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

第35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

李武之将朱福山扶了起来,无心道:“你可想知道真相?”朱福山含泪点头,无心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告诉了他,朱福山一双眼睛瞪得浑圆,有愤慨,有悔恨,有怀疑……一时间竟说不准究竟是什么感情。无心见他如此,便不难想象当日的朱贞荟是有多么的痛苦,也就明白她的魂魄为何会旧旧不肯散去。朱福山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手里紧紧地捏着那个娃娃,道:“我要去找父亲!”李武之心下一紧,可哪里拦得住?只得陪着他跑到大堂。说来诡异,大堂的灯笼高高挂起,烛火分明,竟犹如白昼一般。朱老爷高坐堂上,不紧不慢地品着一盏茶,仿佛在等着他们一般。朱福山没有察觉到异样,这里是他的家,就算冰冷也是他的家,他怎么会有半分的警惕呢?然而李武之却越发觉得不妙,他把无心护在身后,示意她不要贸然上前。

见朱福山来了,朱老爷轻轻地将茶杯放下,仍旧是和蔼地笑着,他不说话,就好像他知道朱福山有千言万语一般。朱福山“噗通”一声跪在朱老爷面前,声泪俱下地将姐姐收到的迫害一一陈述,朱老爷只是听着,没有半分表情上的变化。朱福山低着头哭,仍旧没发现异样,直到他抬头质问父亲为何如此时,直到他对上那冰冷的目光时,他才发觉到事情不对,他警戒地向后退,低声道:“你是谁?”

座上的朱老爷一笑,道:“傻孩子,我与你相处这么久,你才看出端倪,我真替你那死去的父亲感到悲哀!”

“你是谁!”朱福山厉声喝道。

朱老爷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但旋即就厌恶地把这些衣服摔在地上,只留一件玄色底衫,他的头颅逐渐变大,腰椎逐渐佝偻……

“是骨兵!”李武之大叫。

说时迟那时快,李武之拽着无心就要往外跑,谁知大门、外门于一时间统统紧闭!屋檐上的灯笼尽数灭掉,房内烛火在阴风中摇曳……窗户上的人影闪了又闪,李武之知道他们已经被骨兵包围了。

朱老爷摇摇晃晃地走到朱福山身边,一双手重重地打在后者的肩膀上,朱老爷面色狰狞,与刚才的淡然全不相同。朱老爷道:“既然你想知道真相,我便大发善心地告诉你!你爹几年前做生日亏了本,便将你那姐姐卖给了南诏的一户人家!你姐姐在那里受尽了虐待,谋杀亲夫,又与人私奔,奈何事情败露被族人杀死!死后阴魂不散,为非作歹,终于被你面前的这个人超度!你父亲表面和善,其实根本就是个禽兽!我杀了他是替天行道!至于你……就是个废物!”

“你胡说!”朱福山挣脱开他的束缚,“我父亲富甲一方,怎可能亏本?我父亲每月施粥,救济百姓,名扬百里,怎会买卖亲女?”

朱老爷大笑三声,道:“你去翻翻账本便知道你父亲为何会有这么大的亏空了!他卖大烟被官府发现,如何能不倾家荡产?没让你坐牢算是便宜的了!他施粥的米是粮仓中烂掉的!为了逃避惩罚才不得不如此!你父亲不过就是个伪君子,你竟然还为他辩护!还真是个大孝子啊!”

朱福山跪在地上,一时怔住,说不出话来……

李武之冷冷地说:“你是从何时开始假扮朱老爷的?”

这骨兵倒是不肯再答,他的任务便是杀死李武之并捉拿无心,多说无益,只听一声令下,门外的骨兵一拥而上!朱福山这才发现,原来朱宅里上上下下竟都成了骨兵!他竟然是唯一一个幸存者!李武之抽出宝刀,低声对无心说:“你快走,不用管我!”

无心自然不肯,她道:“既然一起来了,就没有我一个人走的道理!就算打不过,好歹能多拖延一会儿,万一师姐来了呢!”

来不及分辨!朱老爷已然铆足了劲向前冲来!李武之趁刚才交谈的时候已经将这里里外外的骨兵审视了一番,其实这骨兵虽多,但厉害的也只有假扮朱老爷的这一个而已。朱福山没有习武,也不是他们的目标,所以不用考虑他。至于无心……李武之一下子就把无心推了出去!那些骨兵竟好似没看到似的仍旧站在原地包围李武之!李武之想的没错,这些骨兵的任务的确是先杀他,再捉拿无心!李武之抓住这个机会与骨兵厮打起来!既然是生死一战,李武之自然没有后退的道理!李武之想着记忆里的伏魔刀法……这伏魔刀法本就是针对波斯武学的,用来对付骨兵是再合适不过!李武之渐渐占了上风!

然而李武之的动作却越来越慢……

双拳难敌四手!

朱老爷冷笑一声,心想时机一到,李武之体力不支,不可能再有功夫应对他!朱老爷一个飞身上前!无心看得心下一紧,疾呼一声“小心背后”!李武之如同触电般地一个飞身后转,只听“当啷”一声,一块宝玉落地!

无心紧紧地盯着那块宝玉,竟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块玉和恩公的一模一样……

为什么……

为什么这块玉会和恩公的一模一样呢?

难道李武之才是……

来不及多想!无心取出笛子,当即吹奏一曲《天女谪降》!这《天女谪降》是无忧宫第一代大祭司段乐卿所留的残篇,虽是残篇,但其悲壮幽婉,自成法阵无边,是为无忧宫至上武学,历来只有圣女一人可学。无心并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这是她从小就在续写这曲子,历时十余年也不过续写几段而已。这是她最厉害的招数,每当她打不过别人的时候,她就会用这招,当然,在无忧宫内是不能用的。

……

三日后,无心终于苏醒。《天女谪降》对人的体力耗费极大,无心每用一次,都要昏睡好几天,这次居然只睡了三天,她自己也是非常惊喜的。只是这惊喜在她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就荡然无存了:整个朱宅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生机。朱福山半靠半立在一座假山上,两眼无神,面色惨白。李武之站在他旁边,小心地看护着他。无心快步走上去,还没等说话,朱福山就绕过她走了……无心叹口气,她可不是一个温柔的人,她立在院子中央,怒吼道:“难道你忘了你姐姐的心愿吗!”

朱福山立住,转过身,两眼通红。

无心走上前,道:“你姐姐一生都是为了你,你如今这样不生不死的是给谁看!你全家被害,难道你就不想报仇吗!你父亲犯了那么多错,难道你就不想补偿吗!你就把自己困在这个宅子里,有什么用!你连一顿饭都吃不上!”

最后一句话让李武之直接笑出了声,然而无心瞪了他一眼,李武之便掩着嘴,一派严肃的样子了……

朱福山没了生气,再也不是先前那个活泼天真的孩子,他不仅失去了亲人,而且还知道了那些亲人的真面目……他一直都活在谎言之中。如此的打击也难怪他如此不振。

原来这一切都是个阴谋。骨兵杀害了朱宅上下九十六口人,只留朱福山一人。因为只有情真意切的朱福山才能诱无心上钩,情义是假扮不来的。他们第一次拒绝上门,就是要让这个局更加真实,让他们放松警惕,所以当他们第二次来的时候,不论他们的理由有多么蹩脚,计划都是一帆风顺的。他们是故意让朱福山看到那个娃娃的。

只是李武之没明白,为什么骨兵会笃定他们一定会来山南?骨兵是怎么知道朱贞荟的事情的?

又过了几日,朱福山才渐渐地恢复了心神,他的手中始终抱着那个娃娃,它现在是他唯一的依托了。家人的尸骸早已不知去向,朱福山唯一能做的便是为他们立一个衣冠冢。他对着朱宅名册,上到朱老爷,下到看门守卫,一个个地都在朱家墓地里立了碑。他将朱宅的钱财统统散去,分发给山南的百姓。

没有人知道朱宅为何一夜之间没了人。

李武之道:“你以后准备去哪里?”

风吹过朱福山的面庞,卷起一缕头发,他试着将那缕头发别回去,但是失败了,又一阵风吹过,这阵风更大更猛,他便索性不管了。朱福山望着前方,道:“我要去长安!从今日起,我和山南朱氏再没有半分关系!我要重新做人才对得起姐姐对我的期望!”

他的话是那么的慷慨激昂!

李武之取出镇国公府的信物交给朱福山,告诉他,日后若有地方需要帮助,便尽管去找镇国公府。朱福山虽然收下了,但似乎并没有要用的意思。

三人用过午膳后便分道扬镳,他们相信会再见的!

行至路上,无心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抓住李武之,道:“那玉佩怎么在你这里!”

“这本来就是我的!”

“那天在悬崖上救我的人是不是你!”

“你猜!”

“好啊!你居然瞒了我这么久!”

“你也没问过我啊!”

“不过这样也好,不是平盛,我就不用和师姐争了!”

“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两人打打闹闹的,甚是和谐的画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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茕帝之相见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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