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淮桑赠珠
长夜果将淮桑软禁于府中,调派了大量士兵到府中看守。这对于府中的女眷来说微有不便,可是无法,长夜的意思是:淮桑一天不答应去劝说天沐王子,便一天不能让他施计逃走。淮桑在将军府中倒过得颇为怡然自得,成天里按时用膳,按时就寝。无聊之时便会到府中各处走走,在园中活动活动筋骨,俨然一副做客于将军府的样子。不知是守卫森严,还是他真的没想过要逃,除了他一如既往地冷着一张脸外,倒也无甚动作。
而长夜还是日日都到鹿鸣关去,一来军事不可废,二来也是为防着天沐王子因失了淮桑而大举攻城,不敢掉以轻心。不过奇怪的是,塔库一方始终未有动静,也不知是失了淮桑,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还是因为淮桑真的一点儿也不重要。总之,塔库军队就如伏在草丛之中的猛兽,不知其要作甚。
长夜每日回到府中,用膳完毕,总要邀淮桑一同入书房相谈,有时晰夫人也会去相陪。所谈之事不过是鹿鸣关的种种及鹿城的种种,还有我军的实力及鹿城百姓所受的战乱之苦。长夜也真如他先前所言,日日都试图以利弊来说服淮桑,而淮桑总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转眼间,便已过去十余日。这日清晨,才刚醒来便觉得精神恹恹、头重脚轻,想是天气寒冷,着凉之故。命行儿却厨房熬来一大碗浓浓的姜汤,喝下后倒头便睡。一觉醒来已是午后,想来已过了午膳时间。行儿见我醒了,便笑道:“方才夫人吩咐让藜夫人好好休养,是以用膳时间奴便没叫醒你!现下你饿了吧?奴这就去厨房端蔬菜来!”
心想这个时辰已是不便去鹿鸣关,于是便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吧!”
一路在长廊上行来,那些看守的士兵们全都严整以待,面无表情地视我作无物。刚至鸾夫人窗檐下,便听见院落中传来“咻咻”的破空之音。下意识的寻音望去,竟是鸾夫人伴着予扬在那门前小院的梅花树下练剑。自从频繁出入鹿鸣关开始,我便不曾留意过予扬。现下看来,他已长高许多。只是他到底不过是个未满七岁的孩子,耍起剑来仍是稚嫩。鸾夫人就坐在一旁,言儿立于她身后。我心下有些好奇,便走了过去,与鸾夫人见了一礼后,就立于她身后,观看起予扬练剑。
一盏茶的功夫,予扬便舞完了一套剑法,他收住剑式后,向我们跑来。
“藜姨娘好!”予扬对我作了一揖,年纪虽小,却也像模像样。
我伸手摸着他的头顶,笑道:“予扬怎么不去读书写字,或是游戏玩耍?要辛苦地练这剑做什么?”
“藜姨娘有所不知!扬儿练剑实为了有朝一日能报效军中,为父亲出力!……鸾姨娘说,扬儿若能有军功,那么父亲便会高兴!父亲若是高兴,那么娘亲就会高兴!娘亲一高兴,那便会见扬儿了!所以,扬儿要努力!”他声音未脱稚气,可说出的话却一本正经。
我听后心中讶异不已,予扬竟有如此心思!我不解地看向鸾夫人。
鸾夫人一脸无奈地说:“没办法呀!芸夫人已经一年多都不肯见予扬了!予扬天天问我为何,我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我心里想着:芸夫人不见予扬多半是因为心结,而这心结又全因将军而起!予扬是长子,将来若是能文能武,能在军前讨得将军欢心,将军定会看在他的份儿上去看望芸夫人的!芸夫人得将军看望,心结必解,心结一解,自会见予扬了!因此,我才要他多习文练武,不可荒废!”
我心下微微感动,脱口而出:“鸾夫人,您这样可也算是对予扬尽心尽力了!”
鸾夫人笑笑,道:“我可是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疼的!”她冲予扬招招手,唤道:“扬儿,来!”
予扬依言过去。鸾夫人拿出帕子替予扬轻轻拭去额头的汗珠,柔声对他道:“扬儿也练了有些时辰了,不如休息一会儿?鸾姨娘给你唱个歌儿听,如何?”
予扬点头道:“请鸾姨娘唱一首激励人心的歌来听吧!”鸾夫人便起身把椅子让给他坐,她自己站立一旁,唱了起来。
鸾夫人的歌声清脆洪亮,透着极强的感染力。一曲既终,果然唱得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只是,她唱和似乎亦是她鬼夷族的曲子,曲风既不同于我中原,唱词亦是听不懂!
予扬听罢之后便跳下椅子,对我们施了一礼后,又继续练起剑来。
我向着鸾夫人屈膝行了一礼,道:“奴代芸夫人谢过鸾夫人!您待予扬这般好,芸夫人若是知道,必定会感激不已的!”
鸾夫人叹道:“我只求不辜负将军所托才好!将军虽不大和予扬亲近,但到底也没真正怀疑过予扬是否亲生!我总要给他一个优秀的长公子才好!只是,将军虽已不疑心予扬,但却不知对芸夫人是个什么心思?唉……能问敢问的不去问,像夫人与我,又是想问而不敢问的!”
听她言语中的意思,是在微责晰夫人不向长夜探究其心思么?可是,她是单纯地说与我听?还是要我去说与晰夫人听?亦或是她觉得能问之人便是我?我一时不明白她心思,不敢随便答话,只好尴尬地笑笑。恰在这时,小院的另一头,出现了淮桑的身影,他一见我们,便向我们走来。
“原来是两位夫人在带着小公子练剑啊?”淮桑说道,脸上挂着难得的微笑。
我和鸾夫人一同对他欠身问好,道:“淮桑先生好!”
淮桑一近身,我便又闻到了那日宴请他时的那股香气,只是这次嗅到地更真切一些。我心下奇怪:难道这香味竟来自淮桑身上不成?
“适才我听见此处传来一阵深得我心的歌声,不知是哪位所唱?”淮桑问道。
“是鸾夫人的歌声!”我笑答道,“方才小公子练剑累了,鸾夫人给他唱歌解乏呢!”幸得有他来解我尴尬之态。
淮桑看向鸾夫人,道:“鸾夫人真是生得一副好歌喉啊!”
鸾夫人则一脸不解道:“我方才所唱的,是我的家乡小调,怎么先生竟听得懂么?”眉宇间颇有些欣喜。
淮桑则道:“天下之大,想来疆土虽有国界之分,可这声乐却是无国界的!我虽听不懂,可喜欢了便是喜欢了!”
鸾夫人听后,复又恢复常态。
淮桑转眼望了一会儿予扬练剑,开口问道:“听闻藜夫人日日出入鹿鸣关,那想来这小公子是鸾夫人所出了!”
鸾夫人笑着摇摇头,道:“这先生可猜错了!小公子的母亲……”她顿了顿,似在想要怎么说,“小公子的母亲不便照顾小公子,是以将军才将小公子托付给我照顾!”
“哦?”淮桑似乎颇感兴趣,问道:“难道鸾夫人没有自己的孩子么?”
只见鸾夫人摇摇头,眼神似乎暗淡了下去,嘴角也似乎微微抽动了一下。她垂下眼去,低声说道:“我……我是不会有孩子的!”
淮桑听事,便不再问。我心中却一惊!这叫什么话?鸾夫人正值壮年,长夜又对她宠爱有加!除晰夫人外,长夜最喜爱的便是她,想来有孕并非难事!可她怎会如此说,她怎知自己就不会有孩子了呢?可是她嫁于长夜已十几年了都未有孕,这又是为何?
无论如何,这却都是不好问的。另一边,予扬已剑法又练完了一遍。他照旧跑了过来,对着淮桑施礼道声:“淮桑先生好!”
淮桑对他笑道:“小公子也知道淮桑么?”
予扬摇摇头,道:“扬儿只知道,先生是我父亲的客人!”
“好,好!”淮桑今日似乎格外高兴,他笑着说:“小公子小小年纪竟如此勤奋,我很是欣赏!”说着,便伸手从项上摘下他胸前所挂的一颗绿珠子,挂到了予扬的脖子上。那珠子碧黝通透,状如鸽蛋,在阳光下闪耀着些许耀目的光茫!只听淮桑又说道:“这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东西,现下便赠与你了!”
予扬垂首看着那绿珠子,口中道:“既是先生最重要的东西,扬儿又岂能收!”看他稚气未脱,却又一本正经地同淮桑说话,逗得大家都乐了起来!
淮桑笑着拍拍予扬肩膀,说:“嗯,那你就先帮我保管着吧!等将来你长大了,到战场上去还给我!我凭这珠子认出了你,定会叫天沐王子手下留情的!”
予扬认真地想了想,道:“好吧!可既然先生是父亲的敌人,那他日我将珠子还给先生后,必不会对先生手下留情的!望到时,先生也不必对我手下留情!”
淮桑笑得更欢了,说道:“好的!咱们一言为定!”说罢,他又转向鸾夫人,嘱咐道:“鸾夫人,这珠子是重中之重之物,望你能替小公子好好收好!切忌不可遗失!”
鸾夫人点点头,道:“这是自然!只是将军若知道我收了先生之物,不知会作何感想!”
“这个无妨!我今日也逛得乏了,想回房去了!二位夫人,请!”淮桑说完便自行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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