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踏浪逐鲤(求收藏,求推荐票)
因为一夜雷雨,乌江水涨急了不少。
但是秦成自幼便随父亲在江中打鱼,父亲亡故之后,更是自己一人朝夕在江中厮混,对这一段水路再熟悉不过了,竹篙随手点出,必中乱流之下的伏石暗礁。
在薄曦之中,小舟似一只游鱼,随波顺流地沿乌江而下。秦成闲手闲心,对小舟全不在意,只抬头看两岸景色。
此时天色微明,细雨如丝,初夏雨水洗过的两岸青峰越发翠色欲滴。不知是否慑于昨夜雷雨之威,平日里连绵不绝、遥相呼应的猿声和鸟鸣,都静寂了下来。此时,除了江水击岸之声,天地一片静寂!
秦成自小便十分享受这种风雨中特有的景致,风雨充塞天地,仿佛再无一丝空隙,可谓喧嚣至极、热闹至极!但仔细品味,又似乎除风雨之外,天地间再无别物,又是空灵至极、寂寞至极!
秦成常常沉浸在这美妙的思绪里,曾经跟阿姊说过,阿姊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笑着说:“唉,多情的少年哟!”
可是转眼之间父母和阿姊就那么相继去了。一场瘟疫,小村的人少了一半。瘟疫过后,小村渐渐恢复了以前的平静,却再无以前的笑声!
小舟顺江而下,此时天光大亮,雨已经停了。只见眼前一宽,前方桃花溪白浪滚滚涌入乌江!
桃花溪是乌江一大支流,因夹岸多生桃树而得名。到落英缤纷的时候,两岸的花雨飘落江中,简直美得如同仙境!
桃花溪崖高水急,溪中有很多喜欢逆水争流的鲤鱼。
现在正是桃花汛水涨急的时候,更经一夜大雨之后,溪水更是水深流急,滔滔白浪裹挟着点点流红,似野马脱缰一般涌入乌江!
自离开了村子,秦成早将竹篙收入舟中,改用船尾的橹。此时小舟已经在桃花溪和乌江合流处,秦成忙扶紧长橹,小心操舟。
这时只听得一阵歌声传来,歌道:“簁簁其尾,何不奋飞?飞兮何止,烟波与归!”
歌声婉转清丽,虽在震耳江涛中,仍听得字字入耳!
秦成正在奇怪,突然大吃一惊,只见桃花溪中一尾舟也似大的红色鲤鱼越浪而出,后面一位白衣少年踏浪而追,一人一鱼顺流而下,较桃花溪之水流更快数倍!
秦成此时正在湍急的乱流中,勉力稳住小舟尚且不能,更何谈躲避,只能呆呆看着大鱼要与自己撞在一起!
这时,只见大鱼金尾击浪,巨头一扬,旋即猛地扎入水中,从小舟船底而过!
大鱼不见,秦成才看得后面白衣少年原来手中握着一支钓竿,已经被大鱼拉得如弯弓!少年以两支数尺长的青竹为筏,踏浪紧随其后!
蓦然看到前路被阻,少年毫不惊慌,一借大鱼之力,身子猛地一沉,冲势稍缓!再假水的浮力,少年腰身轻转,已变横冲为顺流!
此时少年与小舟之间不足一步!
秦成看得真切,只见少年面如白玉,黑发在头顶用一支碧绿玉簪挽起,小山眉如黛染,斜飞入鬓!
两人四目相对,秦成心中猛地一震,只觉得心中一阵迷茫!
只见世上最清澈的泉水都不及这双眸子,而且这双眸子的碧波之中尚倒影着明月!在湛波荡漾的角落里,藏着几分温柔,似曾经在哪里见过的,熟悉得似曾经朝夕相视的!温柔的里面,又是无言的寂寞,那是曾看尽湖海烟波、千山暮雪和翠柳梨花的寂寞!
惊鸿一瞥之间,目光中既有温柔可亲,又透着疏远的淡淡的清冷!
秦成从来不知天地之大,但是现在看着这双眸子,似觉得心也变得如天地那么大!
霎那间,诸般思绪一起涌上心头,一时不由得痴了!
在朦胧若失的目光中,秦成似见少年嘴角轻扬,直如朝阳出云,昙花乍开!
白色杉角从眼前飞过,秦成还没反应过来,少年竹筏溅起的水扑面而来!
秦成抹掉脸上的水,看白衣少年已经逐着鲤鱼到了前方,好像还听到了白衣少年的清脆笑声。
秦成亦少年人,好强心起,一声呼哨,架起橹奋勇直追!
秦成用尽平生之能,长橹似鱼尾一般在水中左右激荡,小舟几乎飞离水面,借水势箭一样向下飘飞!
见小舟追来,白衣少年一振钓竿,前面大鲤鱼似通人意,跃出江面打一个漂儿,又掀起一阵波浪!银色波浪里,鲤鱼的金色翅膀熠熠生辉,煞是好看!
少年顺势一旋来到秦成的小舟旁边,二人并驾齐驱,顺流而下!
秦成见这位少年与自己年纪仿佛,手掣巨鲤踏浪御风,白衫飘飘,真似仙人一般,便忍不住向他多看了两眼。
白衣少年亦打量几眼秦成,见他十五六岁年纪,虽然布衣陋服,但眉目清秀,朴拙中带有几分清逸,此时正满眼钦羡盯着自己!
秦成刚想要打个招呼,却见少年突然俊脸一红,轻轻哼了一声!
“自己与人家又不相识,这么盯着人家,确实很无礼!”秦成暗责道,“不过他这么腼腆,倒真像个姑娘一样!”
秦成一时觉得他是个公子,一时又觉得他是女扮男装的姑娘。但是总盯着人家看,总是不礼貌的。秦成不再看他,只专心驾舟,但是眼角还是忍不住飘过他的身影和白衫。
过了桃花溪一段,乌江水流稳了下来,平滑流畅,波浪声隐隐不闻,这时,只见一抹青黑色远远出现在了前面,横在江心,在波浪下若隐若现!
秦成熟知这是一条黑石,因为形似一条渡江的水牛,所以渔人称其为水牛矶。
平时这水牛矶是出露于江面的,只是雷雨之后江水变深,所以现在才隐在水中。经常有不熟悉水道的舟船在这里吃大亏。
“姑娘当心,前面是水牛矶!”秦成冲口道。
甫一出口,秦成心中大悔——那白衣人明明是公子打扮,自己怎么无缘无故称人家姑娘呢?
秦成偷眼看少年,果见他红霞满面,不由心中懊悔,无地自容!
转眼间水牛矶来至面前,秦成急打橹绕过。“小心!”秦成再次出言提醒。
白衣少年似乎故意与秦成赌气,不理不睬,径直向前冲去!
在秦成担心的目光中,只见红色巨鲤猛地跃出江面!
只见在明亮的阳光下,红鲤色彩绚丽,艳如朝霞!
白衣少年,踏虚飞行,白衣飘洒,身姿绰约,真如天外飞仙一般!
一人一鲤,飞过水牛矶!
秦成不由得看呆了!
“好!”秦成冲口赞道。
白衣少年向下白了他一眼,也似乎十分得意。
这时,巨鲤再次轰然落入水中。忽地,红鲤猛地将巨口一甩!
“死丫头,要疯么?”白衣少年骂道。
话声未已,只听得钓丝锵然崩断!
秦成全不明白少年的话,只听得语音清脆,如水玉相击,从未想过说话之声居然可以如此动听!
秦曷眼见白衣少年即将落水,急忙停舟,只是急流中哪里能够!
却见白衣人毫不惊慌,他身在空中,将手中钓竿一摆,轻轻搭在秦成小舟上,微一借力,然后轻如羽毛般落入舟中,甚至在旋空中犹有余暇松掉足上的小竹筏!
秦成见他动作潇洒,游刃有余,心中又是好一阵喝彩!
少年随手抛掉了手中钓竿,俏脸含嗔,向前望去,只见红色巨鲤一阵摇头摆尾,没入水中不见!
小舟窄狭,二人近在咫尺,秦成更不敢看他。二人沉默无语,一时都觉得几分尴尬。
“请划船靠岸!”白衣公子一指岸边的渡口道。
秦成忙打橹过去。这里有个渡口,不过因为渡江人少,早已荒废了。
白衣少年跃到岸上,秦成也忙用竹篙将小舟停住,跳到岸上。
白衣少年转身,向秦成抱拳道:“多谢这位公子,使在下得免于落汤之灾。不知公子贵姓?”
秦成见他长身玉立,潇洒脱俗,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风范!
“我可不是什么公子,我只是上游打渔的。”秦成道,“刚才兄台神技,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我叫秦成,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原来是秦兄,幸会,在下皇甫瑶。”自称皇甫瑶的公子微一犹豫,淡淡道:“秦兄如有余暇,今晚月上江天之时在此一会如何?”
秦成大喜,道:“好,不见不散!”
皇甫瑶一笑,转身向一条小径走去。
秦成笑嘻嘻看着他,转过一丛山茶花,倏忽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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