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被服班
这几个士兵见林海峰和郭运辉进来，动作倒也迅速，急忙溜下躺椅，一边整理着军装，跑到林海峰和郭运辉跟前，敬礼，连声问长官好。他们一边问好，一边打量郭运辉。林海峰是团长龚剑的副官兼作训科科长，他们自然熟识，但郭运辉一身西装革履，推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令他们十分好奇。
自行车在当时可是稀罕物事，当时广州，作为最早的通商口岸，全城也不过千余辆，而湖南省城长沙，不过百余辆。
“辜班长，他就是新分配到你们被服班的郭运辉。”林海峰道：“人我给你带到了。”
“好的好的，长官放心。”辜班长三十来岁年纪，人也很精神，笑容满面道：“林长官来喝杯茶，歇歇脚？”
“不了。我还有事。”林海峰转身对郭运辉道：“运辉，你在被服班好好干，我先走了。”
“长官好走。”郭运辉无精打采。
林海峰走后，辜班长和五个士兵就围拢了过来。一个士兵从郭运辉手中接过自行车，推到左边厢房檐下停稳，其他人便拉着郭运辉上了正房檐下长廊，问长问短。
郭运辉被安排到被服班，大失所望，心情不佳，三问不答一句。
辜班长道：“兄弟，有什么不开心吗？说给辜哥听听。”
郭运辉初来乍到，尽管辜班长和几个战友十分热情，没有深交，当然不愿吐露真心话，难道说自己一番雄心壮志，看不起这小小的被服班？
他越是这样怏怏不乐，辜班长和一个士兵更是热情，他们似乎也闲得很，对郭运辉追问不止。
“我千里迢迢投到革命军，每天与被子军服打交道，实在没劲。”郭运辉被追问得没有办法，才勉强回答了一句。
辜班长与一个士兵面面相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笑什么”郭运辉莫名其妙。
辜班长正色道：“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是认为，管理被服，与那些冲锋陷阵的兵种相比，毫不重要？”
“军队当然是以冲锋陷阵，攻城克地为主。”郭运辉道。
“错！”辜班长大声疾呼，“大错特错。”
他拉着郭运辉在一张躺椅上坐下，拿出一个薄如纸，白如雪的茶杯，斟上一杯茶，才正色道：“兄弟，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所以说，一支军队的后勤保障很重要，而且十分重要。你看，如果士兵上前线，吃不饱，穿不暖，那么还打什么仗？还没有遇到敌人，自己先垮掉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这个理。”郭运辉无法反驳，“可是……”
“兄弟，你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辜班长语重心长地道：“我们虽然是小小一个被服班，加上你也只有七个人，却要管理着全团几千号人的军服被褥，重要性比那些步兵，炮兵，骑兵，工兵一点也不差。这么说吧，要是我们几个都抱着你这样的心态，士兵们军服被褥方面出现问题，是会影响全局的。”
郭运辉想想也对，看来得调整自己的心态了，便点头道：“班长说得好，我先在被服班好好干。”
“这就对了。”辜班长拍拍郭运辉肩膀，“来，我们喝茶。”
郭运辉已经抱定了好好干的决心，班长却叫他喝茶，一时转不过弯，道：“先干正事再喝茶吧。”
“什么正事，这就是正事。”辜班长笑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现在是养兵时间。”
“被服班也有机会上前线吗？”郭运辉满脸期待。
“你傻啊。”辜班长哈哈大笑，“炊事班要上前线，因为士兵每天要吃饭，军械所要跟随军队运动，因为枪弹随时随地都需要补充，而每个士兵每年就是两套服装，一套被褥，行军时自己携带，不必我们跟着。”
郭运辉道：“但班长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辜班长正要回答，正好一辆马车拉着一车捆包进了院门，便笑道：“用兵时间到了。”
他起身迎上，那车夫从马车上跳下道：“辜长官，马车上是世清衣坊定做的一千套夏季革命军军装，请长官查收。”
辜班长从车夫手里接过一张单子，认真地看了，又跳上马车，解开一个布包来查看一番，然后挥手叫道：“兄弟们，把这批军服搬到五号库房去。”
被服班几个士兵得令，一个士兵拿出钥匙去打开右厢一张房门，郭运辉和另四个士兵一人扛起一个布包，走进那间五号库房，把布包分别放在库房木架上。
这车军服，总共十个布包，也不算重，郭运辉和另四个士兵，每人每次扛一个，每人跑了两趟，马车就搬空了。那马车夫接过辜班长签字了的单子，赶着马车，不紧不慢地原路去了。辜班长便招呼郭运辉继续喝茶。
“这就是用兵一时？”郭运辉心道：“不会这样轻松吧？应该有紧张的时候，只是我恰好碰上比较悠闲的时段罢了。”
“我是杨浦山，广东合水人。”一个身材偏胖的青年士兵向郭运辉自我介绍，递给他一支三炮台香烟，道：“你是哪里人？”
“湖南岳州。”郭运辉本来是不抽烟的，他家教甚严重，要是当着父亲的面抽烟，挨打那是轻的，但他此时心情郁闷，不觉就接过了烟支，就着杨浦山划着了的洋火点燃，登时呛得咳嗽了起来，不过他并没有丢掉手里的烟。
杨浦山道：“郭兄弟，你好像不是很高兴呆在被服班啊？”
“我应当高兴吗？”郭运辉心情实在不咋的，反问道。
“你的确应当高兴，”杨浦山开解道：“你是没有了解被服班的好处，否则你应当特高兴，特开心才是。”
郭运辉还没有来得及反问被服班有什么好处，被服班其他几个士兵便七嘴八舌纷纷说起了被服班的好处。
“其他班组每天要早起训练，每天累到挨床就睡。”
“其他班组要负责搬运弹药，牵引炮车，看管马匹，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
诸如此类。最后，辜班长总结道：“最大的好处是，我们也属于教导团，也属于作战部队，如果部队立功受奖，尽管我们不会上战场，不会得到杀敌立功的机会，但也为取得胜利出了力，功劳也有我们的一份。”
杨浦山凑近郭运辉，轻声道：“我们被服班的每个人，进来都费了老鼻子劲了。我说，你这么不情不愿的，是怎么到被服班来的？”
郭运辉苦笑道：“我是被人塞进来的。”
“哇！”杨浦山惊叹道：“那塞你进来的人一定很有来头，而且，很为你着想，你一定要好好感谢他。是不是刚才陪你来的林长官？”
“是。”郭运辉敷衍道：“我会好好感谢他的。”
他摸着自己的鼻子，心中在盘算，下次见到龚剑，要怎样感谢他，要不要给表哥脸上来一拳？成为了龚剑手下的普通士兵，再对他动手，算不算以下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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