
江小渔哧着牙，斜眼看着自己阿爹，挑了挑眉。汉子一愣，然后也没搭理他径直走过去给自己拿了一块饼就啃了起来。江小渔自觉无趣，也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抱着碗就开吃。
“今天雾散的有些慢，出海的时候别走太远。家里的吃食还有不少，过了未时就早早回来，天黑的快，雾起来了就危险了。还有小渔，你快点吃，你跟着你爹别到处跑，海里好多凶兽的，像你这么不听话的孩子，会被吃掉的。啊你干什么，慢点吃，别急。”妇女在一边絮絮叨叨的嘱咐着。
“阿娘，你让我快点吃的。”江小渔觉得自己很委屈，从小到大她娘就吓唬她，说他不听话会被海兽吃掉。可到如今，他一只海兽都没见到过。他又不是第一次出海，他都已经八岁了，还当他是三岁孩子。隔壁秋婶家的小娃娃比他还闹，甚至还在她身上尿过尿，她都笑眯眯的。再看看自家阿爹，他忽然觉得如果以后找婆娘找个他娘这样的绝对不行。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小小的脑袋摇头直晃，看的自家阿娘哈哈直笑。
吃过早饭，江小渔换上自己出海的装备，抱着自家阿爹给他做的弓箭，背上阿娘给他打包好的吃食，欢快的抱了下自己阿娘就往外跑。在终于看不到自己娘的时候，在村口那棵梧桐树下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等着阿爹和阿娘依依惜别后过来。
这个时候村子里的人都陆陆续续的出门了，看到江小渔都会笑眯眯的和他打招呼。
“小渔早啊，等你爹呢？”大人们估计是习惯了，看见他都过来笑眯眯的揉揉他的脑袋，他也乖巧的答应。
“小渔哥，小渔哥。”一个胖嘟嘟的小姑娘跑过来，一屁股就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直兴奋的喊。一双大眼睛四下瞄了瞄，然后悄悄的从怀里拿出一个鸡蛋递给他，说：“给，我阿娘说，多吃蛋，长得高。”
江小渔看着身边直兴奋的小丫头，觉得她实在是太傻了，要是吃鸡蛋就长高，她自己怎么还小胳膊小腿的。他忽然严肃的学着自家阿爹的样子，板着个脸，说：“小月，你娘骗你的，只要年龄大了，你就会长高的，不需要吃蛋。”
“这样吗？”小姑娘歪着头似乎在思考，眉头微皱，看上去可爱极了，就在江小渔忍不住想伸手捏捏这可爱的脸蛋的时候，小姑娘又笑嘻嘻的看着他说：“可是，我还是想给你吃呢，小渔哥最喜欢吃蛋了。”
阳光透过身后的树木射过来，落在小丫头笑嘻嘻的脸蛋上，江小渔忽然有了一个念头，他说：“小月，做我婆娘怎么样？”
小姑娘一愣，似乎没明白什么意思，可这时候，一个拳头从侧方飞了出来，一拳打在江小渔的脸上，疼的他嗷嗷直叫。在看到来人，火气一下子就受不住了，指着来人，说：“宋虎子，你凭什么打我。”
“江小渔你欺负我妹妹，我打死你。”少年已经十岁了，比他高了小半头，大概经常做活的关系，身体很结实，一拳下去，疼的江小渔哇哇直哭，拼命的跑。等两家大人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小女孩傻愣愣的坐在那，一个少年追着一个嗷嗷直叫的少年绕着树在跑。
“住手。”看到来人，江小渔眼睛一亮，直接冲过来抱住自己爹的大腿，然后就往身上爬。小渔爹愣了一下，颇为无奈的伸手直接给他捞起来。江小渔舒舒服服的蹭了蹭阿爹满是胡子的脸，然后伸出手指，神气十足的喊：“爹，宋虎子打我，快去告诉我娘，叫她没事夸他。”
“你，他欺负我妹妹。”宋小虎涨红了脸，看着他爹说。
宋爹站在旁边看着也是一愣，看了看自己儿子，然后又看了看坐在那不知想什么的女儿，一时间不知怎么是好，傻乎乎的挠了挠头发，说：“那个，老江啊，你看这。”
“没事，小孩子玩闹。”小渔爹说。
“不行，他打我。”
“不行，他欺负我妹妹。”
两个少年异口同声的说道，说完两个人还互相对视，谁也不让谁。
“说说，怎么回事？”小渔爹放下江小渔，把他扯到自己面前，然后蹲下身子看着他问。
“他叫我妹妹做他婆娘。”宋小虎喊，此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乡亲们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弄得他有些莫名其妙，就连他爹，都笑眯眯的。
“恩，看来你想让人家小月做你婆娘，舅兄这关怕是不好过。”小渔爹笑眯眯的，还看着宋爹说：“以后我们多走动走动？我家小渔虽然淘气点，但还是个好孩子。”
两人说说笑笑，两个少年相互较劲，不一会，宋娘和小渔娘过来了。两个人抱过还坐在地上傻乎乎的小月喜欢的没完，然后看着江小渔又是各种嫌弃。江小渔还想说什么，被自己阿爹，直接抓过脖领提走了。气的他双手环胸，独自一个人生闷气，直到上了船，才好些。
海风很柔，江小渔无聊的坐在船舱里翻开阿娘给自己带的吃食，一刻不停的就往嘴里塞，还不停的嘟哝着“等着，等我吃的壮壮的，看我不把宋虎子那家伙揍在地上起不来。”
忽然，船舱晃动一下，刚刚放在嘴里的小鱼干就落在地上，江小渔连忙捡起来，吹了吹又直接扔进嘴里，这才从船舱里爬出来，站在甲板上，看着自己父亲撑船。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看不到尽头。江小渔躺在甲板上看天，心思却晃晃悠悠的不知飞到了哪里。
他想起第一次和父亲出海，天地都是蓝色的，一望无际，阳光下，海面上似乎透着银光。他问过阿爹，海的那边是什么？阿爹答不上来。他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这个渔村，其实整个渔村的人都没出去过，世世代代的在这里生活。不过听说，海的那边是陆地，上面有城池，是比渔村大了不知凡几的地方，那边还有可以飞天遁地的神仙。他问那他是怎么知道的，最后的答案也往往是，祖祖辈辈都这么说。也就是那一年，小小的孩子的心里住着一个谁也不知道的梦，他想去海的那边看看，而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江小渔愣愣的看着天空，忽然就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说：“爹、爹、爹，我、我、我好像看、看、看、看到神、神仙了。”
小渔爹刚想骂他说什么胡话呢，忽然一道黑影从天上坠了下来砸在不远处的海面上。江小渔猛地坐起来，眼睛死死的盯着。不一会，一个黑影浮了上来，同时，有红色血液荡漾而开，小渔爹沉声骂道：“不好。”
说完就要调转船头离开，可裤脚却被死死的拉住。他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那亮晶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抿着嘴。他没来由的有些心烦。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儿子的想法，可是他没办法，渔村的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年轻的时候他也想过，可最后也不过如此。他不知道海的那边是什么，年轻的时候他撑着船也去过，可是最后还是被打了回来，他连海洋都走不出去。那是他从没见过的海兽，远远便看见那漫天的雷光，一只巨大的不知怎么形容的怪物在雷光中，一双血红的眼睛似乎看向他，那天他落荒而逃了，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想过离开。
“爹，我们救他好不好？”江小渔没发现父亲的异样，特别兴奋的看着他问。
“他怕活不成了，血腥味会招来附近的海兽的。”他实在不想打击自己的孩子，可还是狠心的说。
“不，我想救他。”少年坚定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父亲，死抿着嘴，倔强的让人心疼。
“好。”不知过了多久，江小渔听到耳边传来的父亲的说话声，伴随着海风拂过，似乎传来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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