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无因之冤

第16章 无因之冤

出得门来,只见门口的树上拴着一匹高头大马。这才知道,晰夫人竟未带任何一个随从,自己一个人就来了。她也不理会我眼神中的询问,只笑着拉住我,往那风筝飘落的地方去了。

本来蔚儿放风筝的地方就在屋后不远处,而风筝亦未飘远。我们在放线轱辘的架子旁略一寻找,也就找到了。那风筝竟是按照真人比例做的,和我一般大小,近看之下,才更觉与我相似。

我将风筝捡起来拿在手中,晰夫人看见上面写的字,笑道:“原来今天竟是你的生辰啊!”

“是啊!”我亦笑着说道,“蔚儿做了这个为奴庆生!晰夫人,您说好看吗?”

“你们姐弟俩都有着一双巧手!”她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不知今日是你生辰,也未给你准备礼物……这个,你收下吧!”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四四方方的小盒来,递到我眼前。

我连忙推说不用,可晰夫人说:“你先打开来看看!”

我接过小盒,打开来一看,里面事物却让我大吃一惊:这分明就是我过门那天,晰夫人送给我,而后又被我弄丢了的琥珀耳坠!可是,它为什么又回到晰夫人那里去了?

“这个?!怎么会在您那儿?”我大惊失色。

“这对琥珀耳坠天下无双,确实是你进门那一天,我送你的那一对!”

“请晰夫人恕奴无礼,未曾保管好您所赠之物!”无法,我只得如实相告,“这对耳坠,自腊八那天,奴戴过之后便不见了!奴寻而不得后,本想另寻一对回来瞒天过海的!只是不知这对怎的却又到了晰夫人手里的?”

“你猜我是如何得的?”晰夫人卖了个关子,我却不解其意。她又继续说道:“这是正月十五那天,从慕楠身上掉落下来的那一包东西里的!当时我打开看时,人人的注意力都在慕楠与芸夫人身上,并没人注意到那方锦帕里包裹着的,除了散碎银子外,还有这对琥珀耳坠!我便偷偷藏了这耳坠,直到慕楠提到那包东西,我方才拿银两出来给大家看!”

一听这话,我着实大吃一惊!连说话也不利索了:“怎么……怎么会这样?”

“自那日之后,你心中一直闷闷不乐,想必你也是有想法的吧?”

见晰夫人如此问,我稍稍犹豫一会之后,说道:“奴一直想不明白慕楠何以会把事情牵扯到奴身上,又一口咬定是行儿去找的他,难道只因为奴恰好在那个时候出现了吗?如今看来,行儿竟真是私下里去找过他不成?”

“我且问你,”晰夫人拉过我的手,说道,“那日你怎会又那么巧,于那个时辰出现在那儿的?”

“这原本不是巧合!”于是,我便将蔚儿生病,行儿要我找算命先生问询一翻,问过之后,算命先生又要我于正月十五戌时一刻,在府中西北角祭神的事,都一一告知给晰夫人听了。

“原来你是去祭神……”晰夫人听后,又问道:“那你因何会迟了一步呢?”

“奴本已快走到偏门那儿了,因忘了带祭神用的拜神贴,所以回房去拿,这才耽误了些时候!”

“这就是了!”晰夫人若有所思,复又看着我说道:“自从腊八节过后,将军就陆续在长廊上捡到了那三封信!他自是相信此事与我无关,因此便拿了信来给我看!信中内容均表明:将军府中的某位夫人与府外的某位男子暗通款曲!最后一封上更写着他们相约私会的时间及地点!将军气愤不过,却又不知道这两人是谁,于是就想到了个守株待兔的办法:谎称有事离府,却拉了我,叫了下人们一起守在他们相约的地点,静待他们出现!不想戌时一过,出现在偏门外的竟是慕楠!将军示意下人们拿住他后,只等着看是哪位夫人前来赴约!结果,刚到戌时一刻,芸夫人便牵着予扬从梅花树下钻了出来!将军气极,只大呵一声‘原来是你’,便上前打了芸夫人一计耳光,接着,你与行儿就出现了!”

此话听得我心惊胆战,只喃喃说道:“如此说来,如若那天奴未曾回房去拿拜神贴,那按时出现在那儿的就是奴……加之慕楠身上又有这琥珀耳坠……那将军必定要怀疑与慕楠私通的人是奴了!”

见我略微有些激动,晰夫人拍拍我的肩,说道:“想来,果然是有人想要制造你与慕楠私通的假象,又想引得将军去捉个‘人赃并获’!可是却被芸夫人误打误撞的做了替罪羊羔!”

“可是……奴不曾苛待行儿,她为何要这样对奴!”我又想起行儿在看到那包碎银两时的神情,原来她说的“怎么会……”并不是在说她怎么会去找过慕楠,而是她在诧异锦帕里怎么会只有银两而没有琥珀耳坠!想到这里,我心下一阵难过,亏我还将她当作一个可心的人,凡事也总与她商量,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对我!

“这也未必就是行儿的主意!”晰夫人说,“我身边的大丫头叫做谨儿,芸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叫做慎儿,而你身边的,又叫做行儿!那你可知道,鸾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叫做什么?”

我知她话中有话,却又不解她是何意。

晰夫人继续道:“叫做言儿!她们都是夫人身边的人,夫人差她们在咱们身边侍候,为的就是提醒咱们要谨、言、慎、行!并且,又可监督咱们,是否对她有不诚之心!她将咱们每个人的姓都改作‘恭’姓,为的也是提醒咱们,要对她有一颗恭敬之心!”

我实在不敢相信自己亲耳所听,怎会有这样的事?苜郡主竟防着我们到如此地步了么?

“晰夫人您的意思是,要陷奴于不义的,竟……竟是夫人!”

晰夫人轻叹了一声气,说:“多半就是夫人指使行儿偷了你的琥珀耳坠,送去给慕楠的!还有教你祭神的那位先生,他本是来府中做‘祝祷’法事的,可你知道为什么会有那次‘祝祷’么?也是因为夫人总说她怀着身孕故而心悸多梦,所以荐了那先生来做法事的!更重要的是,那天她也未及细看那些信,怎能一字不差地说出信中内容!”

我胸口直如被一记重锤击中,压抑得我说不出话来。难怪她于我学琴一事上颇为上心;难怪我跟慕楠学琴的时候,她总要借故把行儿和芸夫人叫走,想是要我落人口舌。难怪行儿要劝诱我去找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估计也是她安排好的;难怪行儿不要我回房去拿拜神贴,想是怕错过了时辰;也难怪那先生一再提醒我时辰错不得!思来想去,前前后后竟有好多事情让我恍然大悟!这琥珀耳坠多半行儿是在腊八那天,趁我熟睡的时候摘了去的。

见我不说话,晰夫人又说道:“我今日一个人也不带来,为的就是好好和你说说话!……你究竟怎么了,让夫人这么对你?”

我欲哭无泪,抬眼看着晰夫人道:“奴自进入将军府以来,说话行事无不小心翼翼!对各位夫人,更是尽心不敢造次!何况她是正妻,又是郡主,奴又怎敢做事不讨她欢心!况且如今,将军对奴就像是置办了一件家具摆设一样,买回来了便放一旁!奴如此不尴不尬的地位,她又有何理由要这样对奴!”

晰夫人想了想,皱眉说道:“咱们这位郡主夫人啊,虽说防着咱们,怕咱们对她有异心,但她对咱们,却也宽厚大度!若说是为了将军的宠爱而耍手段,那她进府这九年近十年的时间里,也不曾为难为我和鸾夫人!若说是为了子嗣,她却对芸夫人又很好!而这两样,你一样也不占,她又何需这样对你?这实在令人想不透!”

我情绪逐渐平复,忽而心中一动,对晰夫人说道:“晰夫人,您今日对奴说出这些话来,自是相信奴是清白的……可是,为何有琥珀耳坠为证,您还相信奴?难道您不曾想过,或许奴真与慕楠有私情?”

晰夫人听后却笑了起来,说道:“方才已同你说过,行儿是夫人的人啊!她怎会去帮你传递信物!若你真与慕楠有私情,夫人必定早就知道而告诉将军了!这琥珀耳坠又岂能到了慕楠手上?同样的,若是芸夫人与慕楠有私情,夫人也必定早就通过慎儿知道了!还有那三封信,若不是夫人想让将军捡到,那将军又怎能捡得到!”

“那……既是晰夫人您能想得到的问题,将军就想不到么?若是将军想到了,芸夫人和慕楠就不会……”我没有再往下说出来,想来晰夫人已明白我的意思。

“你是在怪我没有劝一劝将军么?”晰夫人深吸一口气,又道:“一来,看了那些信,我和将军都着实震惊,将军更是气愤不已,哪来得及细想;二来,我心中虽有疑虑,但也着实想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就听从了将军的安排;三来,芸夫人与慕楠相识已十多年了,将军在气愤中惊见了他们一同出现,自然便深陷于他二人有私情的迷思中!……如若那天,来的是鸾夫人,将军未必会那么草率,就把她与慕楠联想到一块儿……芸夫人她,我与她相处这么多年,竟不想她性子会如此刚烈!早知这样,我当时还不如把琥珀耳坠拿了出来,让将军误以为是你!即便真是你做了,将军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不会赶你出府!”说到最后,她似乎已是自言自语。

可我听了她最后一句,心中却有所想,为何会这么说?我与芸夫人有何不同么?因问道:“晰夫人,您是否不记得……您生产当日,对奴说过的话?”

晰夫人又笑了,淡淡说道:“当日我虚脱得快要死掉,哪里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我不死心,又追问道:“奴进府之前,跪于街边卖身为婢,曾有画师受将军府之托来为奴画像。奴进府后又听说,是您拿了画像给将军看后,将军便决定接奴入府的!您是将军最宠爱的夫人,何以会为将军张罗纳妾?将军又何以会因一张画像就纳奴为妾了呢?……究竟,将军纳奴为妾之后又晾奴在一旁,是为了什么?”

晰夫人垂眼看着地上,说道:“当日我于马车之中看到你,就觉得与你投缘!你为了拿银子给你弟弟去看病而甘愿买身为奴为婢,又觉得你很是可怜!我心生怜悯,便回府与将军说了。你既知将军最宠爱的人是我,自然是我怎么说,将军就怎么做!至于他晾你在一旁,许是他心中实还未把你当作是他的妾的缘故吧!”

听她这意思,长夜纳我为妾是因为她想要长夜纳我为妾?可是,这样的话我又怎会相信!待要再问,她复又抬头,看着我笑道:“好了,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咱们走吧,我来也是为了接你回去,你去收拾一下,咱们这就回府!”

“现下回府,叫我如何去见夫人?”我心中始终像有个东西似的,着实不快。

晰夫人想过一会儿后说:“夫人错整了芸夫人,估计也不好见你!那咱们就先去鹿鸣关吧,看看将军怎么样了!”

进屋稍作收拾后,父亲和蔚儿送我们至门口。简单地交待过几句,便同晰夫人上了马背,向鹿鸣关弛去。我坐在她身后,双手紧紧环着她的腰,因着不会骑马,心下还是颇为紧张。想是她感到我的紧张,渐渐放慢了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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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朱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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