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片语退曹兵
且不提姜孚此刻是如何的有心无力,城下的曹操大军早闪出一名军士喊话道:“徐州城内的众人听好了:此次我家主公到来,只为那陶谦一人。我家主公说了,与陶谦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想迁怒于他人。只要你们识时务些,自己绑了那陶谦献上来,我家主公绝不为难!若是不从,休怪刀剑无情!”
陶谦听了冷冷笑道:“曹操会不与他人为难?‘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这可是他的名言。去岁屠城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想不到转眼便翻脸作了仁慈之师!当我徐州城内全是三岁小儿乎?”
姜孚这时也已经摆脱了曹逆马的纠缠,来到陶谦身旁向下望了望,莞尔道:“府君勿忧,于嘉视彼曹军如土鸡瓦狗耳!片刻便可让他们灰飞烟灭。”为了给大家鼓劲儿,姜孚不得不盗了关二爷的话装逼,同时心里默念:“雷公啊雷公,我不是故意的,不要劈我……”
曹豹——不,应该叫他曹逆马了——不知何时又鬼魅般窜了出来:“于嘉这话甚有气魄啊,我曹逆马不得不佩服,敢对曹操这么轻视的人,在徐州城怕是没有第二人了。”话里已经不自觉地亲昵称呼姜孚的字了。
姜孚一脸苦笑,赶紧打住道:“曹大人说笑了,于嘉尚有一事相求。”
曹逆马顿时来了劲儿:“于嘉但说无妨,只要我曹逆马办得到的,绝不会推辞!”说罢还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只不过似乎他疏于锻炼,这胸脯上的肉即便是隔着铠甲也很明显地抖了三抖,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女儿家。
姜孚顿时神色一振:“此事极易,曹大人只需选五十名大嗓门军士列于城头,待会儿我向下喊话时,他们跟着吼便是,务必要让曹军听得清清楚楚,免得我说的话全都打了水漂。”
曹逆马轻松道:“包在我身上!”陶谦却是有些忧心地说:“于嘉,你莫非真想只凭一张嘴退掉这上万雄兵么?”
姜孚狡猾地笑道:“不是一张嘴,是五十一张嘴。”陶谦一愣,既而反应过来,摇头叹息道:“也罢,死马权当活马医。横竖也已经无可奈何了,倒不如放手一搏,也没什么损失。到底是老了,不及你们年轻人有勇气。”
姜孚自信地回答说:“府君宽心,让曹军就此退去是不可能的,不过让其退避百里为我去搬取救兵争取点时间,这点自信我于嘉还是有的。”陶谦这回只是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此时曹逆马也已经找出了五十名军士,列好了阵型,在城头上一字排开,冲着姜孚道:“于嘉,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姜孚微微颔首,步向城头墙边,负手昂然而立。疾风吹过,撩起显眼的白袍,煞是好风姿。姜孚心道:“三国,我终于要来了!”
定了定神,姜孚这回却是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曹军的阵势。但见旌旗招展,长枪林立,方阵整齐,不动如山,静肃如冰,偌大的战场宛如随时要爆发的火山,沉寂却隐隐透出杀机。
姜孚心中暗赞道:“真是妙哉,不愧是青州军,堪称精锐!”不过,在他扫视下方的时候,那边阵中的曹操也看到了他。曹操微微皱了皱眉,转向身旁一个面色苍白形容俊朗的男子:“奉孝,城头那白衣少年是谁?顾盼生姿,果真好风采!”
原来这人乃是曹操最为得力的军师郭嘉郭奉孝,此次攻打徐州便由其主谋。郭嘉抬头看了一眼,只说了两个字:“劲敌。”
曹操颔首道:“大军当前面不改色,确实好心性。我倒是好奇他有何良策来对付我了,徐州已是一座死城,断无破围的可能。”郭嘉沉思不语。
姜孚并不晓得自己就因为那么一站,引起了曹操和郭嘉的重视。当下,他只是大声唤道:“曹孟德何在?”身旁的军士则一齐喊道:“曹孟德何在?”
城下军中的曹操失声笑道:“我当他为何面不改色,原来却是个傻愣之人。我若就这么应声了,岂不是成了明显的靶子?”身旁的郭嘉显然也很是不解,为何那个白衣少年一上来就问出了这么一个白痴问题。
姜孚见到下方无人应答,有点疑惑,按照他最初的构想,应该是曹操应声而出:“曹操在此,来者何人?”然后他从容不迫地开始和曹操斗嘴。结果竟然没有回应,对口相声变成了单口相声,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他有点回不过神。
陈登见此景也是一愣,然后尴尬地在后边提醒姜孚道:“于嘉莫不是紧张了?倘那曹孟德应声,岂不是很容易被我们的弓箭手给干掉了?”陶谦微微叹了口气,心里想:“原来只是个初生牛犊而已,并无多少实力,看来这回徐州城凶多吉少,我还是早些安排下一步吧。”思量毕便换曹逆马:“曹豹,传我之令,丹阳兵备战。”曹逆马神色一凛,庄重道:“得令!”但还是颇为失望地看向姜孚,暗道:“可惜了,果然只是个耍嘴皮子的。当初就不该那么信任他,这些斯斯文文的人最靠不住了。”
姜孚大囧,本来想好的构思这回完全被打乱了,心中不停道:“本来想来个下马威的,结果这下被人看成**了。”不过好在他依旧足够镇定,重新理了理思绪,然后继续说:“在下以诚待君,不想阁下竟防范如斯。我闻子乃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奈何无胆!”等军士传声之后,曹操摇头笑道:“跟我耍这些小花样,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何时。”依旧按捺不动。
姜孚没等到曹操出来,也丝毫不在意,大不了当成唱独角戏了,于是继续自言自语:“阁下昔年还尚有血性良心,肯为天下请命。当初国贼董卓,祸乱长安,阁下于司徒王允处求得七星宝刀,意欲行荆轲庆忌事。若当时阁下能‘引刀成一快’,当‘不负少年头’。抚今追昔,阁下可有一丝忏悔?”
此言一出,陶谦眼中精光一闪,心中暗想:“看来,还有那么一丝希望。”而曹操则自顾自听着,毫不以为意:“奉孝,不料那个少年竟是苏秦张仪辈。可惜,如今不是战国,我曹操也不是七雄。”郭嘉微微摇头:“且继续看他如何说。”
姜孚没料到曹操依旧没动静,这回却是恼火了,开口便道:“曹操,还记得去岁的睢陵、夏丘否?你假借报仇,滥杀无辜,意欲何为?尔父之死,本就与陶府君无关,你何苦以徐州百姓之命相逼?张闿本就是黄巾中人,你手下精兵青州军亦是由黄巾中收得。我看这根本就是你指使张闿杀了你自己的父亲,然后嫁祸徐州,趁机兴兵,以夺我州郡!如此不仁不孝不义之举,阁下竟然做得轻松自如!枭雄之名,真是当之无愧。”
这回轮到曹操不淡定了,惊怒交加:“竖子尔敢!”陶谦和陈登都暗暗称奇:想不到竟然能够把杀父这个球踢回给了曹操,这下有他好看的了。
姜孚不依不饶:“曹操,你祖父乃是中常侍曹腾,尔父乃其义子,仗其声势,作威作福,为祸百姓,鱼肉乡里。阁下倒是青出于蓝,这等不齿行径学得如此醇熟。阉宦之后,可笑还有人为你效忠,也不怕得罪皇天后土,依我看,莫要替此贼背负恶名才是!”
曹操的军队开始有所动摇了,显然对于姜孚刚才的那段分析极为震惊:倘若如此,那岂不是帮着一个弑父的恶贼谋杀无辜的人?本来师出有名,这回可是有点理屈了。曹操火冒三丈:“此儿欺人太甚,竟然如此颠倒黑白。”
郭嘉见势不妙,提醒曹操:“主公,军心不稳,士气已堕,诚宜避之。”曹操发怒归发怒,却还是清醒的,当即传令后撤一百五十里。不过,在走时嘴角却是微微翘起,暗道:“此儿有趣,不知是谁家子弟?”
姜孚抹了抹额头的汗,吁了一口气:“终于退了。”陶谦上前来赞许地点了点头:“干得不错,于嘉。只是,这功夫可丝毫耽误不得,我已备下快马,你与子仲即刻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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