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突围
36突围
现在的情形支持了我先前的猜测,夏尔和亚力克在技术上或许只处于初级阶段。我认为取得生数公司的研发数据、并产生那些烟雾和人形体仅仅是他们的开始,是他们继续下去的动力,也是他们现在迫切想杀死我们、让所有知情者缄默的原因。
昨晚我来试验区之前他们也许只是想做一个测试,试试他们的实验性研究能不能符合预期。现在他们意识到自己的研究方向是对的,是毫无疑问应该全力以赴继续下去的,所以他们希望自己的研究能够保持机密状态,避免被其他的公司和财阀注意,避免其他人从他们那里窃取信息并赶在他们之前得到和完善那种技术。
所以他们必须杀了我们。
“……简?……简?你还在吗?……”
“我还在。”我说。
“你刚才说的烟雾怎么回事?”辛西娅打断特罗德的话问我,“简?你现在在哪儿?为什么不马上回来?”
“我还有事情要做!那些烟雾正在悄悄向上面蔓延,它们有办法不被我们发现,马上想办法找出它们!”
“怎么做!”辛西娅说,“我们手头上什么也没有!这个地方的所有东西都和我们作对!”
“让他们把服务器关掉!想办法利用喷淋系统,”枪声减弱了,我探头向外看了一眼,突然一个棍状物朝我袭来。
我向后一缩身子想要躲开那个东西,但我发现的太晚了。那也许是根棍子,我只觉得它砸在我的脖子上凉凉的,我脖子一阵发麻,眼睛看不清了。
我摸索着墙壁后退。快速眨动眼睛。我逐渐看到一个膀大腰圆的黑人正从屋子的门口走进来,他手里倒拿着一只步枪。刚才砸到我脖子的是那只枪的枪托。
另一些人形体从门口一闪而过,它们没有进来,而是继续向前沿着走廊走开了。
我快速后退,脚脖子被地上的垃圾袋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到了垃圾堆里。
那个黑人没有继续向我逼近,而是翻转手里的步枪,准备朝我开枪。
“简?简!”对讲机喊道:“你怎么样了?出什么事了?”
我扔掉对讲机伸手去抓垂落在我肚子上的枪柄,但枪响了。我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但我发现自己还站着。没有新的痛感传来,我睁开眼看到那个黑人倒在了地上。
他的肚子中了一枪,身子在不住地抽搐。
我马上从地上捡起对讲机夹在腋下,腾出左手握紧了枪柄。
我移动到屋子的另一边,双眼盯着屋子门口。
我冲对讲机说:“我没事,”我继续刚才的话说道:“你们可以利用喷淋器对那些隐藏的烟雾染色,或许还能用喷淋器杀灭它们。在供水处加入一些杀菌剂和染色剂,最好是能发出荧光的标记素,让它们变成可见的。它们现在很可能已经潜藏在了3楼以上的楼层,只不过它们还没有开始杀人,也许它们正在等待有足够数量的烟雾潜入。”
“那不是可行的办法,”查斯坦说,“如果用喷淋的方法,墙上和地上都会被染色,都会发出荧光,那样我们更无法分别它们了!而且喷淋系统是由那些该死病毒控制的,我们……”
“那就放入杀菌剂杀死它们!你们看着办。”
无论如何,我让她们做的事情只是一种备用措施。当我们最后再没有其他办法的时候,我们也许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那些办法上了。至少那会让夏尔以为我们已经黔驴技穷,没有其他办法了。
也许我们根本不必那么做。
我本想向查斯坦询问那两个寻找皮卡车的警察的情况,但似乎没有问的必要。如果他们已经找到并控制住了那两辆车,查斯坦一定会告诉我。如果我那样问了,一定会引起夏尔的警惕。
我把对讲机关掉,举枪向屋子门口靠近。再次将后背贴靠在墙壁上准备探头向外望。
走廊里的枪声依然此起彼伏。
屋子门口突然人影一闪,樊芙跑了进来。她举着一支步枪,脸、脖子和胸前都沾满了血。
我刚要向她冲过去,但我马上从她的动作上分辨出那不是她的血,失血过多的人行动可不会如此敏捷。
“你待在这里做什么?”樊芙瞪着我,“我以为你已经被那些鬼东西杀了!”说完她看着一屋子的垃圾,“——呃——”她捂着鼻子问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我为她指了指墙上的监视器。她迟疑了一秒马上举枪瞄向了它。我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枪声会把那些人形体招来。”
我奇怪既然监视器早已经发现了我们,为什么没有烟雾或人形体来找我们的麻烦。
“为什么下来?”我边环顾门口两侧,边问她,“你会把自己弄死的,这里到处都是烟雾!我自己能行,用不着你来帮我!”
“哦,闭嘴吧,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她瞪了我一眼,“等你把另一条胳膊也弄断就不会这么说了。”
“别说话!”我说,“这里到处都是烟雾,它们分散开了,好让我们看不到它们!”
樊芙马上谨慎地左顾右盼着,然后她想到了什么,对我说:“你骗我!如果是那样,你为什么没有被它们发现?”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我觉得如果自己必须对谁说的话,那个人一定就是樊芙了。她是我最亲近的人,只有她在知道真相后不会对我产生恐惧,也最有可能不会离我而去。
“它们发现了我,”我说,“但……”
外面突然又传来了枪声。我探头看了外面一眼,枪声都是从楼梯间那边传来的,走廊里的人形体大概都转移到了楼梯那边。
“你在对讲机里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她问,“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会面了?”
“问题太多了,我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说完我走到了屋子外面。
有两辆车要炸掉,多一个人是有好处的。
我压低声音对她说:“跟我走。”
“我们去哪儿?”她警惕地看了看走廊两边,说道:“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和夏尔会面的?”
“我看到了。伯特伦要夏尔交出杀人技术,然后夏尔就会被洗白,但伯特伦还和夏尔私底下达成了另一项交易。”
“怎么看到的?你不是一直在楼下吗?”
“第六感。”
樊芙边走边用她身上没染上血的衣服擦着手,等我再看她的时候发现她手里拿着一个松饼。
我抢过松饼放进了嘴里。
她翻了翻白眼,又把手伸到了什么地方。
“从什么地方搞到的?”
“厨房。”
“那里伤亡严重吗?”
“死了两个,伤了六个。”
“烟雾呢?”
“没什么大问题,它们尝试从窗口和电梯井涌进来,但被我们喷射过液氮后就停止了尝试。”
它们一直在尝试,也许只是你们没有发现而已。
“地下室为什么有枪声?”
“有3个人形体到地下室去了。他们本打算杀死电梯里的人,但却被电梯里的人杀死了。电梯里的人跑到一楼之后与那些新进来的人形体交了火。”
“电梯里的人死伤严重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叫本雅明的家伙还活着。”
“那些人形体呢?”
“上二楼了。”
“把头盔戴好。”
她翻了翻白眼,把头盔戴上了。
我们沿着楼廊向外一路小跑,很快便来到了疾控中心位于一层的大厅里。我们一路上没有遇见任何烟雾和人形体。就像意料中的那样——大厅里面空无一人。
“我们是要找那些信号发射装置吗?”
“啊哈。”
“你知道我们在找什么吗?”
“两辆车。”
“废话。”
大厅通往外面的旋转门已经停转。我们探头透过旋转门望着外面。那些示威者已经将隔离带挤成了一条绷紧的圆弧,快贴到疾控中心正门前的台阶上了。隔离带里面的军人吃力地向前推搡着示威者。如果不是有军人在朝空中放枪,场面马上便会失控。
示威人群的叫喊声掩盖了大楼内的枪声,使这栋充斥着死亡与恐惧的楼体从外面看去依然与往常一样平静。
“现在出去等于送死。”樊芙盯着外面那些挥舞着手臂的黑人说。“等一下,”她说,“我们是亚洲人,他们也许不会把我们当成美国人。”
“如果问起来就说我们是中国人,非洲人都喜欢中国人。”
“我们能绕过他们吗?”
我看了看隔离带外面的人,几乎占据了我的全部视野。
“不太可能,那样反而会引起他们警惕。”
我把头探进旋转门内,里面的空气很新鲜。阳光从外面射进来,自然而又温暖,驱散了大楼里那些人造光线带给人的阴霾与寒冷,也让我暂时忘记了从楼上传来的枪声。
我的目光越过那些示威人群,看向天空。
天空湛蓝明净,没有云彩,与我在园区南侧、被樊芙和辛西娅从烟雾里拖出来后看到的完全一样。
明媚的天空让我走起了神,我想起了很多往事。
我想起了我和刘娅买下位于纽约长岛的居所时,她曾看着院子里的阿拉伯垂阳柳说道:“我们将在这里一起酝酿未来。”想起了她在我们去罗马旅行时站在君士坦丁凯旋门旁边说的话,“我将给你一个惊喜,简,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将拥有第一个小家伙。”我想起了她说完那句话后的羞怯而又渴望的笑容。
那是她出车祸的两个月前。
我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很多类似那样的记忆,所有那些美好的瞬间都带给了我相似的感觉——那一刻我以为无论我们的生活中出现怎样的困难、遇到怎样的挫折,我们都会带着对未来的期盼与信心走下去,所有的阻碍都不足以与我们的感情对抗。我以为我们将相伴到永远。我以为自己得到了全世界。
“……嗨……”樊芙将戴着头盔的脑袋凑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脸,“你在做什么?”
“呼吸。”
她拿下了头盔,“带着这玩意儿出去有点傻气。”
“那个叫鲍里斯的家伙是做什么的?”我十分谨慎地问,“你们持续多久了?”
“那不重要,”樊芙从大厅的服务台找来了一盒纸巾,“反正我回去就会让他滚蛋。”
她照着旋转门擦着脸和脖子上的血迹,并出其不意地问我:“你真的经常与伊莎贝拉通电话?”
“是的。”
“你真是个白痴!”
我在隔离室里确实没有对那些人提及某些事情,例如我身上出现了白点、我和伊莎贝拉的关系,还有夏尔所说的那些刘娅曾听到我和伊莎贝拉交谈的事,以及夏尔针对刘娅如何得到电动轮椅给我的暗示。
看起来查斯坦和辛西娅也没有提到。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他们隐瞒那些事情,我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对他们隐瞒那些事情。
也许我知道。
也许我会辜负她们。
我应该努力不让那种情况发生。
我转向樊芙,郑重其事地说:“我觉得自己也有必要立个遗……”
“闭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