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求仁得仁
终于,谢汉光的底牌摊了出来。他似乎对自己的牌很满意,不由得『露』出微笑。
然而,就在他想要张嘴发出笑声的时候,笑容却立时僵住,脸『色』苍白,血『色』尽褪,眸子的神光也瞬间四散,便如同一个死人。显然,他又着了曹安的道了。李恪虽然看不见曹安,却足以想见曹安此时嚣张大笑的神态。
谢充也是脸如土『色』,但他还是不得不乖乖的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合同。
就在这时候,赌桌的另一头滑过来一把左轮手枪。
谢汉光颤抖的手,慢慢的将手枪拾了起来,然后枪口对准了脑门。
谢充再也安坐不住,歇斯底里的叫了起来,他想要去拿过谢汉光手里的枪,但很快却被曹安身边的人按住。
事情发展至这一步,却已大大出乎李恪的意料,想不到谢汉光心灵脆弱如此,区区一场赌局的败北,竟然让他萌生死志。
事实上,李恪又哪里知道谢汉光的心思。
谢汉光数次找曹安赌博,数次败北,受到的打击极大,又因他一人的执念,却牵累全家,想起谢秀儿的可爱、活泼,谢汉光羞愧难当。他既赌虫作祟,一直想要赢曹安一局,生活麻痹,又不忍心再看到谢充、徐枝蔓、谢秀儿三人,为了自己一人而活活受罪,享不得天伦之乐。
是以在来的路上,谢汉光便早打定主意,用他自己的『性』命当赌注,赢了固然皆大欢喜,即令输了,他也可以就此了结『性』命,得到解脱,能死在赌桌之上,他也算死而无憾了。
至于为什么偏要带谢充一起赴赌,谢汉光其实是用心良苦,他是想让谢充亲眼看到,他的死,是自寻解脱,而与曹安无关,免得日后谢充会不知深浅的寻曹安报仇,这无疑是自寻死路了。
而刚才谢充拿出来的那一份文件,却是唐龙唱片的转让合同。这亦是谢充和徐枝蔓商议之后,狠下心来让谢汉光作为赌注之用,在他们想来,公司输给了曹安,还能再开,只要谢汉光从此真的和曹安有个了结,不再赌博,却是用什么去换都是值得的。
然而,谢充却是到了现在才知道,谢汉光所谓的“了结”,所谓的“最后一局”,竟然是想这样结束他自己的『性』命,从中解脱。
一向事父至孝的谢充,如何忍心眼睁睁的见到乃父自绝于身前,见到此时此景,早已失了方寸,失了一贯的文雅,虽然在曹安的两名手下的制衡之下,他仍是竭力的反抗着,叫吼着,挣扎着,哀求着。
就在谢汉光慢慢的闭上眼睛,勾着扳机的食指渐渐发力之时,船舱的铁门忽然被人拉了开来,众人全都为之一愕。
随着制伏着谢充的两名大汉发出的惨嚎,众人看到一道人影闪电般掠了进来。
“什么人!”曹安的暴喝之声响起,当李恪再将手上剩余的最后一把飞刀飞去之时,曹安身侧的一名保镖却夺步拦在曹安身上,待曹安受死了。
李恪微微惊讶,想不到曹安身边还有这等眼力高明、不畏生死的好手,不过想来在自己飞刀『射』死谢充身边的两人之时,这名好手就已经下意识的做出反应,保护在曹安身前,是以才刚刚挡下自己手上的最后一把飞刀。
三名保镖瞬间惨死,曹安饶是称雄黑道多年的一代枭雄,此时眼神也不免闪过惊悸之『色』,『色』厉内荏的道:“你,你是李恪!”他说话的时候,自然不敢将死在自己身前的保镖的尸体抛开,免得什么时候,也步人后尘,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错,从你与我为敌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你是死路一条。”李恪淡然独立,看上去有些狂妄,但他知道,曹安左右两边还站着两名手下,加上曹安自己,若是他们三人同时开枪,情形就有些不妙,于是李恪在说话的时候,又偷偷的『摸』出几把飞刀在手。
曹安他们自然也是打得一样的主意,由于桌面的阻挡,李恪的视线很难看清他们手里的动作,想来也是小心翼翼的去拔手枪出来。
“好,好,李恪,你果然有狂妄的资本,我曹安今天栽在你的手上,也不算冤。不过嘛。。。。。。”曹安这时候渐渐冷静下来,他自以为手上还有李恪感兴趣的东西,那么自然也就有和李恪谈判的筹码。
李恪好整以暇的道:“不过什么?”
曹安道:“不过我手上还有很多连左幕也不知道的秘密,我想董新明、薛成安他们必定会很感兴趣的,他们肯定也并不希望看到一个死的曹安。”
“莫非狡猾如曹老板,也以为我是董新明的人?”李恪不由哈哈笑道,“董新明不想你现在就死,你或许能多活两天,但我李恪不想你见到明天的太阳,你便必然见不到。曹安,你不用再枉费心机,和我谈条件哩,受死吧!”
见李恪根本不为所动,曹安终于脸『色』大变,大喝道:“动手!”
曹安能坐镇三品会大佬的位置这么多年,手底下毕竟还是有些斤两的,他说话的同时,却已经将身前尸体手上的枪举了起来,朝李恪『射』去。
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动。
“趴下!”几乎在曹安出声的同时,李恪对身边有些发愣的谢汉光、谢充两人低喝一声,免得枪弹无眼,殃及池鱼。
谢充这才回过神来,将乃父一起扑倒在地,也就在这时候,他见到李恪的人影忽然模糊起来,然后就再也看不清他如何动作,数息间已经掠至一名打手身前,打掉他的手枪,将之擒拿,而另一名打手的咽喉,却是『插』中了一柄飞刀。
李恪倒不是不想先朝曹安下手,担毕竟曹安身前还有个肉盾,一时找不到有利的时机,是以先除其羽翼,然后在从容收拾曹安。
但曹安却是压根打定主意要跑,是以他在开了一枪之后,就奋起全身的力气,将身前的尸体向李恪抛去,当李恪一脚踢开尸体之时,曹安已经如狐狸一般窜出了舱门。
李恪暗道不妙,若是被曹安借水逃遁,再要杀他就要破费些周折,便想也不想,击晕被自己拿下的大汉,然后就如影随形的追了出去。
当李恪追出舱门的时候,却正好瞧见曹安跑到了栏沿,纵身一跃,就要钻入水中。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
不知为何,李恪忽然想起这八个字,自信一笑,随着手中最后一把的飞出,就听到曹安“啊”的一声惨嚎响彻天空,接着就是“扑通”落入水中的声音。
“一代枭雄曹安,就此沉尸江底。无灯巷的地界,将会迎来新的时代!”李恪轻轻的拍了拍手,走到曹安跃下江面的扶栏处,将手上的手套收了起来。
月,很美,星空,很亮。
“啪——”
“不——!”
然后就在李恪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一声凄厉的哀嚎划破了夜空。声音沙哑而沉闷,一时分不清是谢汉光还是谢充的叫声。
李恪就无奈的摇头,叹了叹气,暗道:“谢汉光一心求死,终究还是救不了他啊。不过这样也好,也许对他来说,总算是一场解脱吧。”
李恪以为谢汉光是用枪『射』击自己的脑门,想来也无法救治,想想就知道谢充是多么的悲痛欲绝,这时候,李恪也不便进去打扰,就站立船头,仍由江风吹着脸庞。
俄而,却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跑了出来,李恪愕然转头,只见谢汉光六神无主、痛哭流涕的跑了出来,不顾仪态的拉着李恪的手,哭求道:“救救我的儿子。。。求你救救我的儿子。。。求你了,快,快叫救护车。。。。”
李恪这才知道中枪的竟是谢充,一边随着谢汉光回到舱内,一边打电话通知宋晴。
电话倒是很快就接通了,李恪简要的跟宋晴说了谢充的情况,但这时候游艇上的几人全都不会开,也分不清游艇现在到了那一个地段,是以这些头疼的事情,也只好交由宋晴去麻烦。
挂了电话,李恪这才听到谢充断断续续的道:“爸,李恪,你们不要麻烦了,我,我很安心。。。。”
脆弱的声音,其间还轻咳了两声,吐出鲜红的血。
“不,不会的,啊充,你不会死的,啊充,爸答应你,爸绝不再赌博了,爸爸再也不赌了,啊充,医生很快就来了,你不会有事的,你想想枝蔓,想想秀儿,你不能抛弃他们的。。。。。”谢汉光老泪纵横,手足无措,每见谢充吐出一口血,他就很快的将血抹去,仿佛这样谢充便不曾吐过血一般。
谢充又重重的抓紧李恪的手,道:“你一定要帮我一次,不,不要让我老爸坐牢。。。。”
见到李恪点头同意,谢充这才『露』出一丝惨淡的笑,两眼的神光渐渐涣散,但他仍鼓起最后的力气,道:“爸,你,你一定要好好的活,活下去,替我看着秀儿长,长大成人,教她成才。。。。。。爸,你,真的不用难过,我谢充能代爸爸去死,是求,求仁得仁,虽死无悔。。。我,我将来一定能成佛的,你们要替我高。。。高兴才是。。。。。。”
说完就安详中略带遗憾的闭上了眼,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与世长辞。
“啊——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想死的人,求死不得。该死的人死不去,不该死的人,却枉送了『性』命,这到底是为什么!”谢汉光终于疯狂暴走,用头颅不停的狠狠的撞击着船壁,似乎**上剧烈的、麻木的痛,才能使他从满腔的悲、悔、怨、恨中喘过起来。
李恪的脑海,亦不由闪现出徐枝蔓、谢秀儿他们一家人快快乐乐一起的画面,心中酸楚,眼里不知不觉就有了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