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那一夜外白渡桥的风月
素不相识,他不愿多说,退开几步,但那美女司机已经在招手,格格娇笑,道:“帅哥,侬上车。”
龚剑左看右看,她分明是在招呼自己,只好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你叫我?”
“自然是叫侬哪,”女司机娇笑道:“不然叫哪个宁?”
“你认识我?”
“阿啦跟侬好久了,阿啦已经认识侬了。”女司机推开了一侧车门,“侬上车来,不是就认识阿啦了吗?快上来,难道怕阿啦呷宁吗?”
“上就上。”被美女轻视,感觉当然不佳,龚剑一冲动,就上了小汽车,关上车门,道:“如果方便,请送我到圣约翰,谢谢。”
女司机格格娇笑,开动汽车,快速行驶,倒是没有忘记一路疯狂地按喇叭,路人纷纷躲避,引得女司机叶嘉绫笑得更开心了。
叶嘉绫开心地笑道:“侬不怕回不了学校。侬和姐姐酒吧坐坐,侬敢不敢去?”
“你不会比我大,自称姐姐不好吧?”
“侬去不?”
“不去。”龚剑家教甚严,进入圣约翰大学之后信教了,顶多喝点红酒,几乎可以说是滴酒不沾,干脆利落拒绝,“我不会喝酒。”
叶嘉绫也不生气,驾车行驶。下车之后,龚剑发现,他已然和叶嘉绫来到了苏州河畔的礼查饭店。
叶嘉绫似乎很熟悉这上海滩最豪华气派的顶级饭店,领着龚剑径自上了顶楼观景台,吩咐侍应生把她要的西餐酒水送到观景台上来。
同时一张钞票也放在了侍应生手中。
礼查饭店的观景台一般是不开放餐饮的,不过叶嘉绫显然是熟客,出手也大方,侍应生含笑答应,不久一桌西餐就摆到了最好的位置,桌上还贴心地点起了几支跳动的烛光。
龚剑表面镇静,其实已经手足无措。他窘迫倒不是因为他到上海快两年,从没有到过特别豪华的酒店,更别说这礼查饭店了,他出身虽不算富贵,也是上等人家,读的也是一流大学,眼界开阔,不会因此失态,只是他与叶嘉绫素不相识,但这用餐的架势,好像是情侣的约会。
甚至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叶嘉绫的名字。叶嘉绫不自我介绍,他也不准备出口询问。
落座之后,龚剑问的第一句话是:“你说你跟着我很久了,为什么?”
“不为什么。”叶嘉绫倒了一杯酒,贴心地给声明不喝酒的龚剑倒了一杯水,“阿啦看见侬在队伍最前列振臂呐喊,威风凛凛,吸引阿啦了,不知不觉就跟着侬走了一下午。”
龚剑注意到,她给她自己倒的是一杯威士忌。
“你也觉得中国积贫积弱,国人如果不猛醒过来,永远只有受欺侮的份,所以深有同感吗?”
“要国家强大起来,可不是游行喊口号能做到的。”叶嘉绫微笑道:“先吃饭啦。侬走了一天,喊了一天,肚子不饿哟?”
龚剑本来已经很饿了,只是要保持风度,才没有开动,她这么一说,拿起刀叉就吃。
暮色已经悄悄降临。在观景台上看去,夜幕中上海滩灯火辉煌,一派繁华景象。远处的苏州河上船灯如流萤一样蜿蜒不绝,另一侧的黄埔江上,船灯更多,川流不息,如一条璀璨的银河。
不过龚剑现在腹中空空,可没有闲情逸致欣赏风景,也不管烛光晚餐的罗曼蒂克,埋头大吃,很失了他作为圣约翰大学生在女士面前应该保持的绅士风度。
叶嘉绫吃的不多,她看着外面的璀璨灯火,忽然放下刀叉,淡淡地道:“阿啦突然想起,好久没有到过外白渡桥了。侬快吃,吃完了阿啦去外白渡桥走走。”
“外白渡桥?”龚剑嘴里塞满了食物,“哪个桥?”
“侬不会连外白渡桥也不知道吧?”叶嘉绫瞪大了美丽的眼睛。
“不知道。”龚剑道:“很奇怪吗?”
“不奇怪。”叶嘉绫咕哝道:“因为侬就是乡瞎宁。”
“你才乡瞎宁,”龚剑到上海快两年,听上海话是没有问题的,“阿啦湖南省城宁,侬上海县城宁,哪个是乡瞎宁?“
叶嘉绫却不与龚剑争辩谁是乡瞎宁,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侬快些呷啦,怎么呷猪一样多?吃完了陪阿啦到外白渡桥玩。”
于是,龚剑吃个半饱,就被叶嘉绫拉着出了礼查饭店,也不开车,融入灯火通明的街市。
出门前,龚剑注意到,叶嘉绫根本没有买单,但没有人说什么。
夜色怡人,夜风凉爽,两人倚在外白渡桥极具异国风情的铁栏上,看着桥下在月光下闪烁银光的苏州河水,心舞飞扬。
“侬是长沙宁?”叶嘉绫在晚餐时就喝了一大杯威士忌,俏脸上浮起酒红,更显得娇艳动人。或许现在的她还没有臻于成熟,气场还没有发散,妖气还没有凝聚,所以更多的娇媚迷人而非妖艳性感。
“嗯。”龚剑回答了一个字。
“和阿啦说说长沙的事好不啦?”叶嘉绫伸手,自然而然地挽住了龚剑的臂弯。
龚剑进的是新式学校,骨子里却是很传统的人,对叶嘉绫这种自来熟的举动很不习惯,不过他没有拒绝,毕竟美女如此接近,令人很舒服。于是他和这个萍水相逢的美女聊起了他家乡的风土人情,奇闻趣事。聊起了他背负父母的殷切期望到上海求学,却又看到家国艰难,求学无心,救国无力……
“听故事怎么能没有酒呢?”叶嘉绫兴奋起来,摸出一瓶红酒,“阿啦请侬喝酒。”
也不知这么大瓶酒,之前她是藏在身上哪里的。
“我不喝酒。”
“看清了,这是红酒。”叶嘉绫瞪起了杏眼,“侬不会连葡萄酒也不喝吧?”
“喝就喝,有什么大不了。”
于是两人你一口,我一口,边喝边聊。
期间叶嘉绫建议,忠孝不能两全,道路只能选择一条,否则两边都会耽搁。要么用心读书,要么投笔从戎。她看到《申报》《大公报》上登有黄埔军校的招生广告,如果决心救国,示威游行只是小打小闹,不如去广州……
聊到高兴处,一瓶酒早已空了,叶嘉绫又兴奋地拉着龚剑回礼查饭店,在饭店酒吧里继续喝酒谈心。
龚剑只当是喝的葡萄酒没事,但红酒那也是酒,他们两人一晚喝光了五瓶红酒,龚剑喝了两瓶,那也相当于五六两高度白酒了,他酒量很小,从来几乎滴酒不沾,于是不知什么时候,他就醉倒了。
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礼查饭店豪华客房里大床上,身上光洁溜溜,扭头一看,不出所料,身边是媚眼如丝,脸颊嫣红,云鬓散乱的叶嘉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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