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天下豪杰共聚义

公元190年初，东郡太守桥瑁眼见董卓乱京，生灵涂炭。遂假作朝廷三公书信，发檄文至各郡诸侯。

时勃海太守袁绍、后将军袁术、冀州牧韩馥、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河内太守王匡、陈留太守张邈、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闻檄文，皆各提兵马，起兵响应。

陈留曹府。

“陈留富商朱义，谴送粮食两百石！”

“许昌苗成，捐衣甲一千三百件！”

……

营帐内，左右两边武将端坐，面无表情。小校正朗声诵读手中的文书。

坐于帐首的，是一位年近四旬的文士。只见他发束玉簪，高额浓眉，正是曹操。此刻，他正用一双锐利夺人的目光，一一扫过帐中诸人。

“诸位以为如何？”小校读毕，曹操率先开口道。

“大哥，只要您一句话，兄弟们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帐下一人率先起身，声音洪亮。再一看，此人身披银甲，腰悬宝剑，威武不凡，正是来投曹操不久的从弟曹洪。

“是啊，主公，快下令吧！”

随着曹洪一开口，营中顿时炸开了锅，诸将纷纷应喝。

“成何体统！”曹操拿眼一瞪，斥责道，“子廉，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们不是劫匪，既然做了官兵，就要有官兵的样子，不要把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坏毛病带到军营里来！”

“是，属下知错了！”曹洪心有憋屈，把头一拧，拱手入席。

“主公，末将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突然，坐于末尾的一将起身拜道。

众人抬眼看去，却是新投曹操不久的李乾。本山阳钜野人，素有英名，因闻曹操于陈留举义，领数千门客来投，现为操门下都尉。

在座的，都是曹操的宗族亲信，唯有他一人，是为外人。因此发话时，显得格外小心。

“说说看！”

对于这个李乾，曹操还是很欣赏的。更何况，他也不想落下一个处事不公、怠慢人才的恶名，而为四方之士所恶。

“商贾赠甲，百姓捐粮，正是期盼主公能讨伐逆贼董卓、早日为天下除害也！今桥瑁发讨董檄文，天下诸侯一呼百应，主公何反迟疑耶？”说是建议，倒更像是质问。说罢，直性子的李乾一屁股坐了下去，口中道:“早知如此，我也不来做劳什子讨逆都尉了！”

营帐中，气氛陡然死寂，一众曹姓都怒目瞪视李乾。只有帐外校场士兵训练呐喊的声音，隆隆震耳。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瞬间打破了紧张与沉寂。

曹操起身，走到李乾身前，拉住他的手，微笑道:“令通所言，正合吾意也！”

转而面色一肃，对诸将命令道:“桥瑁发檄文，吾当不落人后，可为讨董第一师。全军听令，即刻发兵，直取洛阳！”

“诺！”诸将起身拜令。

曹操又亲自拉着李乾，向营帐外走去:“令通且随我同行校场，一观士卒操练！”

走在最末的曹洪，见此一幕，嘴角一撇，愤愤不平道:“大哥真是偏心，我说的跟他又不差，凭什么受骂的是我，那个姓李的却受到这般待遇。”

旁边心细的曹仁一捅他，曹洪也不理。

声音不大，不过帐中的诸人还是听见了。一脸微笑的曹操，脚步一顿，却只当没听见，体贴地为李乾扯开帐帘。

见曹操走远，这时曹仁方伸手擦了擦额角的密汗。

“方才兄长为何拦着我！”曹洪见曹仁如此紧张，不由疑惑。

“大哥的用意，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曹仁反问他。

“不就是带来了几千门客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想当年，我跟大哥一起闯荡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正是因为这样，大哥深知我们兄弟几个感情深厚，即便骂几句也不会有什大碍。而对于新来的李乾，人家就不这么想了。他会觉得大哥不因亲情而厚此薄彼、因私废公，才会全心全意追随大哥。更主要的是，天下像李乾这样的英雄豪杰，知道大哥尊重人才、对人对事一视同仁，才会争相前来投奔！为成大事，你我兄弟即使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听曹仁一番解释，曹洪顿悟，羞愧地一巴掌拍在了脸颊上。

校场上，布衣戎装的夏侯惇一手执着鞭，正一字一字的数着数。伴着他的命令落下，台下数千名士兵大声呐喊，奋力挥舞手中的长戈，动作整齐划一，声势震动天地。

“你他娘的没吃饭吗？给老子拿出吃奶的劲来！”行走在队列间的夏侯惇一脚踹在一名矮小瘦弱的士兵身上。士兵一个踉跄，不过对于自己将领的辱骂显然不服气。只见他目光一厉，凝视着前方，“哈～”地一声，提戈再次狠狠地刺了出去。

夏侯惇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口中不忘警示道:“平时多流汗，战时方能少流血。沙场上，想要在敌人的刀口上活下来，只能靠自己。所以训练时，你们任何想要偷懒的人，都将付出生命的代价！”

“元让！”

夏侯惇抬头，这才发现是主公曹操在叫自己。曹操的身后，还跟着诸多大小将领，个个腰圆体壮、面如猛虎。

“主公！”夏侯惇快步上了台，来到曹操面前，躬身行礼。

“行了！”曹操手臂一挥，这才问道:“这群新兵，操练得如何？”

“多亏主公关心，这些个新兵，个个精神饱满、吃苦耐劳，惇敢保证，上了战场，必能以一当百！”夏侯惇拍着胸脯，坚信而自豪。

“你果然不负我对你的期望。”曹操眉开眼笑，道:“看来，我让你来带这些新兵，还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当初，新军缺少一名教官，多少将军眼红这个职位。是曹操力排众议，任夏侯惇为教官。一者，夏侯惇带兵来投，有经验，士卒亲善，能稳军心。二者，其人稳重、有勇有谋，可堪大用，让他担任新军将领，再适合不过。再者，夏侯惇乃是曹操的亲信，将军队交到他手中曹操也放心。

“哈哈，你呀，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曹操朗笑着一指他。

“我已与诸将们商量好了，即刻发兵洛阳，与诸侯会晤！”

“现在？”夏侯惇惊异地看着自己的主公。

曹操颔首。

没再多问，夏侯惇转身台下，朗声命令:“全部停手！”

“唰～”

先前还在训练的士兵立马立正，齐刷刷看向自己的将军夏侯惇。

曹操向前一步，朗声道:“将士们，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华夏大地，奸臣弄权，天子受辱，而我平头百姓，终有这无妄之灾，以致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苛政猛于虎！罪魁祸首，只董卓一人而已！此次，四方为官者团结一心，齐聚京师，誓伐董贼，还天下以太平。诸位不弃我曹孟德鄙薄，千里相投，万般辛苦，不正是等今日耶！求安身立命者，愿得功名者，当在今朝！”

曹操“呛”地拔出配剑，指天立誓:“请与诸公戮力同心，共伐董贼！”

“戮力同心，共伐董贼！戮力同心，共伐董贼！”台下士兵齐声响应。就连曹操身后的将领们，也被感染而随声附和。

“目标洛阳，全军出发！”见时机成熟，夏侯惇大手一挥。

三军上下，浩浩荡荡而出。

此刻，尤自站立台上的曹操，背手仰天，双目微眯:“这天，就要变啦！”

南阳。

荒野处，尸横遍野，烟火寥寥，看上去，这里刚经过一场大战。

突然，一个落寞的身影，踉跄着攀爬陡坡，向山巅走去。

长吐一口浊气，孙坚艰难地脱下头鍪，俯首四看，云遮处，狼奔豕突，山河破碎，满目疮痍，隐隐传来撕心裂肺哀嚎的人声。

大好河山，破败如斯，恨不能为国除贼，孙坚心中凄然。

古锭刀插地，刀锋已满是缺口。突然的一阵晕眩，孙坚一个趔趄，头巾散落，落下一头黑白相杂的发丝来。随行的程普急忙来扶，被孙坚一把推开。

“可恨张伯慎不听吾言，当日若从吾计，天下何至有今日之祸！”

当年，孙坚率众随车骑将军张温入西凉讨边章、韩遂，温诏董卓而卓不至，孙坚乃耳语温曰：“明公屡诏董卓，而卓忤逆不受、轻上无礼，此必心谋天下也。卓向狼子野心，留之当成大患，公何不趁此机以军法除之！”温以董卓素著威名於陇蜀，踟蹰不决，终有今日。

“主公～”一声急呼，文士打扮的洪晋提着衣裾跌跌撞撞地爬了上来。

乍一看见披风破烂、铠甲抹血的孙坚，那落寞的身影。心忧天下，只一年，主公的头发就白了！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洪晋心中，苦涩凄凉油然而生。

孙坚脾气火爆，能容猛将却难听谋士言。故此有些才学的文士都弃他而去，唯独洪晋，即使位卑言轻、屡屡受骂，却一直死心追随，为何？

孙坚一心忠汉也！抛家弃小，不慕名利，舍身为国。单这一条，数尽天下英雄，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何事？”孙坚转头，寒风带动发丝乱舞，打得他微微眯上了眼睛。

略微收敛了下情绪，洪晋喜笑颜开，道:“桥瑁发布檄文，召天下有志之士入京除董。勃海袁绍、河内王匡、陈留张邈，共计十家，皆已起兵。如今已是四方响应，共聚虎牢关下！”

“太好了！”孙坚大喜，一拳打在左手掌心上。

“徳谋～”只见孙坚目光神采奕奕，手不自主地舞动着，脑中飞快旋转，“传令下去，整备军马，立即出发虎牢关！”

“主公，三思啊。就我们这些人马，去了虎牢关，杯水车薪不说，一旦输了头阵，只怕反会挫盟军威风、涨董贼势气！”程普苦心劝阻。

连番作战，士卒本就不多的孙坚军队，如今只剩下区区五百多人，这点人马，比之那些动则万人的地方官，孙坚这个长沙太守，的确寒嘇了点。

“卑职听说，南阳太守袁术，亦在联盟之列！”主薄洪晋，小心翼翼道。

“哦～”孙坚眼睛一亮，“如此，当随我去见一见这袁公路！”

似乎看出了自家主公的用意，程普焦急道:“主公，您这是……”

孙坚洒然一笑，道:“为了天下苍生，只要能让我孙坚尽些绵薄之力，即使是卑颜屈膝，又有何妨！”

程普拜手:“卑职……领命！”

正所谓“不以家己念，舍身为国忠”！

猛地拔出古锭刀，孙坚的胸口，再次燃起了熊熊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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