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33.良宵美梦
我们顺备用厨房的窗户爬出了这个是非之地,不瞒你们说,我感觉身体被掏空。
这几天我绝对没干什么。
没有!!
白真言在前方带路,N背着奄奄一息、挂着那条昂贵披肩的我,我还在问他背上的伤是否需要缝合一下。
“这只是划伤,不深,消消毒就可以。”
我的两条胳膊耷拉在N胸前,下巴抵在N肩头,这个姿势刚好蹭不到他的胡茬。
“这种布料不是防弹吗?”
“防弹是防弹,谁也没说防刀啊。再说,中弹所受的冲击力也很大,打出内伤也不是没可能。”白真言头也不回道。
诶,我竟无法反驳。
已过深夜,偏僻的街道上只三三两两停了几辆车。白真言靠在路灯旁打着电话,N坐在马路边,使劲摇晃着怀中困倦不堪的我。
大量失血让我的脸色有些苍白,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体温的一点点散失。
好困,这个地方很温暖,我很想……睡一觉。
“不能睡,清醒点,你不能睡。”N的声音听起来忽大忽小,缥缈得像来自深海中般。
我支撑不住睡意,眼前的风景仿佛向前倒伏去,直到最后一秒,我也没有觉察出是我的头渐渐滑落。
“嘀……嘀……”
“嘀……嘀……”
我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张病床边,窗外的光过分刺眼,几乎辨不出风景。
身旁心跳检测仪上的波纹仍然十分机械地跳动着,我猛然想起了什么,垂眸去看手臂,竟是完好无缺。
再一抬眼,却发现病床空空如也,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整个房间就像从来没人使用过一般整洁,但心跳检测仪仍然执着地跳动着。
“白鸽。”
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我猛地转过头去,白永乐身着病号服靠在门边,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白永乐?你……”
“是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想来见我。我真是受宠若惊呢。”白永乐扶着门一旁的窗框,我才发现这面窗外是彻底的黑暗,一片虚无。
这里是ICU病房。
“我……快死了?”
“现在我说话,你别打断我。”白永乐依然似笑非笑,“不过,能在这里见到我,说明你离死不远了。”
“什么意思?”
“这里是你脑内的造梦系统,我得以与你交流,都是因为造梦系统判定你即将死亡,制造出了这最后的梦境。听说过濒死之人的幻觉吗?”
“濒死之人?”
“没错。濒死之人。”白永乐开始在病房中踱步,“在手术过程中血压过低,你还在这里垂死挣扎。”
“我……垂死挣扎?”
“是的。恐怕你已经发现这个地方的不对劲了。你仔细听好我接下来的话。”白永乐撑住床尾,“外面的世界,关于你在这个躯体上的一切,包括白真言、N,甚至我,这些都是你的梦境。”
“什么?”
“梦境。没错,很荒诞。时间很紧张,我只能长话短说。你坠楼之后,机体启动了觉醒程序,被激活的机体会进入很深的梦境,而这些梦境是为了觉醒机体缺失的记忆,所以梦境的主题也不尽相同。你的梦境,就是为了找回身世。这也意味着,你想要在这里救回N,是不可能的。N在外面的世界,两个平行的宇宙,你在这里的所作所为对外面没有丝毫影响,梦醒之后,N不能复生。”
“别说了。”
白永乐猛敲床尾,严肃地看着我:“梦境里的时间流速与外面不一样,而且梦境很深——这意味着真实世界发生的一些震动不会传到梦境中。但是这个濒死空间不一样,这里离真实空间并不遥远,所以能感受到——你觉出轻微的震动了吗?”
“嗯?”我才发现这个房间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缓慢地上下摇动。
“有人在带着你跑,看来你并没有坠楼而死。你在真实世界中是沉睡的状态,而醒过来的方法,只有你自己去摸索。问题只是,你是否想真的醒过来。”
“真的……醒过来?”
“是的。是找回自己的记忆,醒来后面对N已经死去的现实,还是选择自我蒙蔽,在这个虚拟世界中隐世而居,与N度过最后的时光。”
“别说了。”
“虽然如果你在真实世界中死去,虚拟世界也会倒塌,但是鉴于时间流速的缘由,你有足够的时间。这个世界中的N,是你心中的射影,虽然与真实世界有所出入,但是他会向你心中理想的N的形象慢慢变化。你不觉得,他对你太过热情了吗?”
“别说了……”
“你想醒过来吗?白真言是明白人,如果你想醒过来,就去找他。但是,这个地方多么迷人啊,有理想的伴侣,有理想的生活,无拘无束……”
“别说了!”我抬手想要捶向床铺,赫然发现我的两只手消失不见了,只留下血流如注的双臂。
“还是你想留在这里吗?留在这濒死空间中?我孤独的很呢。”
“闭嘴。”
“留在这里吧……”
“闭嘴!!”
我叫喊着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被禁锢在病床上,身边心跳检测仪的嘀嘀声依然持续着。
“N!白真言!放开我!”我声嘶力竭地吼着,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力气吼出多大的声音。发现自己的双手恢复知觉后,我挣扎着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手臂,缠满了绷带,但并没有明显的痛感。
怪异!怪异!
我一定要逃离这个鬼地方!
病房的门被打开,一队医生鱼贯而入,随后是脸上缠着纱布的白真言。我被恐惧、愤怒冲昏头脑,怒目瞪着他:“这是怎么回事!”
医生们利落地调试着仪器,其中一个人拿出一管镇静剂样的药水正准备加入我的输液瓶中。白真言忙伸手制止:“不必了。调试完就出去吧,我有几句话要说。”
很快,房间被清空,我紧咬牙关,瞥到墙上的挂钟,是上午九点。
白真言伸手拉上窗帘:“我看到了N背上的抓痕,你们玩得挺不错的啊。”
“呵。”
“你已经去过濒死空间了?”
我一言不发。
“见到了谁?”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梦境。”白真言轻佻地说了一句,仿佛他并不为自己是一个虚拟人物而恐惧。
“说下去。”
“这个梦境,是半AI的觉醒方法之一,也成为应激觉醒。你在现实世界中坠楼,启动了应激装置,落入梦境中。等你找到醒来的方法,回到真实世界,你就能激活半AI躯体的所有功能。”
“什么方法?”
“我不能告诉你,每个人的心结不同,在这个世界解开自己的心结,便可逃离。问题是,你是否真的想出去。”
“……你是谁?”
“我是一个虚拟人物,如果把整个梦境比作游戏,那么,你就是这个游戏的唯一玩家,而我们其他人就是NPC,只不过有些NPC有任务可做,有些NPC只能聊天,有些NPC就是个摆设。”
“你是哪种?”
“我哪种也不是,我是服务器的拟态。”
“服务器?”我依然皱着眉头。
“是的,服务器。有件事你必须清楚,ATLS是生半AI的产地,而弦月掌握着半AI的激活技术。每一代弦月的首领都会以自己的躯体为载体载入这种激活技术的服务器,随后出现在每一个即将激活的半AI的梦境中,为你们指引方向。”
“不可能。”
“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另一个人格到现在也没说一句话吗?”
“嗯?”我愣住,他怎么知道的?
“如果说我是一个任务NPC的话,那么她就是每个玩家游戏初始就会携带的指导精灵。她不能告诉你关于这个梦境的详细事物,但是可以指导你一步步变强。至于指导精灵的形态,会根据你的躯壳样貌进行变化。当然,如果实在有应付不来的地方,她也可以作为副人格控制躯体,但是并不持久。”
“……”
“我知道这一时很难接受,我以前对待半AI,都是会一步步诱导他们自己探寻梦境的真相。但这种方法效率太低,所以我现在选择直接告诉你,也是对你承受能力的测试。”
“测试?你管这个叫测试?所以蝠姐在我刚刚来这里时,说的话都是放屁吗?”我冷笑一声,“N已经死了,我为何不留在这里?我还有醒过来的理由吗?”
白真言摇摇头:“N他……算了。你的记忆就被储存在这个梦境中,如果你真的想醒过来,就要自己探索。但是,如果你想留在这里,你只剩了大约两个月的时间。”
“什么?为什么?”
“真实世界有战斗发生,如果你不赶快醒过来参战,恐怕……十几分钟后你就会死亡。”
“十几分钟?两个月的时间?”
“是的。这两个月时间内,我可以为你提供帮助,但是仅限于后援和武力,逃出去的方法需要你自己寻找。”
“外面发生了什么?到底怎么了?”
“无可奉告。”
“我的记忆到底在什么地方?”
“无可奉告。”
“奶奶的。”
我现在脑子一团乱,自从来到这个鬼地方后,我接二连三受到打击,世界观一次又一次被刷新。还想通过重启时间线来救回N,没想到……我在一夜的时间内,失去了一条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我可以给你一点提示。在一般的半AI梦境中,半AI自己的意识会转移到一个‘不相关之人’的躯体上——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同时,你失忆后发生的一些事情,也就是八百川事件,会被修改时间后重新加入到你的身份中。换句话说,这个世界的司砚,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而那个被改造成实验体的司砚,是根本不存在的。”
“……不存在的?所以我不能通过找她来找回自己的记忆?”
“没错。你的记忆会放在奇怪的地方……非常奇怪的地方,既明显但又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能不能破解这个谜题,需要你自己努力了。”
“要是我不努力呢?”
“我现在就可以放你和N走,并给你们足够的资源,你们可以随便去什么地方度假,直到这两个月消逝。而剩下的事情,我一概不管。”
白真言说完后,提起床边小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塞到我手里,起身准备离开。
“我还有两个问题。”
白真言刚刚刚刚将门拉开一条缝,听到我沉稳地不可思议的声音,轻轻叹口气,锁上门:“你说。”
“如果我在这里死掉,现实世界中会怎样?”
“你没看过黑客帝国吗?灵魂死了,躯壳还有什么用呢。”
“我还要在这个鬼地方躺多久?”
“你的手臂恢复得不错,随时可以出院。”
“你把我的手臂怎么了?”
“我救了你的命。”白真言推门走出房间,留下难以琢磨的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