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狼山鏖战
周猛见众人只顾吃喝,没人理会吕栋,竟自抱起酒坛子给吕栋斟上一碗酒,说道:“天气冷,身子又淋了些雨,喝碗酒暖暖身子。”祁八等人见周猛异常关照这个素不相识的人,遂端起酒碗来,恭敬地说道:“兄弟喝酒。”吕栋见他们一个个爽快的端起酒碗喝个干净,使他不禁想起了当日在俞紫阳军营跟军士们喝酒的情形。这伙人豪气干云,气概过人,他非常的敬服,端起酒碗来昂起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个干净,道声:“好酒。”周猛,祁八等人本以为他身子孱弱单薄,无论如何是不敢一口喝掉的,没成想倒给他一口喝了,而且脸不红气不喘若无其事,都是投来惊异,敬重的目光。祁八呵呵笑道:“小子好样的,有两下子。”众人道:“好样的,再来一碗。”祁八乐陶陶的给他倒满酒,说道:“八哥最敬重的就是英雄好汉,爽快的男儿。”吕栋道:“八爷过誉了,在下愧不敢当。”祁八眼珠子一瞪,说道:“少来这套文绉绉的,什么敢不敢的,气煞我了。”众人一顿大笑,气氛和洽之极。众人就纷纷跟吕栋碰碗,劝他吃肉。吕栋逐渐跟他们在酒碗来往之间,消除了隔阂,仿佛已经成了他们当中的一员。
在众人欢笑声中,一个身披蓑衣的汉子走入客栈。周猛道:“甚麽事?”那人道:“启禀周爷、八爷。帮主口令,限二位爷在后天一早抵达狼山取齐。”周猛道:“知道啦,上覆帮主一定准时到达。”那人应了一声,径自出去跨上马背扬长而去。周猛神色凝重起来。祁八仍旧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抬起眼来说道:“帮主既然已经到了狼山下等着咱们,咱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吃饱喝足了赶紧上路。”周猛道:“不睡觉啦?”祁八道:“睡什么睡?帮主为了打好这一仗,让弟兄们少一点伤亡,她有多少个日夜没有睡觉了,咱们一帮大老爷们死都不怕,少睡一场觉,栉风沐雨算得什么?”众人情绪激昂说道:“是啊,咱兄弟们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刀山火海都闯过来了,这算什么苦。”吕栋听着他们的话,深受感染热血沸腾,暗道:“青龙帮的兄弟们都是铁骨铮铮的硬汉,难怪上官帮主敢跟魔教作对头。”想到此,他说道:“我吃饱啦,可以上路啦。”当先离开饭桌。祁八等人倒吃了一怔,想道:“我们还不急,他猴急什么?”周猛暗道:“这小子看来不像是奸细,帮主明辨善恶,英明果敢,一定不会冤枉了他的。”
原来店家跟他们相识,知道是青龙帮的,听得他们说是冒雨赶路,早已抱来一堆蓑衣。周猛让众人都披了,吕栋也领了一件披在了身上。吕栋走出酒店的时候,听得身后店家说道:“周爷,代老朽向帮主说声吉祥。”周猛道:“一定。”风雨渐急,哗哗啦啦下个不住。众人翻上马背,祁八道:“兄弟们,走啊!”吕栋一马当先,纵马疾驰开去。祁八道:“好小子,这么快就学会骑马了,跑的还挺快的。”马蹄践踏着雨水,快马加鞭,倍道兼行,不时发出一两声的吆喝。吕栋身上早已被雨水打的湿漉漉的,浑身冰凉透骨,如坠冰窖,不停的打着寒战,自知又要发烧了,但他不敢掉队失去这次见到上官嫣的机会。祁八有时会瞧瞧他,暗道:“这个时候他要想溜掉轻而一举,他就是不走,难不成他想去看看打战是怎么打的?”
一夜疾奔,大雨终于在第二天凌晨的时候止歇了,晓雾褪尽,一轮旭日喷薄而出,霞光照耀着黄土高原。吕栋眼中呈现着沟壑纵横,山峦叠嶂,黄土苍茫的壮观景秀河山,不禁精神为之一振,说道:“好美啊!”周猛道:“你从来没来过?”吕栋道:“没有。”周猛想道:“此人从没来过,那他就一定不是奸细了。我们错怪他了。”祁八道:“兄弟们加把劲,争取在下午赶到狼山。痛快喝酒吃肉,睡上一大觉,明天跟胡四那个小子打个痛快。”吕栋这时愈来愈感觉到浑身不爽,一会冷的打冷战,一会热的像被火烤,脑袋晕沉欲睡,提不起精神来。周猛见他一脸病容,精神不振,说道:“你病了麽?”但见他依然将腰杆挺得笔直,强打精神,努力不显露出生病的神色,想道:“这小子真是坚忍不拔跟帮主倒有几分相似。”
周猛道:“吕栋,若不然你走吧,这里我做得了主。”吕栋道:“我还没有洗清嫌疑,怎么可以走呢?”周猛道:“我看你不像是奸细,是我们误会啦。”吕栋竟管自知病的不轻,但他想见到上官嫣的念头使他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只说:“我不走。”祁八回头说道:“老周,你跟他嘀咕什么呢?”周猛道:“你走你的,啰嗦什么。”祁八呵呵笑了两声道:“我们比比看,瞧谁最先到达狼山。”马鞭一挥,骏马奔驰得更快了。众人听了他的言语,鼓起勇气奋力抽打吆喝呼叫,疾驰而去。周猛道:“吕兄弟,坐我的马背上来好了。”吕栋道:“我能行的。”周猛道:“那好,你坚持不住的时候就说一声。”
在将近黄昏的时候,吕栋随着周猛跟祁八来到一处地方,眼前的一切让他吃惊,感到迷茫。在这块山谷间,黑压压的人头攒动,人欢马叫,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地正在做饭。他想道:“这里少说也有七八百人,青龙帮真是兵强马壮啊。”周猛道:“帮主呢?”一伙人道:“带着林兄弟又前去查看地形了。帮主说照原计划进行,天亮的时候见到烟火就发起攻击。”周猛道:“今晚她不回来啦?”那人道:“听她的话是这样的。”周猛道:“吕栋,明天你就留在这儿,不要乱走动,不然会让自己的人当成敌人杀了的。”吕栋道:“我懂得的。”祁八抱着一坛子酒走过来,说道:“小子,你不要想跑掉啊。”吕栋道:“不会的。”祁八道:“很好。”周猛道:“我们这里有大夫,给你治治病。”吕栋道:“小病而已,就不劳烦了。”祁八道:“好样的,喝上一坛酒什么病都没了。”说着将酒坛子推来。吕栋接过来昂头就喝,祁八笑呵呵的走了。周猛道:“我有事走了。”吕栋道:“你去吧。”周猛径自去了。吕栋坐在一块石头上,想道:“青龙帮干掉了胡四的狼山寨,令狐卓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真不知会怎么对付上官帮主。”暗自忧心忡忡,苦闷异常。
吕栋孤孑地一个人喝着酒,醉眼朦胧的看着枪刀林立,篝火熊熊旁边众人斛筹交错,欢声笑语,异常豪迈融洽。他忽地身子一阵哆嗦,脑袋晕沉,疲软无力的躺倒在草丛中。一个人见了,径自过来道:“兄弟,你怎么啦?”将他抱起来走回帐篷放在铺上,说道:“睡一会就没事啦。”吕栋浑身冒汗,身子却冷的像冰块一样,哆嗦不停,饱受着病魔的折磨,处在极度煎熬之中。
在第二天,周猛找到吕栋时,见他不省人事,摸一摸他的身子冰凉,骇然道:“大队就要赶路,又不能将他丢在这儿。”想来想去,就将他抬在一辆马车上,盖了厚厚的被子随在马队后面踏上了行程。祁八已经带着三百弟兄按着事前作的部署率先在天还没亮的时候赶到狼山,在狼山寨外的红高粱地里埋伏起来。吕栋躺卧的马车跟随者周猛的人马来到距离狼山二十里的一处高岗下。周猛走到车前说道:“吕兄弟,怎样了。”吕栋勉强睁开眼睛说道:“我没事的。”周猛道:“能走动么?”吕栋道:“可以。”径自挣扎起来。周猛将他扶下车来,说道:“我要去打战,先带你去见帮主。”吕栋一听要见上官嫣,不知哪来的力气,竟自摇摇晃晃的走上山岗。周猛跟了上他,说道:“见了帮主可不要乱说话。”这时祁八纵马赶了上来,翻下马背,说道:“老周,慢走。”周猛道:“老八,你怎么回来了?”祁八道:“兄弟们摩拳擦掌,等得不耐烦了,让我回来问问什么时候动手?”周猛道:“不是说好了狼山寨烟起为号麽?”祁八道:“狼山寨大门紧闭,哪来的烟火?”周猛道:“帮主神机妙算,自有安排,用得着你瞎操心。不过你既然来了,就亲自请示一下也好。”
吕栋远远见山岗上的一株槐树下有两个人,他认识的一个就是上官帮主,另一个就是那个要杀自己的林云鹤。当日在三桥镇上相识,乃是在黑暗的光线下,不甚清楚。今日他这才看清晰了她的姣好的容颜,新月眉丹凤眼,挺拔如玉的鼻子下面樱唇薄而上翘,头发挽起盘着蝴蝶结,一袭粉色衣裳拢体,翠绿色的丝裤掖在鹿皮靴子,显得异常的精干利落,左手叉在腰间,右手直指前方,目光眺望着狼山寨方向似是跟林云鹤谈论着甚麽。吕栋愈走愈近,他这才发现山岗右方的高粱地之中竟然有三百多人威严郑重的站立,人人手中握着一杆大刀,正目注着他。吕栋骇异之极,想道:“我一颗心都往上官帮主那儿去了,他们不出一声,我竟然没有发觉。由此可见他们都是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暗自又觉得自己刚才着实有些失态了。
吕栋于是放慢脚步,等到周猛跟祁八上来,随在了他们身后。吕栋暗暗窥视着她,瞧她眼如秋波,神采非凡,竟自忘我如饮醇醪。上官嫣瞧见周猛等人上来,竟自走下来,说道:“周叔叔,人马到齐了麽?”周猛道:“齐了,只等帮主一声号令呢!”上官嫣忽地瞧见祁八,厉色道:“祁八,你不在营地待命,跑来这里作甚?”祁八见她动怒,羞惭不已,期期艾艾地说道:“我等了好大个功夫,就是不见动静,是不是临时有变,所以就来问问。”上官嫣道:“你赶紧回去,一旦烟火起来你的飞虎堂兄弟们没有你指挥,还不乱成了一锅粥。”祁八面有难色,吞吞吐吐地说道:“可我已经来了,帮主就不能说明白了麽?”上官嫣道:“也罢,告诉你。一会就会有一队送油的车队进入狼山寨,他们就会在打开寨门的那一瞬间杀进去,放起火来。你就带着你的飞虎堂兄弟们掩杀过去接应。”祁八喜形于色道:“我明白了。我这就去跟兄弟们说。”说完舞着一双斧头跳跃的奔下山岗。吕栋想道:“一定是她得知了胡四的人马今天要进一批油,于是半路上派人伏击了车队,扮作了狼山寨的人。”
上官嫣见祁八远去,说道:“今天这一仗对飞虎堂的兄弟们来说,极为凶险,希望祁八能够扛住,为彻底铲平狼山寨赢取最佳的战机。”周猛道:“帮主,胡四的狼山寨内有五百多人,我们这回可是倾全力一搏了,用得着这么多人么。”上官嫣道:“狮象搏兔,皆用全力。我们就是要以优势兵力打击敌人,这样才不会成劣势。胡四的人马都是能征惯战之辈,我们怎么可以掉以轻心呢。我想用祁八的飞虎堂引出尽可能多的敌人,这样你的青龙堂弟兄们就可以分开两路,一路增援祁八围歼引出来的敌人,一路杀进狼山寨,这样的话就不会有太大的伤亡了。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就是要用诱饵引出躲在暗中的敌人。”周猛道:“用飞虎堂的兄弟做诱饵,他们伤亡会很大的。”上官嫣道:“这也是不得以而为之。胡四狡诈,经营狼山寨多年,壁垒森严,固若金汤,若不付出点牺牲,我们贸然闯进去必定被他们瓮中捉鳖,无计可施,就跟鱼游沸鼎,燕巢飞幕一样危险。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放心,胡四一定会在寨内留下足够的人手进行守卫。”
吕栋暗道:“帮主这一招引蛇出洞很高明。”周猛道:“九爷打听出在狼山寨后山上有一条小路可以直达寨中乃是胡四预备逃跑的一条密道。”上官嫣道:“这倒是个新发现,我们可以在那里埋伏一部分人,专门逮那些漏网之鱼,这些漏网的鱼是我们很大的威胁,卷土重来还是小事,只怕他们暗中报复,简直防不胜防。“周猛道:”我派人去。“上官嫣道:”不必,你只一心照管前面的,后面的我会另外派人去。遂向林云鹤说道:“唤土人来。”林云鹤竟自朝岗下招呼了一声。
少时,一个老汉从一侧的山坡上小跑上来,说道:“有什么吩咐?”上官嫣忽然疾言厉色道:“我们少给你的钱是怎地,竟敢隐瞒一些事不说。”那土人惶恐不安地说道:“没有啊。”上官嫣道:“不说你就将钱拿出来,我不杀你已是对你极大的宽容了。”那土人愈发不安,失魂落魄的寻思什么事情给忘了。他忽然眼前一亮,跌足说道:“哎呀,狼山寨后山上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往寨子,敢是这事?”上官嫣笑道:“看来九爷的消息真实可靠,念你实话实说,我就既往不咎,赏钱照付。”那土人道:“那条小路早年间我上山打柴走过一回,依稀记得一些。那儿危峰兀立,荆棘丛生,恐怕多年没人走已经没路了。我带着兄弟们去,或许可以找到。”上官嫣莞尔一笑道:“我正是想要你带路呢。兵贵神速,事不宜迟。云鹤,你在飞豹堂挑选上一百个武功一流,胆智过人的兄弟随着他去后山。”
林云鹤道:“我这就去安排。”遂带着土人去了。上官嫣这时瞧见周猛身后一人,衣冠不整,面现病态,问道:“周叔叔,此人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周猛猛地想起吕栋来,说道:“在渭河我们正在跟九爷说事,瞧见他站在不远处,形迹可疑。老八就说他是细作,我们就将他带回来了。不过从这两天的相处我瞧得出来,他不是奸细,乃是凑巧路过。”上官嫣瞧了吕栋一眼,说道:“周叔叔这么说了,我相信他是冤枉的,让人走吧。”周猛道:“吕兄弟,你走吧。”忽地想起了什么说道:“帮主,他跟着我们冒雨赶路,生病了。怕是走不了路,还是等到打完了这一仗,差人送他回家吧。”上官嫣道:“我就瞧着他病恹恹的,好了将他先留在这里,你干你的事去吧。记住,尽量让祁八将胡四的人马调动出来,然后你带领青龙堂才能出击,冲进去的时候才不会太被动。”周猛道:“我会随机应变的。帮主那套法有定论,兵无常形,守如处女,动如脱兔,临机制变的理论。我深晓得的,帮主告辞。”说完,提了八尺余长的大刀蹦跃着窜下山去。
吕栋想:“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上官帮主深得用兵之道,真乃将才。”这时一个人跟上官嫣在一起,咫尺之间,却仿佛相隔着重山峻岭一般,瞧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远方的狼山寨,想道:“她鹰扬虎视,傲藐万夫,志向高远,哪里会在意我这微不足道的人。”自叹自哀了一回,竟自过去坐在树下静静地瞧着她的背影。林云鹤奔上山来,说道:“帮主,我已经精挑细选了一百人跟着土人去后山包抄了,守株待兔,保准一个他都休想跑掉。”上官嫣眉头一蹙道:“就这些么?”林云鹤说道:“我已经关照过了,他们会从逃出来的人口中套出内情,因机而变,迂回到寨后进入寨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配合祁八跟周猛。”上官嫣道:“这样我们就可以使敌人腹背受敌,更快的稳定住局势,减少伤亡。”林云鹤道:“帮主,你认为祁八会将胡四的全部力量吸引出来么?”上官嫣道:“祁八是粗中有细的人,一定会有他的办法。祁八跟随我爹风风雨雨,出生入死十多年,身经百战,一身是胆,可以以一当百。后来我爹被冤杀,他愤然之下就想解甲归田,乃是燕王跟秦王仗义援手,暗中保全我一命,恩同再造。之后祁八就追随在我的身边跟随秦王朱樉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他对我上官家忠心可鉴啊。”
林云鹤说道:“可惜上官伯父不在啦,他如果看到小姐这么英明果敢,舍生忘死,赤心报国,横扫西北群寇,使地方安宁,海晏河清,人人乐道,盛传小姐威名。那该是何等的欣慰啊。”上官嫣道:“青龙帮有今日的声誉都是弟兄们流血流汗,同心同德用生命换来的。云鹤,万贯财富,金玉珠宝,粮食布帛没有这都不算什么,要紧的是人命。只要兄弟们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林云鹤道:“帮主说的是。”上官嫣继续说道:“每一次荡平敌寨,兄弟们死了、伤了、残了。我都痛心疾首,哭干了泪,伤透了心。可是青龙帮干的就是刀口舔血的事,打打杀杀难免伤亡。不荡平这一方的歪门邪道势力,朝廷就不会认可青龙帮的价值,我们青龙帮的弟兄就不会有出路,一个美好的前程名声。”
吕栋听了她的这一番充满悲情的话,胸臆间竟有一股莫名的受压抑的感觉,压得喘不过起来。良久才缓过气来,恻然对她生出一股同情之慨。这时一匹健马疾驰上山岗来,在上官嫣面前住了下来,马上人抱拳道:“启禀帮主,咱们的人赚开寨门,进了狼山寨放一把火。八爷率领飞虎堂的两百弟兄杀了过去,而后让胡四的人顶了出来,就在寨门口展开了激战。”上官嫣道:“战况如何?”那人道:“胡四率领着两百多人,都使着大刀长矛,勇不可当。八爷打得很是吃紧。”上官嫣道:“祁八的人还留下一百人做后队,告诉祁八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将后队压上去,一定要死死咬住胡四不放,让他不断地将寨内的人诱出来。”那人应一声径自拨转马头驰下山岗去了。
林云鹤四顾无人,只有一个病秧子倚在树下打盹,于是凑近了上官嫣,忽改语气说道:“嫣妹,你这样打来打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吕栋暗想道:“林云鹤想说什么?”心下警觉起来。上官嫣闻言一震道:“你什么意思?”林云鹤道:“你知道我的意思的,我爹给你爹指腹为婚的亲事啊?”上官嫣道:“在办正事的时候,你别提这个。你这是对青龙帮的不敬,更是对你自己的侮辱。”林云鹤面现怒色,说道:“怎么,你能有今日都是我爹从中斡旋才让兄弟们听从你的号令。我爹死了,你就要赖婚。你今日征讨,明日筹谋,何日才是说私事的时候?你难道忘了我爹死的时候说起这件事来,你可是满口应允的。”上官嫣气的脸色煞白转过了身子,说道:“你竟然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真是无耻,太让我失望了。”林云鹤咄咄逼人,怨愤异常地说道:“你已经年逾摽梅,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爹可在地下看着呢。你说啊,什么时候跟我完婚?”上官嫣斩钉截铁的回答道:“不是时候。”林云鹤道:“我看你就压根不打算跟我完婚,是不是?”
吕栋听着他们忽尔争执起来,心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指腹为婚,原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只是这个时候说这小子有威胁之嫌,想要乘人之危。他的心胸何其狭窄。但看上官帮主的说法,显然这小子是不入她的法眼了。她是何等的英雄,自视甚高,哪会情愿嫁给这小肚鸡肠,胸无大志的人?”他微睁眼睛瞧着上官嫣目光注视着狼山寨方向。那里刀光剑影,杀声震天,隐约传入耳中。
林云鹤不顾她忧心战况,不依不饶地说道:“我这么多年跟在你身边,鞍前马后,任劳任怨,全心全意的拥护你,支持你。你难道就这么对我不屑一顾麽?”上官嫣勃然大怒,厉声道:“林云鹤,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一剑杀了你。”林云鹤撒泼的伸直了脖子,说道:“杀啊,有胆你就杀啊。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免得活着受人冷眼,让帮中的人嘲笑我竟做不得你的主。”上官嫣见他如此,气得急了,长剑闪电出鞘,刷的一下,寒光褪尽,剑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吕栋见她这一剑出手迅捷,去势风声飒飒,落剑之下却没有伤了他丝毫,功力腕力使得恰到好处,端的绝非一般高手可以与她比肩。
吕栋瞧着她的目光已不是往日那种坚毅冷峻,这个时候竟然闪烁着疑惑、绝望、憎恨、犹豫、还有泪珠,晶莹剔透一眨一眨的。她摇着头说道:“云鹤,你别逼我。我的心还有我的人早已属于了青龙帮。我的心对其他的一切都是槁木死灰,你明白么?”她的这句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在她的心目当中没有什么更比青龙帮的兄弟们重要,甚麽也不可以将她跟青龙帮分开,她就是为了青龙帮兄弟们的前途而活着。林云鹤不懂,因为他已经被自己的私欲所蒙蔽,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们父子两代人不是全奉献给了你们上官家麽?”上官嫣道:“我爹对你爹不薄,对你也不薄啊。今天是跟胡四性命相博,浴血奋战的日子,你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威胁我?”林云鹤道:“岂敢。你现在最好答应我,不然我的飞豹堂兄弟们就不去增援。”
上官嫣闻言,万万想不到他是早有预谋,一时仿徨无计,六神无主。林云鹤沾沾自喜地说道:“祁八的飞虎堂坚持不了多久,周猛的青龙堂全部压上去,也只能跟胡四打个棋逢对手,两败俱伤。他们的生死可掌握在你的手上。”上官嫣道:“云鹤,你先让兄弟们打下狼山,我们的事回去再说。”林云鹤笑道:“你当我是小孩子么。回去你还不是一口回绝,说不定还会解除我这堂主的职位。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夺取属于我的一切。”说到这语锋一转,说道:“自从中原一行之后,我就觉得你愈来愈离得我远了,讳莫如深,让人难以揣测。我那时就在想,我再不识变从宜,挣回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就会前功尽弃,一事无成。”上官嫣泪珠盈眶,思绪如潮,一团乱麻,握剑的手在颤抖,她竟是对他下不了手。林云鹤接着说道:“你想想,祁八跟周猛七百多人在等着你去解救呢。”说着左手轻轻将她手中的剑从脖项上挪开,右手却在这时疾出,也不见他脚步怎样挪动,手法竟然怪异的点了她的“中枢穴”。上官嫣身子一僵,惊道:“你想怎样?”林云鹤笑道:“你就留在这儿,打下狼山寨,我们就在狼山寨举办婚礼,喜上加喜,何乐而不为。胡四一个小角色,我带着人马前去增援,荡平狼山。”上官嫣急得眼泪都快要点了下来,羞愤地说道:“你不可以这样,你无耻。”
吕栋深知上官嫣心性高傲,真让林云鹤这么得逞,受此屈辱那会痛不欲生,暗道:“我不能让这么一个不亚须眉的巾帼英雄让这个小人欺负。”自知岗下有林云鹤的两百多人马,直来直去跟林云鹤叫板,一定引来众怒,难以善了,于是心生一计。他着地翻到,叫道:“肚子好痛啊。”林云鹤乍见他病情发作骂道:“痛死算了。”忽地只觉腰上一紧,竟被他乱蹬乱踢的踢中了“中枢穴”,厉声道:“疯子,你干麽?”吕栋想道:“当日半面之识,你就要杀我,今日还你一脚,扯平了。”接着他又滚动到上官嫣身后,给她一指解了穴道,然后溜到一边装作晕死,静观动静。上官嫣穴道一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狠狠瞪着林云鹤,回头看看槐树下晕死的吕栋,心生感激,想道:“多亏了他,不然今日颜面无存,受奇耻大辱。”想道一个发病的人竟然误打误撞点了林云鹤的穴位,而解了自己的穴位,这岂非天意。林云鹤大声道:“飞豹堂兄弟们何在?”
林云鹤此言一出,岗下立即黑压压的窜上来两百多人蜂拥而起,喊声震耳。但他们一看到上官嫣挺着长剑泰然自若的神情跟林云鹤如盼云霓般焦急的神色时,一个个剑拔弩张,甚嚣尘上,形势顿趋紧张,一触即发弄得不可收拾。吕栋瞧得惊心动魄,上官嫣挟持着林云鹤,他的部下也不敢轻举妄动,暗道:“眼下局势相持不下,就看帮主如何解这燃眉之急。”林云鹤说道:“飞豹堂的兄弟们,上官嫣要杀我,快上来抓住她。”两百多人闻言,面面相觑一下说道:“堂主何罪,帮主要杀堂主。”上官嫣见他们蠢蠢欲动,大喝道:“站住。”众人闻言一震,当中一个说道:“帮主,林堂主劳苦功高,智勇双全对青龙帮鞠躬尽瘁,您为什么要杀他?”上官嫣道:“这句话问的好,你们是青龙帮的兄弟,都是我的手足。林云鹤做错了事也该由他自己担当,你们为什么听他的要同室操戈,骨肉相残。”众人私下窃窃私语,说道:“堂主做错了什么?”上官嫣道:“前面的青龙堂,飞虎堂兄弟们在抛头颅洒热血,拼死杀敌,而他要致那些兄弟们的生死于不顾,你们说他这样做对是不对?”林云鹤见她隐过了逼迫她完婚的事,想道这是她最忌讳的事,孤注一掷地说道:“兄弟们别听她的花言巧语,我只是说出想要跟她完婚,了结我们两家上代人定下的夙愿,他一怒之下就要杀我。要红口白牙,信口雌黄说我临阵倒戈,你们信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狐疑不决。一个说道:“林堂主倒戈,兄弟们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可是上一代上官家跟林家的婚事帮中上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要说是只为了这个帮主就要杀林堂主,大伙可不信。帮主不是那样的人。”上官嫣心上挂念着战况紧急,这样跟林云鹤相持不下,青龙,飞虎两堂的人可就要伤亡惨重了,寻思道:“林云鹤想利用兄弟们达到逼迫我跟他完婚的目的。在这上面纠缠,兄弟们一定难辨真伪,得快刀斩乱麻。”当即说道:“林云鹤我放了你,你带着兄弟们前去增援,怎样?”继而转过脸对众人说:“兄弟们,你们说呢?”众两百多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好。”林云鹤见他们这么赞同,自知错过了这次机会无以复加,情急之下大声道:“弟兄们别听他的,得让她答应打完这战就跟我完婚,我们才去增援。”两百多人闻言,群情耸动,交头接耳不跌,露出质疑不解的神色。林云鹤自知失言,无地自容。上官嫣暗喜:“不打自招了。”当下说道:“你们跟青龙,飞虎两堂的兄弟都是同生死共患难,堪托生死,休戚与共的兄弟,你们能坐视不救麽?所谓唇亡齿寒,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林云鹤竟然拿兄弟们的生死胁迫我,你们说我能答应么?”
当中一人道:“帮主将怎么处置林堂主?”上官嫣道:“煮豆燃萁,相煎何急。念他对青龙帮往日的汗马功劳,今日我对他网开一面,让他戴罪立功,率领你们前去增援。”两百多人闻言,欢呼雀跃,震天价呐喊道:“帮主仁义,誓死效忠。”林云鹤见大势已去,长叹一声,失望沮丧,悔愧之极。乍地一匹马冲上山来,众人两下分开。那人纵马驰到上官嫣跟前,说道:“八爷的飞虎堂兄弟们全上去了,胡四的人马跟八爷交战激烈。周爷见八爷人马寡不敌众,人困马乏无以为继,于是率着青龙堂兄弟们冲了上去将胡四人马团团围困,分一部分人马杀进狼山寨正跟狼山寨的人拼杀。周爷请求速速增援。”上官嫣道:“青龙帮当此存亡绝续关头,孰轻孰重,兄弟们能掂量的出来的。”一人举大刀道:“听帮主号令。”众人齐声呐喊。上官嫣回身向林云鹤说道:“云鹤,你看到了没有,这就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你还要逆天而行么?”林云鹤道:“你赢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上官嫣道:“好自为之,我要你将功赎罪,打下狼山寨。我今天是看在兄弟们的面上才饶恕你这一回,下不为例。”说着解开了他的穴位。
林云鹤提了剑,说道:“兄弟们,走啊。”众人精神奋发随着他奔下上去。吕栋瞧完这场一波三折的哗变,以手加额,暗自松了一口气道:“谢天谢地,亏的帮主足智多谋,能言善辩将一场兵变化解于无形。不然就连我都势难幸免。”上官嫣心中疑惑难解,转到槐树后瞧着晕睡当中,衣裳褴褛,形容枯槁憔悴的吕栋,怎么也看不出他是深藏不露,会武功的人,想道:“也许是多虑了。”嫣然一笑道:“我不能把你丢在这儿。”竟自打了一声呼哨,山岗下立时传来马嘶声,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弛上山来。她拍拍马儿的脖项,径自将吕栋扶起来,架着扶上马背。吕栋觉得别扭,想要制止她,吐露真情,话到嘴边不知为什么竟然说不出口。上官嫣跟着也翻上马背,搂着吕栋抖动缰绳,纵马疾驰下山。吕栋只暗叫:“惭愧,这叫什么事?”心想:“既然已经如此了,就装下去吧。不然帮主会恼羞成恨跟我翻脸的。”
林云鹤跟飞豹堂的人在奔跑的路上瞧见上官嫣搂着一个素不相识的病人,不无惊讶的多看了两眼。林云鹤更是醋意大发,想道:“这小子算什么东西,青龙帮受伤残废的也从来没有受到如此殊荣。难道他们早就相识,今天这小子是故意来坏我的好事的。”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似乎有些眼熟,在哪儿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扣人心弦的呐喊声砍杀声愈来愈近。吕栋从微睁开的眼缝中瞧见马蹄跟前尸体遍布,残肢断腿,血肉模糊,处处散发着腥臭味,让人触目惊心,不忍目睹。吕栋只觉得腰间一松,上官嫣跃下马背,走向狼山寨大门前砍杀的人群。枣红马儿径自将吕栋带到旁边的树林里吃草。吕栋翻下马背,看着眼前惊悚的数百人对砍对杀,刀枪挥舞,腥风血雨的搏杀场面,血脉沸腾。那祁八咆哮如雷,状似癫狂,一双钢斧下血肉横飞,他的身上被鲜血染成红色的了。青龙帮的兄弟们英勇无畏,悍不畏死,恶战间即使对方砍下他的一条胳博,他也要用另一条手臂挥刀砍下对方的脑袋。有的更是短兵相接,抱住敌人用拳头击打不休,打死了也还是不停手,近似疯了。他看着这场拼杀,嚎叫惨呼不绝于耳,简直是杀红了眼。
狼山寨的人马都是勇武惯斗,凶残嗜杀的匪盗,当此性命攸关的关头,一个个赴汤蹈火,不遗余力。青龙帮的人马虽然多过狼山寨的人马,但对方不屈不挠,不避斧钺,都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寸步不让。祁八吼叫道:“胡四,跟你八爷来打三百回合。你个龟孙子,躲在哪儿去了。”狼山寨的人认定了他是这帮人的首领,均想只要杀了他就可以折挫他们的锐气。一群群狼山寨的人如潮水般向他涌来。祁八一双钢斧左挥右劈,连斩带砸,只杀的敌人鬼哭狼嚎。混战中一个颜若渥丹,虬髯似戟。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抡着一杆八尺余长的大砍刀纵马横冲直撞,挑刀走戟,每一刀下去不是斜肩带背,就是砍的青龙帮的人身首异处,端的剽摇武猛,勇不可当,吼叫道:“我是胡四,谁来杀我?”周猛道:“我来杀你。”舞动大刀赶向胡四,只是人影纷乱,一时杀不到他跟前。
祁八见到这个大汉所向披靡,武功极高,认定他就是胡四,苦于步斗,赶他不上道:“胡四,八爷在这儿呢,你瞎撞甚麽?”胡四耳听到他的叫声,回身看着这个精壮汉子,道:“你是祁八,飞虎堂堂主。”祁八道:“正是你八爷。”胡四道:“我劈了你。”调转马头朝他冲来。祁八身子一俯,斧头就朝着马腿砍去。胡四见状,猛地拽起马僵,那马两条前腿竟自扬了起来,躲过斧头,前腿落下踏向祁八。祁八吃了一惊,着地一滚躲了开去,他刚刚挺起身来就见一口明晃晃的大刀如泰山压顶般劈了下来。情急之下举起双斧格架,只听咔地一声,他双臂巨震,惨然道:“好力气。”胡四道:“你们这般恶魔,究竟想干什么?”一口刀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斜挥向他的腰腹。祁八挥动斧头抵挡一下,脚下踉跄。胡四又是一刀快如急雷划空的朝他头顶劈了下去。蓦地,一条人影纵身而至,一剑就如长虹贯日般疾刺胡四面庞。这人就是上官嫣。
祁八惊喜交加,欣然道:“帮主?”上官嫣道:“你带领兄弟们杀进狼山寨,把他交给我。”祁八一边杀一边去了。胡四坐在马背上,趾高气扬地道:“你就是青龙帮的帮主上官嫣?”上官嫣道:“正是。”胡四道:“你可知道我是日月教的人?”上官嫣道:“日月四煞,恶煞胡四,岂会不知。”胡四道:“那你还敢来虎口拔牙,就不怕令狐教主灭了你的青龙帮。他会杀的你们陇山的人鸡犬不留。”上官嫣道:“你狼山寨为虎作伥,恶贯满盈,罄竹难书。我这是在替天行道,为这一方百姓除害。”胡四目中喷火恨的嚼齿穿龈,冷厉的道:“以杀止杀,以暴制暴,这就是你们青龙帮的仁义之师麽?你这个女魔头,你才是真正的煞星。你究竟要做什么,我们原本无仇无怨,你非要赶尽杀绝。”上官嫣道:“虽无仇怨,但势同水火,不能共存。日月教这股邪恶势力跟青龙帮本来就是宿敌,早晚我要将日月教这株盘根错节的大树连根拔起。你的狼山寨只是充当祭旗的。”胡四大笑:“你一个娃娃恁地大言不惭,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大的能耐。令狐教主随便让风雪山庄跟仁义长青门哪一个来打你青龙帮,你们都招架不起。简直是以蠡测海,管中窥豹,少识无知。”吕栋想道:“胡四所言不虚,绝非危言耸听。帮主的武功决计不会是秦尚武跟云逸飘的对手。”上官嫣气咻咻地说道:“我灭了你却是可以的,我做不做得到那是以后的事,你是没机会见到了。我只告诉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邪不胜正才是至理。”
胡四道:“你徒执己见,一意孤行如此不计后果的疯狂杀戮,无异于解衣抱火,自惹灾殃。殊不知专欲难成,众怒难犯,你会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你今天想要灭了我狼山寨,也得拿出点本事来。”上官嫣道:“我就让你瞧瞧我的本事。”长剑挽一个剑花,纵身掠起,快如电掣地攻向胡四。胡四双臂挥动大刀,威猛凌厉,气势如虹当头挥了过去。上官嫣似乎早已料到他这招,身子一长恰从他的刀锋上面窜了过去,凌空一个翻身,长剑闪烁几点寒光刺向胡四后心。这一出手变招极快,出乎胡四意料,惊恐万状的纵下马背。他横刀而立,端稳凝重,气势威严的看着上官嫣。在这一霎他已经很清楚眼前这个女流,实在有着她过人的自信,绝非易与之辈。上官嫣这时显露出来的是只有男人才有的那种霸气剽悍,还有野性,双眼冷峻的看着胡四,杀气萦怀,令人不寒而栗。
此时林云鹤的飞豹堂两百兄弟如潮水一般蜂拥而至,杀进狼山寨的大门。周猛跟祁八正跟狼山寨的人马打的精疲力竭,突然加入了这股生力军,形势巨变。狼山寨的人望风披靡,节节败退,尸横遍地。林云鹤忽然瞧见吕栋站在这,恶向胆边生,竟自朝吕栋走来。吕栋猛回头瞧见他神色不善,故作不知,说道:“我去跟帮主说林堂主来了。”拔步就走。林云鹤赶了几步,竟是赶他不上,暗骂他腿快,见兄弟们都去砍杀了起来,也顾不得理他径去厮杀。上官嫣双目如电,猛然健步飞扑向胡四,一口剑寒光耀目,追风逐电,使出了她的绝学追风八式。胡四仗动大刀雷轰电转,风声呼呼竟跟她缠在一处,刀刀都有千钧之力,声势骇人,锐不可当。上官嫣身轻如燕,矫健异常,在他的刀锋跟前穿梭来去,竟是游刃有余。胡四见她仗着轻功敏捷,竟不跟自己硬拼,一口刀竟是连她一点衣角都沾不到,直气得哇哇大叫。上官嫣在他身前身后纵来跃去,窜高伏低,身手迅捷的跟他游斗数十招。胡四心慌意乱,气喘吁吁,目不暇接的看着人影剑光,逐渐分辨不出她究竟在何处。
狼山寨内这时杀声震耳欲聋,刀刃拼击声中夹杂着妇女婴儿的嘶声裂肺哭喊声,人吼马嘶犬吠声一波接一波的传入耳中,凄厉异常,那里仿佛已经成了人间的地狱。上官嫣纵跃间,说道:“胡四,你听到了么?你的狼山寨,今日就要毁于一旦了。”胡四道:“异想天开。”上官嫣娇笑道:“你以为他们还有退路麽?”胡四道:“你什么意思?”上官嫣道:“我早已经派了一百名兄弟包抄到了后山小路,没有人能够逃脱。”胡四从她得意的神情中看出她不是在说谎,当下气的怒目圆睁咆哮道:“老子活劈了你。”狠辣的刀法挟着风雷之声,一刀快似一刀像雪片儿似,上下翻飞,左右飞转,端的迅猛。上官嫣银铃般的笑声不断传来,招架中说道:“你的刀法已经乱啦。”胡四道:“你骄横自恣,心如毒蛇,嚣张跋扈令狐教主不会饶恕你,要让你生不如死,痛悔今日。”心惊胆战的看着她,就像跟他拼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魔鬼。他在不觉中已经对她畏惧万分,刀法呆滞,转为自守。他原本日月教四煞之一,曾经叱咤风云,不可一世,可这时雄心尽失,畏首畏尾,害怕到了极点。上官嫣忽然身子一旋,扑入他的刀网当中,长剑劲急的刺向他的胸口。
胡四骇然后退不迭,将刀杆格架,头上汗珠如雨,喘息如牛,急于挣脱她这种近身搏杀的攻势。当他退了数十步,这才发现她站在数尺外,笑盈盈的轻轻用左手抚着剑身,眼神中充满了杀气。吕栋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凶残的人,即使是金剑门柳一青之流也未必就有这么残暴狠辣,明明可以一剑就杀了他的,还要戏弄于他,让他饱尝对死的恐惧,暗想道:“帮主做得过了,即使他十恶不赦,罪大恶极,又何必这样折磨他呢?”
上官嫣耍弄够了轻轻一笑,说道:“胡四,你的死期到了。”说着,纵身而起,捷逾轻烟从他头顶飘过,长剑突地刺进他的后心。吕栋站在跟前瞧着她一剑刺入胡四后心。胡四恐惧过甚,瞪大了眼珠子,竟是连刀都未抬起来,低下头瞧着从前心突出来的剑锋,魂飞天外,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道:“你是个可恶的女人。”上官嫣一剑得手,再无留恋,迈开脚步朝着狼山寨的大门走去,长剑就在她的走动下慢慢离开胡四的身体,剑尖在滴血,滴在脚下的地上,尸体上。胡四瞪得惊悸的眼神扑倒在血泊当中。吕栋盯着胡四的尸体,心肺间五味杂陈,想道:“江湖传言李婕狠辣,然而她没有帮主这么强的杀气,霸气跟凶狂。难道她真像胡四说的那样是个可恶的女人?”
吕栋不敢想象这就是自己思慕已久的女中豪杰麽,转念道:“在这一方水土,妖魔横行,正邪势力,相互倾扎。你不狠他们就会吞噬掉你,尤其是对付日月教这样罪恶昭彰,祸国殃民的庞大势力集团。胡四的死是他咎由自取,也怪不得帮主心狠。”
狼山寨的大门口内外尸体堆积成了小山,地面上的血水快要流成了小溪腥臭难闻让人有身临鬼蜮之感。厮杀还在继续,到了白热化的地步。狼山寨的妇女孩子也拿起了刀枪,为保护寨子而血博,他们被青龙帮的人无情的砍杀。有的人呼喊道:“兄弟们,寨主死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众人附和道:“是啊,我们宁死都要与狼山寨共存亡,决不投降。”更多的妇女孩子加入了保护家园的拼杀当中,疯狂的冲杀道:“还我丈夫的性命来?”孩子们哭叫道:“我爹被你们杀了,我也不活了。我跟你们拼了。”妇女的哭喊,孩子的啼叫,是那么的扣人心弦,荡气回肠。吕栋失魂落魄的看着这场悲壮惨烈,震撼人心的屠杀,心惊道:“这天下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么?”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青龙帮的人马逐渐将狼山的猛烈反抗镇压下去,深入到寨内进行最后的剿杀,展开激烈的巷战。
吕栋心胆俱裂的一步步走入寨内,他的心在颤动,看着妇女舞者刀冲了出来被活活砍掉脑袋,孩子暗中偷袭伤了青龙帮的人就被剁成肉泥,简直令人发指,毛骨悚然。可他竟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徒自悲伤,为不能挽救他们的性命而深感内疚。忽然他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径自摔倒。本来他这些日子饮酒过量淘虚了身子,加上病魔缠身,身体虚弱到了极点,又在不经意间被人偷袭,岂会不招了人家的道,只暗叫一个:“惭愧。”翻转身子来就看到一张冰冷的脸跟一口冰冷的剑指在胸口。这人正是林云鹤,他本来筹谋好的万全之策,可以在今天拥有梦寐以求的青龙帮的一切跟她美满的婚姻,然而却让吕栋给搅闹了,他越想越觉得吕栋形迹可疑,似乎是早有预谋,不杀他难消心头之恨,于是逮着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吕栋瞧着这个冤家,暗道:“三桥镇上的时候你就要杀我,今天我坏了你的如意算盘,又来挟私报复。完了,我这条命就要葬送在他的手上了。”林云鹤说道:“小子,不管你是什么人,坏了我的事就是死路一条。”臂力一挺,就要下手。
倏地,上官嫣说道:“林云鹤,不准你动他。”林云鹤耸然变色,瞧着十数丈外的上官嫣,恼羞成怒,故作没有听见,挺剑就刺了下去。上官嫣大声道:“杀了他,就别再见我。”林云鹤身子一阵哆嗦,剑尖在吕栋胸口上停了下来。吕栋已经感觉到剑刺到身体上的疼痛,而他心有不甘,沉吟不决。吕栋惴惴不安地想着:“他会何去何从呢?瞧他那鼠首偾事的样子,一定不敢下手。他就怕真的失去她,再无法挽回。”林云鹤果然不敢下手,将剑收起,愤恨的走开一边。吕栋暗暗庆幸林云鹤私欲心太重,缺乏果断的魄力,见他走开,径自站起身来眼神中向上官嫣投去真挚的谢意。上官嫣眸子中含着笑招招手,示意吕栋过去。吕栋想:“帮主怕林云鹤再次出手杀我。”想着不无道理,就走了过去。林云鹤见他们两个人眉来眼去,暗送秋波,情意款款,醋意大发愈加强烈,咬牙切齿,无比痛恨的看着吕栋跟着她远去,暗道:“别以为你小子永远福星高照,总有一天我会抢回属于我的一切。”
上官嫣步履悠闲,神色从容的朝着狼山寨的聚义堂走去,而在她身边双方的人砍杀依旧,她却浑然不在意。吕栋跟在她的身后,瞧着她衣襟飘飘,轻松潇洒的身姿,难以想象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狼山寨的人跟青龙帮的人砍杀声,惨叫声,叱骂声,人倒在地上“咚”的声音就在吕栋耳边响起。刀抹脖子,脑浆迸裂,肠子血肉流出来的惨象就在眼前发生,他已经司空见惯,精神仿佛已经麻木不仁,没有觉多么恶心。一个满身满脸都是血污得不成人形的壮汉,正在跟着几个青龙帮的人打得不可开交,猛然瞧见上官嫣旁若无人的从身边走过,咆哮道:“还我老婆孩子命来。”仗着一口大刀竟自撇下青龙帮的人,朝着她杀来。上官嫣就连正眼都不瞧他一眼,手中长剑闪烁一条匹练,寒光在那人的脖子上一绕。那人连一声惨呼都没有出口,就倒在了血泊当中。吕栋瞧她出手实在快的匪夷所思,从她出手到杀人,脚步丝毫没有停顿,长剑上的血顺着剑锋留在地上的尸身上,而她昂首阔步的走上聚义堂。
吕栋注视着她的背影,心潮澎湃,想道:“时势造英雄,这一方的邪恶势力造就了她的铁石心肠,桀骜自负。也正因为她手下有这么一帮如狼似虎,敢打敢杀的兄弟,所以她才能够割据一方,有安良除暴,济世救民的宏图大志。”聚义堂上里里外外都已经被清扫了一番,上官嫣道:“祁八,周猛人呢?”左右侍立的人回道:“后寨的人还在反抗。”上官嫣闻言,竟自走出大堂,来到后寨。只见一堵高墙外祁八跟周猛,林云鹤三人领着数百人向前攻进。墙里面箭如飞蝗,如下了一阵箭雨。青龙帮的人不绝中箭。林云鹤挥剑抵挡,周猛舞刀格架,就是冲不进大门。祁八“啊呀”一声,腿上被一箭射中。几个人搀扶着他后退,几个人挡住箭雨保全住他一命。墙内的人叫嚣道:“有胆量进来啊?”有人道:“我们把你们这群强盗个个都射成马蜂窝,给寨主报仇。”众人退后来踌躇难决,不知如何是好。上官嫣道:“里面有多少人?”周猛道:“少说也有一百人,加上妇女孩子少说也有两百人。他们本来是想从寨后面逃走的,可是我们在寨后的路上有了伏兵,他们进退不得,负隅顽抗。一接近他们就放箭,我们死伤了很多兄弟。”上官嫣想了一想道:“将墙推倒杀进去,传我命令放下武器的不杀。”周猛,林云鹤立即着人呼喊她的口令,另外差人拥到墙下,往倒推墙。不消盏茶时间,数十丈长的围墙被推的轰隆倒了进去,顿时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周猛首当其冲率人冲杀进去,个个争先恐后,怕人捷足先登。祁八不甘示弱,拔掉腿上的箭,抛下道:“飞虎堂的兄弟们。杀啊。”林云鹤也带着人在那墙倒下的一瞬间一窝蜂,呼呼喝喝窜跃过去。立时就听得刀枪拼击声跟呼喝惨叫声传入耳中,上官嫣知道用不了多久就会结束拼杀,转身走回聚义堂,等着他们报捷。吕栋见她回来,想道:“我也该走啦。令狐卓的限期将近,再不去的话妹妹可就危险了。”
祁八跟周猛,林云鹤相继回到大堂上。上官嫣道:“祁八,周猛坐下。”二人拉张凳子坐了下来。林云鹤见她不邀请自己,心中怏怏不乐的拉张凳子,坐了下来。她问道:“林云鹤,土人呢?”林云鹤道:“走了。”上官嫣道:“怎地让人走了?”林云鹤道:“按照老规矩,我给了他两百贯钱,让他远走高飞,自谋生路。”上官嫣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回他提供的消息很重要,至少得给三百贯钱,这样他才可以走的更远一些,不被仇家找到,安家立业,享受天年。”林云鹤道:“下次一定照办。”上官嫣道:“没有下次,这回你就派人追上去再给他两百贯。”林云鹤道:“我会派精细的人去办的。”上官嫣道:“我们青龙帮一定不会亏待为我们做事的人,这样帮助我们的人才会越来越多,明白么?”周猛、祁八、林云鹤道:“明白。”上官嫣道:“各堂死伤了多少人?”林云鹤道:“飞豹堂死二十一人,伤四十五人,其中残了两人。”祁八道:“我的飞虎堂死一百六十三人,伤一百四十一人,其中残了三十九人。”周猛道:“青龙堂死八十二人,伤一百二十九人,其中残了十二人。”上官嫣听完道:“我们死了二百六十六人,伤了三百一十五人,其中残了五十三人。狼山寨死伤人数呢?”林云鹤道:“还在清查之中。”这时一人进来回禀道:“已经清查完毕,胡四的人死五百三十八人,残了二十六人。妇女孩子死一百二十七人,俘获伤残三十四人,请帮主定夺。”
上官嫣叹息一声道:“杀敌一万,自损三千。双方死伤这么多人,我的过错啊。我应该声明只诛罪魁祸首,胁从不论,这样也不会有这么强大的抵抗了。将这六十人给足路费放他们走吧。林云鹤,这件事就由你来负责,还有将狼山寨死的人跟我们死了的兄弟们都就近埋葬,不要让暴尸荒野。祁八的飞虎堂负责将受伤残废的兄弟都妥善医治伤口,坐车先行上路回陇山,还有狼山寨的人也要医治。”祁八这时候嗔恼了说道:“凭什么这些人若不是残了,还要死拼,简直顽固不化。帮主给他们路费不说还要医治伤口,说不准那天还要寻机报复,我才不管他们呢。”上官嫣道:“我们不能怕人家报复就不给人家治疗伤口,这样显得我们太不仁义,不够度量宽宏。”祁八道:“那我照办就是啦。”上官嫣道:“周猛的青龙堂负责清点胡四这么多年来盘剥百姓的民脂民膏,粮油布匹,记册登录,退还给这里的百姓。其余的金银珠宝装车带回去。你们各自分头去办吧。”
忽地,只是一个兄弟匆匆走进来抱拳道:“启禀帮主,有重大发现。”上官嫣道:“甚麽?”那人道:“胡四有一座规模很大的地牢,里面关押着很多人。”上官嫣道:“你在前面带路,兄弟们随我去看看。”众人跟着她走出大堂,七拐八绕来到寨子右侧的一个隐秘所在,打开一间房子,赫然出现了一个地道。上官嫣领着众人鱼贯走下地下室,原来这地牢忒大,里面竟然有数十间牢房,黑压压关满了人,他们当中有的是出门经商的过路人,有的是西域的商旅,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那些被关押的人看着陌生的面孔,都是充满了诧异。上官嫣见他们一个个形容枯槁,衣裳破烂,身上伤痕累累显然受尽了折磨。上官嫣道:“你们都是什么人?”当中一个道:“你们是哪路人?”上官嫣道:“胡四被我们杀了,我们是为民除害的义军。”此言一出,牢狱中的人立时喧嚣起来,个个都痛骂胡四草菅人命,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欢呼雀跃的竟自哭了起来。上官嫣道:“把人都放了吧。”祁八、周猛领着人一间间的打开牢房的铁门。很多人说:“想不到还能重见天日,这个畜生也有今天。报应啊。”上官嫣道:“让他们快走,不要耽搁。周猛每个人都发给他们盘缠。”这时林云鹤走来道:“这里还有很多女人。”上官嫣瞧着解救出来的妇女们,她们很多年岁才十几岁,正是豆蔻年华,就被胡四强抢来饱受摧残蹂躏,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看了不禁心酸,几要掉泪,转过了身子不忍目睹,偷偷拭泪。周猛见她难受,想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她们跟帮主同是身为女儿身,遭受了如此非人的凌虐,心里当然不好受啦。”上官嫣抹了一下眼泪,努力控制情绪,说道:“胡四这个恶魔,真是该死。”周猛道:“她们在这里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帮主解救了她们,她们一定感恩戴德,不忘帮主活命再造大恩。”上官嫣又忍不住泣道:“我该早些时候来解救她们的。”周猛道:“帮主,别伤心了。我们出去吧。”上官嫣道:“嗯。”众人出了地牢回到大堂上,她说道:“你们都干自己的事去吧。”周猛、祁八、林云鹤见她心态稳定下来,应道:“是。”
三人起身走了出去,周猛想起了什么似地走回来,说道:“帮主,属下向你打听一个人。”上官嫣道:“谁?”周猛道:“早上我带到山上的那个人?”上官嫣莞尔一笑道:“你说的是他啊。”周猛道:“我向帮主讨个人情,他不是奸细,求帮主放了他吧。哦,我以项上人头担保。”上官嫣道:“这个我心里有数,你办你的正事去吧。”周猛从她神色间瞧出她对他颇有好感,不会难为他,当心放心,辞别过径自去了。上官嫣回想着这个人虽说形容憔悴,衣冠不整,却也掩盖不住仪表脱俗,眼神睿智,非比寻常之辈,暗想:“看来是他有意点了林云鹤的穴位,他拯救了青龙帮跟我,这桩恩惠,不可不报。”
正在她凝思如何报答这个恩情的时候,大堂外乱哄哄的吵闹刺耳。上官嫣正要喝问什么事喧哗时,两名帮众推推搡搡,强拖硬拽簇拥进一个人来。这个人就是吕栋,他满身酒气,醉的颠三倒四,兀自不住地抱着酒坛子喝个不停,口中胡乱嚷叫道:“拉我作甚,让我喝酒。你们这群强盗,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连妇女孩子都杀,那还是人麽?”上官嫣闻言,俏脸发白,羞愧难当,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离开椅子在大堂上低徊。这两人道:“帮主,这人喝多了,满寨子大呼小叫,简直不像话。兄弟们愤愤不平,知道是帮主带他来的,所以带过这儿来请令定夺。”上官嫣挥挥手让二人退出堂外去,走近吕栋,说道:“你是上官嫣的恩人,上官嫣铭记在心,刻骨不忘。你若再这么喝酒会使你身体更加憔悴。”吕栋何尝听不出她话语中的关切之情,却故意道:“你说什么,不让我喝酒,你凭什么。这酒又不是你家的,你管不着。”上官嫣见他身子就要凑了上来,向后退了两步又羞又气,转身回到座上,一双眸子质疑地盯着他。
林云鹤听到消息说是他来闹事,竟自提了剑走上大堂来,恶狠狠道:“帮主,这小子出言不逊,诋毁青龙帮。我杀了他给帮主出气。”说着就要动手。上官嫣情知他这是要公报私仇,慌忙阻止道:“你作甚?还不赶紧退下,若要惩罚他也还轮不到你来。”林云鹤悻悻地收起剑,退出大堂。周猛听说了这事,赶紧来到大堂给吕栋说情。吕栋却不买账,还出口伤人,污言秽语的臭骂。上官嫣道:“人各有志,让他走吧。”周猛从她的语气中听出弦外之音,似是器重吕栋,笑道:“帮主抬爱,他那会不跟我们回陇山,我再劝劝他。”上官嫣道:“算啦,多给他些钱,让他走,也许有一天他会想明白的。”吕栋暗自寻思:“帮主对我高看一眼,我若有幸活着离开日月教,一定会去陇山找帮主倾心深谈,共图将来。”
周猛拽着他走出大堂,将一沓宝钞塞到吕栋怀中。祁八笑呵呵的走到堂上,说道:“帮主,这个胡四可真会搜刮民财,打家劫舍阻断要道,杀人越货竟然抢劫下的奇珍异宝,金银古玩装载下十几车。这下子可够我们青龙帮富贵了。”上官嫣道:“这些东西只是我们暂时保管,等到将来是要交给朝廷的。哼,胡四仗着日月教给他撑腰唯利是图,荼毒一方弄得怨声载道,人神共愤。我们堂堂正正吊民伐罪,替天行道,不能学他贪得无厌,这样还跟他有什么区别。”祁八道:“我懂得。”上官嫣道:“还有什么事吗?”祁八道;“兄弟们都疲惫不堪,想要在寨子中过夜吃饭。让我来请示帮主。”上官嫣道:“我立下的规矩,你忘了么?”祁八道:“这一仗打得太惨了,兄弟们恐怕都走不动了。”上官嫣斩钉截铁地道:“糊涂,兄弟们不懂事也倒算了,你还跟着瞎闹。胡四的狼山寨是被我们打下来啦,可是他在这一方称雄多年,朋友亲旧多的数不胜数,一旦他们勾结起来,打着为胡四报仇的幌子,想要攫夺宝物,以逸击劳,我们可就不能轻易的离开此地了。你赶紧通知下去,收拾停当,马上启程,走出五十里之外再停下来歇宿吃饭。”祁八道:“帮主面面俱到,高瞻远瞩。祁八打从心眼里佩服,这就去传达下去。”
夕阳残照,狼山寨被熊熊大火吞没,黄土高原的官道上,成群的马车,骡车满载金银珠宝,粮食布帛,逶迤东返。前呼后拥,浩浩荡荡拖成数十里的长蛇。吕栋瞧着他们逐渐被山峦所淹没,回想起这一天惊心动魄的惨烈悲壮,屠戮场面就不禁胆战。当日同妹妹令狐刺珠虽说被索袖风追杀,形同亡命天涯,这是想起来仿佛那是最快乐的时光,令人遐思旖旎,刻骨难忘。他想到了令狐刺珠,这个还没有相认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双眼蓦地一亮,仿佛前面一片光明。
吕栋寻到一家客栈投宿。那店里有几个当地人喝酒谈论狼山寨今天发生的事,见到吕栋进来,小心翼翼起来,随后见他漫不经心的点了酒菜吃喝,不大关注他们的言谈。于是又大胆起来,说道:“好厉害的娘们,仅用了半天时间就荡平了狼山寨,真是大快人心。”另一人道:“可不是,胡四为非作歹,罪大恶极,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一人道:“他们可是有备而来啊,胡四飞扬跋扈,哪里会想到远在数百里外的青龙帮会来找他的茬。我听说这个女人也才二十来岁,就主持着那么大一个帮会,手下的人对她毕恭毕敬,唯唯诺诺,奉若神明一般。”有一个说:“这叫牝鸡司晨,女皇武则天就被她的对手骆宾王这样骂来着。可是人家成就了千秋不朽的功业,彪炳青史,这有什么丢人的?”又一人道:“你们是不知道这个女子的身世可不简单啊。她的爹原来是这边关的将领,被人谗害卷入蓝玉案被先帝诛杀,成了冤案。多年没人敢为她的爹平冤昭雪,这才上山为寇,实则心系社稷,她活着也真不容易。这不一打下狼山就派人将胡四搜刮别人的粮油布匹退还给了苦主。人们纷纷拍手称赞说她是兴师问罪,仁义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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