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奇幻视界
一股暖流从头部涌向脚底,身体渐渐变轻了,好像随时要离开地面,陈佳瞳紧闭着双眼,却仍能感受到那股金色的强光刺进眼眶,也不知何时穿过了金色流沙,当周醒第一个睁开眼睛,他什么也没看见,眼前一片昏暗,也许刚才的光芒过于刺眼,他们很久才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他们的衣服上沾满了金色的粉末,费聆文用手拍了拍,这和当时在陈佳瞳裙摆上的发现的金属屑有些类似。
黑暗中,前方依稀有一条的通道,他们很小心地走进它,原来是一条三四米宽的走廊,乍一看,就想老房子的后门,更奇怪的是,这条走廊里并没有平坦的路,而是装了一条直径长达一米的巨大管道,管道随着走廊一路延伸,深不见底。费聆文看了看四周,漆黑一片,似乎没有其他的路可行了。他示意了一下周醒,两个年轻男人迅速翻上了那条管道。
随后,金士梁和陈佳瞳也被拉了上来,陈佳瞳紧紧抱着费聆文,四人小心翼翼地向着黑暗深处前行,走廊很暗,他们身上的金色粉末微微透着弱光,那些光反射到墙壁上,勉强能看见四周的墙壁和脚下的路,他们走了有几百米远,墙壁也变得越来越宽敞。
“弗雷恩,你有没有听见?”陈佳瞳突然拉了拉费聆文的手,“好像有小孩子。”
那个声音很弱,似乎只有陈佳瞳自己才听得见,十几秒后,那些诡异的欢笑声越来越响,直到金士梁也能清晰地听见,那确实是小孩子的叫喊声。
他们没有停歇,一直往前走,终于,无边的黑暗里出现了几个四五岁的孩子,他们在管道两旁互相追逐着,笑得很欢乐,陈佳瞳本能地叫他们,但孩子们只顾着和身边的同伴玩,似乎没有看见爬行在管道上的四人。
走廊的四壁渐渐亮敞起来,管道两边的孩子们也多了,周围的嬉笑声更加嘈杂,在周醒的印象里,这里应该是一条地铁行驶的轨道。不远处,一个巨大的游乐场出现了,黑暗一下子变得五彩斑斓,几十个孩子正围坐在滑行的游艺机上,他们用手里的玩具枪打着头顶上一张张闪过的纸牌,管道的右边整齐地摆放这几十张座位,孩子从远处跑来纷纷抢坐在那些椅子上。
“小妹妹,这是什么地方?”陈佳瞳忍不住又问了其中一个孩子。
“这是电影院啊。”这次,一个女孩不慌不忙抬起头看了看她。
“电影院?这怎么可能,你们的父母呢?”
小女孩迟疑了一下,她好像并不理解陈佳瞳问她的问题,“我们在等前一批的小朋友出来,姐姐,你也快来坐啊!我们的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了。”
“家奇!”费聆文突然喊了一下,嬉笑打闹的孩子群里,一个蘑菇头的短发男孩突然站了起来,他看了看费聆文。
“你是谁?”
“你是田家奇吗?”费聆文满脸欣喜。
男孩羞涩地点了点头。这让费聆文欣喜之余又吓了一跳,他没有认错,那个孩子是正是他幼儿园时的玩伴,那得有二十多年了,费聆文童年曾搬过几次家,他对田家奇的印象也仅限于当时的样子,小眼睛,高鼻梁,还有她母亲亲手修剪的蘑菇头。
“你是谁呀。”小男孩再次问费聆文,他的眼神很单纯,和普通的孩子似乎没什么两样。
费聆文犹豫了一下,他并没有立刻回答小男孩的问题,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地方简直太奇怪了。最后,他向儿时的伙伴微笑一下便离开了。
四人继续向前走着,宽敞的墙面又稍稍变窄了一些,这次,墙面上出现了许多壁画,这些壁画大大小小毫无顺序地挂在墙上,那些壁画描述了各个时期的神魔鬼怪,有中国的,也有欧洲的,金士梁盯着几幅抽象画看了很久,这些画曾几何时在他的梦里出现过,不仅如此,他们还在那些奇怪的壁画中找到了熟悉的画面:公园、房屋、自己的孩子,包括那些记忆中形象逐渐模糊的人……
“我看到乔治了。”陈佳瞳指着一张人物壁画喊了起来。
“我看到老家的牛了。”周醒的视野里似乎没有人物画,壁画里那头瘦骨嶙峋的老黄牛是他最大的发现了,“天哪,还有我小时候的玩具,它们都在那幅画里。”
金士梁在一片零星的画面中看到了一扇木门,刚才一路走来,他也看到了那些不可思议的画面,除了在法国的一对儿女,他还看到了回国后第一次与陆岷重逢的情景,画里的老陆似乎在痛苦的扭动着,他的五官几乎挤在了一起,想说话却又张不开嘴,而身边三个年轻人好像并没有注意他,金士梁害怕极了,眼前的这一幕幕画实在过于诡异,他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还有刚才看到的那些孩子,他们就像活在另一个世界里,没有父母,没有阳光,只有黑暗和玩具陪着他们。
路已经到底了,走廊尽头是一扇木门,木门紧闭着,除了回头这也许是唯一可以通行的地方,周醒很压抑,他被眼前重重叠叠的幻影折磨得神志不清了,他很焦躁,还没有等费聆文敲门便把门一脚踹开了。
四人昏昏噩噩来到一栋寺庙,费聆文原想为刚才的冒失和房子的主人赔不是,可无论怎么喊都没有人应答,这座参天寺庙足有七八十米高,一条条错落的走廊连接着上百间房间,他们沿着走廊一间间找着,庙里虽然寂寥无声,空无一人,但却格外干净,里里外外一尘不染。
“哥,这是什么地方?”周醒在一个个房间来回乱撞,房间内重重叠叠,他似乎总在同一个地方来回绕着。
“不知道,我们都挨紧了,别走散了,金伯伯,你走得小心点……”
四个人在庙里混沌地走了很久很久,最后,精疲力竭的他们到达了寺庙顶楼的一处天台,从天台望去,脚下的裙楼气势恢宏犹如宫殿,一砖一瓦都颇有力量,庙宇四周是一片无垠的森林,他们大口呼吸着空气,麻木的身体终于感受到一阵阵自然的风动,身上的金色碎屑被大风刮起,空气中顿时弥散着一阵金色粉末。
“这又是哪儿?”陈佳瞳有些哀伤,“我们怎么才能回去?”
“不知道,这地方看起来既现实又虚幻,瞳瞳,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
金士梁向远处眺望了一下,前方那片无极的树丛里似乎有一抹亮光,他虽然有些老花眼,但还是确信可行的路就在那边,“费先生,我们从森林里穿过去吧,我好像看到那里有什么东西……”
“是吗?”费聆文顺着金士梁所指的方向望去,前面黑压压的一片森林,没有太阳,夜幕应该刚刚降临,脚下除了被大风刮起的树浪什么都没有,“金伯伯,前面除了树可什么都没有啊。”
“管道,我看到另一个管道了,就在前面,不会错的……”
“那好,我们去看看。”四人沿着几格楼梯走了下来,能够穿过寺庙走进森林的唯有一座独木桥,他们沿着不到二十公分的桥面小心翼翼地走着,这座桥根本没有扶手,每次有风袭来,他们都不得不打开双臂保持平衡,因为稍有不慎,渺小的身体就会落入万丈悬崖。
飓风越来越大,他们的双脚终于踏到了地上,此时,脚下的杂草已窜出一米多高,这些植物随着强风不断向上散发着滚滚气流。
“轰隆轰隆轰隆”一个巨大的声音从天际边传来,四个人不约而同抬起了头,那片幽黑无极的幕布里突然驶来一辆绿皮火车,火车一路奔腾,车头还冒着滚滚浓烟,瞬间从几百米高的上空俯冲而下。
“快趴下。”费聆文卯足了劲大喊一声,其他三人在一片慌乱中趴在了地上,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条铁轨,一声巨响,火车在离他们不到十米的地方降落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这两条轨道上,伴随着尖锐的气鸣声,笨重的火车沿着地上的轨道慢慢向着远方驶去……
“跟着那辆车!”陆岷突然间喊了起来,“火车就是开向那个管道的……”
就在那时,四人开始发了疯似得跑了起来,原本逆风而上的躯体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动能,飓风调转了方向,顺着他们奔跑的方向呼啸而去,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左右风景渐渐变成了一道光流,嗖嗖闪过,那种速度好比飞机起飞时看着跑道向后飞驰的样子,金士梁甚至觉得自己比回国时的飞机还要快,快的甚至让他喘不过气来,周醒跑的很狼狈,他觉得自己都快跟不上其他人的步伐了。他的两条腿卯足了力朝前蹬着,一瞬间,不可思议的事再次发生了,他的身体变的很轻,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种失重的感觉,他飘了起来,身体不自然地向前倾斜,慢慢地与地面保持着平行的状态,速度并没有因此慢下来,他挥了挥手臂,突然发现双手朝下挥动的那一霎那可以为身体带来一股强劲的动力,他再次交叉挥动着,高速飞驰的躯体让他全然忘记了身体的重量,他奋力向前跑着,没有在意行游走在身旁的另外三人,那种对目的地的渴望变得越来越强烈,周醒知道自己的四肢都在奔腾。他的面部表情变得万分狰狞,仿佛被什么鬼怪附体了一样,双眼甚至有种穿透墙壁的力量,费聆文、陈佳瞳和金士梁看得目瞪口呆,只见他的身体腾空悬起,四肢向下不断地来回挥打着,远看就像一只奔跑着的豹子。
……
金士梁保持着一贯冷静的状态,刚才一阵猛跑似乎没有让他六十多岁的躯体出现任何体力不支。陈佳瞳在四个人中显得最兴奋,每一条路似乎都是通往家的方向,有时候她甚至用力甩开费聆文的手,然后到处乱撞,费聆文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只能跟在她的身后尽可能保护她,直到过了很久,陈佳瞳才回复意识,而周醒却仍处于幻觉状态,紧闭双眼躺在地上。
“醒醒啊你!”周醒的头一阵剧痛,他在费聆文的用力捶打中睁开了眼睛,就在恢复意识的刹那,环绕在身体的一股暖流也消失了,他看见另外三人正看着他,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惊愕。
“周醒,刚才你究竟看见什么了?”费聆文无法理解,他刚才的行为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刚跑到这里你就晕过去了,但你也跑得太快了吧。”
刚才那一阵发疯似的跑,周醒自己都感觉像打了鸡血一样,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想挣脱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那个梦境般的过程简直太漫长了,对周醒来说,那一刻就像灵魂出窍,他觉得自己钻进了一只狗的身体里。他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突然发现刚才的森林已经不复存在,视界变的一片平坦,眼前正是一片广阔的平原,平原中纵横交错着无数小路,而在不远处的前方,又是一个漆黑的隧道。
休息片刻,金士梁执意要进那条隧道,费聆文和陈佳瞳也表示同意,但周醒却显得很不情愿,因为他害怕,可是这里只有他们四个人,他别无选择。
隧道走了几步便不能再走了,面前是一堵坚不可摧的铁墙,就在他们打算折返的时候,头上突然吸来一股强风,他们抬起头,又看见了更可怕的东西,走到尽头的管道还有着一个垂直向上的弯道,那股可怕的吸力就从这个弯道呼啸而来,风力越来越强,陈佳瞳这才感觉到自己曾经身陷过这么一个巨大的黑洞中,这次,她不那么害怕了,除了头顶的路,她没有选择。出于本能,她用力一蹬双脚,娇弱的身体竟一下子飞了起来,裙摆也跟着上下飘动。走吧,他看着下面的一脸茫然的费聆文,她向他伸出了手,费聆文一下牵住了她,他的双脚也慢慢离开了地面,直至身体完全飘浮起来,金士梁和周醒紧紧跟在身后,他们被彻底吸进了头顶的管道。
窄窄的管道内似乎只能并排挤两个人,费聆文和陈佳瞳在上面,周醒和金士梁紧跟在下面,管道越往上越明亮,乌黑的空气渐渐变成了金黄色,渐渐的,周围的一切都闪烁着光芒,管道壁变成了房子,那些房子很小,小到就像玩具一样,层层垂直叠放,造型宛如中国古代历史建筑,他们能看清每一栋建筑上的大门,有些甚至可以看见房子里来回穿行的住民,他们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的跟鸟儿一样轻,只要双手一借力,身体就能不断地往上升,就像宇航员行走在太空行走般利索。
双眼开始变疲惫了,清醒的大脑似乎控制不了身体昏昏欲睡的状态,管道高不见顶,视野变得模糊起来,虽然金黄色的空气让他们的身体再次温暖起来,但空气越来越沉重,金士梁忍不住大口喘着气,好像每一个细胞都被这股黄色的暖流侵袭了。
越往上,空气固态化的程度也越严重,直到最后,金黄色的空气全部凝固起来,他们再也无法再向上攀爬了,身体似乎穿行在一杯逐渐冷却的啫喱水中。
“我这是要死了吗?”陈佳瞳用力睁开双眼,此时,她的眼前除了金黄色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她呼吸困难,连喊费聆文的力气都没有,身体动弹不得,就像一个人飘落在无人的世界里,等待大自然的主宰。
半梦半醒时,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难以置信的东西,那是一架小型客机,陈佳瞳从未这么近距离地靠近过飞机,它看上去很遥远,但又触手可及,空气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意识弥留之际,她的身体终于挤进了飞机半开的舱门里。她费尽全力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虽然体力早已透支,但她仍然能够听见身旁的人正在呼喊她。
一双陌生的手递给了她一张机票,那是陈佳瞳一直想去的地方,飞机起飞了,巨大的离心力让陈佳瞳的身体死死粘在了座椅靠背上,它知道这架飞机正飞往遥远的西方……
飞机冲破了那片金黄色的大气,低空穿行在城市上方,这是2011年的城市,陈佳瞳很喜欢这里,每一条路她几乎都走过,空气瞬间清澈了,她可以感觉到身体恢复了呼吸,她知道自己正清醒着,而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于是,她再次睁开了双眼。
“弗雷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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