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混乱

第39章 混乱

39混乱

我没跑几步,皮卡车就在我身后爆炸了。

膨胀的空气将我冲倒在地,四射的火蛇点燃了我身上的衣服。

我在沙地里翻滚着,突然一个血淋淋的东西从天而降,落在了我的身旁。

我将身上的火苗扑灭后才看清那东西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是个白人,很可能就是我在视频里看到的那两个白人中的一个。这个倒霉的家伙一定在车里。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刚才没有看到,但我不会为他惋惜。

那堵烟雾墙已经失去了踪影,也许被爆炸和火蛇毁掉了。那些烟雾个体是无法承受汽车爆炸发出的冲击的。

没有了那堵烟雾墙的阻挡,我的视线便直接望向了大楼正前方。

大楼正前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原本聚集在大楼前面的示威者都在疯跑,他们向四面八方跑,看上去好像漫无目的,大概只为了逃命。

紧接着,上帝啊,我看到示威者源源不断地从大楼正前方的旋转门里冲出来。一些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已经长出了血疮,一边从大楼里往出跑一边左右甩动着身子,看样子是在抽搐。这一幕看起来就像那些好莱坞B级电影变成了现实一样,令人难以置信。

一些没有被烟雾感染的黑人原本正朝我这边跑过来,但他们此刻全都愣在了原地。他们瞪着着火的汽车、我,还有我旁边的那颗血淋淋的人头,使劲眨巴着眼睛,互相看着,显然是想弄清楚他们看到的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辆冒着浓烟与火苗的皮卡车,我猜测作为一种防御措施,被我砸毁的天线一定与车里的炸弹连着。夏尔一伙的做法与恐怖分子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我在剧痛中站起来。我怀疑自己还能不能经受更多的打击。

我发觉自己的注意力开始涣散,我开始不由自主地走神,我想就地躺下,想沉沉睡去,但现在却不是时候。我甩了甩脑袋,快速眨动着双眼,努力客服试图控制全身的困意。

随着那些示威人群的四散奔逃,我立刻便看到了另一辆皮卡车,它一直在大楼正面的示威者人群里,被人群团团包围着。

遮挡在那辆皮卡车正前方的烟雾被大量散开的示威人群冲散了,但那些烟雾马上重新组成了一道墙壁,弥漫到了那辆车的引擎盖上,将皮卡车再次遮挡了起来。

但是,这一瞬间的暴露已经让我发现了它的位置。

我停在原地观察着。那辆皮卡车周围都是人,用烟雾遮挡是不切实际的,也不可能把它完全遮蔽,我猜测那些烟雾一定只遮挡了那辆车的顶部和正前方,使得从疾控中心大楼门口或者大楼上方看不到皮卡车。它们或许还遮挡了车顶上的天线,毕竟车顶上不停在动的碟形天线十分引人注目,那些失去理智的示威者很可能会跳到车上把那些天线捣毁。

我相信只要向南走上几十码就能看到那辆皮卡车。

这是我得到的好消息。

坏消息是我又看到了那辆帕萨特,它就停在那辆被遮挡起来的皮卡车西边不远处。帕萨特里面空无一人,那个亚洲女人不在里面。

我不希望那个女人突然冒出来阻碍我。

如果她出现在这里确实是为了获取商业机密的,那她一定会意识到这两辆车里有着不同寻常的秘密。谁知道呢,她之所以带走那个军人很可能是因为她知道它是什么。也许她或她背后的某个组织想要弄明白那些人形体体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她已经知道了那个军人是个人形体,那她很可能也知道了其他的事情。

我想起了那个带显示屏的装置,想起了那个女人拿着它在我周围晃动和观察的情形,我猜测那个装置或许能够检测出一个人是不是人形体。

那个女人没有在樊芙周围过多停留,樊芙毫无疑问是正常的。那个女人看着我时眼神中所带有的疑惑似乎再一次佐证了我的预感。

不管怎样,那个装置能够说明那个女人是有备而来的,而那个女人的出现则证明了夏尔的做法也是正确的——有人已经盯上了那种技术,盯上了夏尔和亚力克。

我向南跑了将近几十码,很快便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那些烟雾弥漫在皮卡车的引擎盖和车顶之间,它们并未完全罩住整辆皮卡车。聚集在皮卡车周围的示威者毫无疑问能够看到那辆皮卡车,那些烟雾的阻挡的目标并不是那些示威者,而是疾控中心大楼里面的人,还有那些原本站在疾控中心正门前的军人。

从那些烟雾遮挡皮卡车的方向来看,它们的行为似乎欠缺智慧。如果冈比亚政府调派军人从其他方向赶来增援,那样那辆皮卡车就会暴露无遗。但我不相信那些烟雾的行为会出现如此巨大的漏洞,那是致命性且十分明显的漏洞,出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只能从另一个角度去思考那些烟雾的行为——它们采用那种做法一定有合理的理由,它们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一个方向上,集中在大楼里面的人身上,它们的行为带有明显的目的性,它们似乎不认为需要顾及其他的方向,不认为还会有能够对它们产生威胁的人会从其他方向赶来,这说明了什么呢?

也许这种结论是它们通过监视大楼里面的人得出的。

查斯坦推测由夏尔的手机所散播到疾控中心服务器里的病毒正在悄悄监视和分析着大楼里面的人的行为,她觉得它们会通过观察监控视频,还有大楼里的人与外界传送的信息,来分析大楼里面那些人的行为,从而判断出他们的状态、他们是否请求了援助等等。

还有,夏尔已经与易迪思、伯特伦甚至是特罗德达成了协议,那三个混蛋将协助它们杀死大楼里面的人也不是不可能的。那些病毒还感染了很多手机,而军用电话似乎只有易迪思才有权利使用,病毒很可能已经阻断了疾控中心与外界交换信息的渠道。

那些烟雾及其背后的夏尔肯定掌握了某些我们所不知道的信息,它们一定知道大楼里面的人将不会得到增援,

我认为一定是这样的。

当我与那辆皮卡车逐渐接近时,我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不仅如此,我还看到那辆皮卡车里坐着一个人。

那人戴着头盔,穿着乳白色的全封闭防护服,两只手各拿着什么,但距离太远我看不清楚。

我看了看那辆皮卡车一旁的帕萨特轿车,大概猜到待在皮卡车里的人是谁了。

我向北后退了十几码,烟雾又将那辆皮卡车挡住了,这样一来皮卡车里的人或许也看不到我了。我希望会是那样,不过那些烟雾也许只会阻挡从外面看向皮卡车的人的视线,从皮卡车里面向外面看或许又是另一回事,根据刚才我在掩蔽另一辆皮卡车的烟雾墙里的情况来看,这种做法似乎是有效的。

不管怎样,我不希望那个女人再次冒出来让我浪费时间。我没有时间同她周旋。我不知道大楼里现在怎么样了,每拖延一秒,大楼里面就会有一大堆人丢掉性命。

我朝那辆皮卡车走去,尽量让自己的行为举止与那些示威者保持一致,我让自己没有条理地小跑着,甚至让自己像周围那些逃窜的黑人一样神色慌张起来。我边跑边思考着。

视频里的另一个白人现在大概也被那个亚洲女人控制住了,或许已经死了。

那个亚洲女人显然训练有素,她早就知道那些天线连着一颗炸弹,想得到那些信号收发装置必须得先把炸弹拆掉,这就是她现在待在那辆皮卡车里的原因。

我边向皮卡车靠近,边望向大楼正门。当我与皮卡车的距离缩短到20码以内时,我看到那辆皮卡车的车顶上弥漫着一层烟雾,就像我所猜测的那样——车顶上的天线被烟雾挡住了。

我挤在示威者中间,放慢脚步,考虑该如何从那个女人手里销毁那些信号发射装置。

最简便的办法就是直接朝那辆车车顶上的天线开枪。但那样做杀伤力太大,会将车里的人和车周围的示威者都杀死。另一个办法是我等着那个女人把信号发射装置从车里拿出来,但那样做我必须花些时间等待那个女人拆除炸弹,信号只有在她将发射装置从车里拆下来之后才会断掉,那会延长大楼里面那些人的痛苦。

我无权决定别人的生死,更无权决定谁的生命更重要,所以我只能采用第二种办法。

我挤在皮卡车周围的人群里绕到了皮卡车南侧,皮卡车里面已经一览无遗,供氧头盔里的那张脸刚刚与我对视过,我当然不会忘记。

那个女人两只手各拿着螺丝刀和拆弹钳。但她那双套着防护服、变得十分臃肿的手根本无法操作螺丝刀和拆弹钳,好几次它们都从她手中掉了下去。

我弄爆那辆皮卡车帮了她的忙。

按照查斯坦的推测,毁掉任意一个天线就能让那些烟雾失去与亚力克的联系,现在那些烟雾很可能已经失去了杀伤力,那个亚洲女人完全可以将身上的防护服脱下来,更灵活迅速地将炸弹拆除掉。

在几次将手里的工具掉落下来后,她停止了尝试,转而看着东边那辆皮卡车爆炸后的残骸,紧接着,我看到她猛锤了皮卡车方向盘一拳。损失了一只天线和信号发射器看起来让她十分恼火。

她拉下皮卡车的车窗,将头伸出车窗外面看着车顶上的那些烟雾。那些烟雾依旧聚集在车顶上,在车顶上正对着大楼正面的方向高高竖起了一道白墙,她伸出手在那些烟雾周围挥动,它们没有反应。

她将身子缩回车内,开始脱身上的防护服,她的上身很快只剩下了文胸,在周围的黑人尚未发现她已经几近赤裸时,她再次拿起了螺丝刀和拆弹钳。

那个女人已经掌握了那些烟雾的活动机制,她掌握的信息也许不比我们少,也许比我们更多,现在我要做的事情已经不仅仅是毁掉天线,还应该想办法阻止她从那些烟雾、人形体,还有那些白人身上得到更多的信息。

一旦她将在这里得到的信息散布出去,那样别人得到夏尔和亚力克所拥有的那种技术将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她让我和樊芙所受的折磨使我产生了报复的欲望。

我弯腰潜行到了那辆帕萨特车前。

帕萨特四周都贴着深色的遮光膜。我扫了一眼车牌,是冈比亚的牌照,看样子是租来的。

我轻拉了一下背对着皮卡车那侧的车门,车门是锁着的。

我俯身趴在前窗前,透过没有被遮光膜覆盖的地方看了看车内。

我看到车上装着导航装置,因为缺乏地图数据,那东西在冈比亚和大多数非洲国家都没什么用,因而我又在车前座上看到了一本冈比亚的地图,除此之外车前面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了。我没有看到她先前威胁我的时候所用的那只自动手枪,也许藏起来了,也许她随身带着。

我瞥向后座,那里扔着一堆衣物。

我环视着帕萨特周围,虽然不像那辆皮卡车周围有那么多乱窜的示威者,但它与周围黑人的距离也不远,引爆它一定会波及一些无辜者,我只能放弃这种想法。

那个想要勒死樊芙的军人很可能还在这辆车的后备箱里,如果让亚洲女人带走他,那么亚洲女人与其背后的组织离得到夏尔的技术便更近了一步。

我必须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我正蹲在帕萨特后面思考着,突然在人群里看到了什么。

三个模样不太自然的黑人在示威者里面挤来挤去,从北边缓缓向南边挤过来,看上去像是两个大人一个小孩。

那两个大人都头戴着一顶破烂的军帽,身上穿着破烂、不合身的军服。那些军服对他们来说实在太大了,帽子遮住了眼睛,上衣下摆遮住了大腿,长裤裤口拖到了地上。那个小孩身上的衣服大得更是离谱。三个人的脸和脖子上的黑色像是染上去的。他们一边向南挤,一边警惕地环顾周围,并不时相互交换着眼神。

我盯着那三个人看了几秒,才分辨出他们就是被疾控中心撵出来的那一家美国人,他们显然是因为害怕那些示威者才化妆成了黑人。

那一家美国人在大量奔逃的黑人中间左顾右盼着,他们很快便挤到了皮卡车前。我看到那一家美国人盯着皮卡车相互交换着目光。

这时我听到了啪的一声。

我马上缩回了头。

我从帕萨特后面看到那个亚洲女人已经从皮卡车上下来了。她又穿上了全密闭防护服,背着氧气罐,看上去与宇航员差不多,只不过这里不是外太空,她的职业也比宇航员龌龊得多。

她怀抱着一个白盒子,关上了皮卡车的门。她站在皮卡车车前,将怀里抱着的白色盒子放在车顶上,腾出手伸进了那些包围着天线的烟雾里。

我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深吸了口气。即便穿着防护服,而且知道了那些烟雾已经丧失了攻击性,但对一个了解那些烟雾能够做出什么的人而言,那样做也着实需要一些勇气。

当然,我忘了杀手是不缺勇气的。

那些烟雾在那个女人四周不停地上下移动,像是在寻找着能够进入防护服的突破口。那个女人将车顶上的天线拆卸下来,没有环顾四周便抱着天线和那个白盒子向帕萨特走来。

她目不斜视,似乎根本不认为周围的那些黑人能对她产生什么威胁。这个女人的冷漠与自负以及散发出来的气味告诉我她不可能是什么政府特工,她一定是个职业杀手,这样想来我似乎没有什么理由让她活下去了。

她之所以放了我和樊芙,可能是因为她不想打草惊蛇,让事情闹大,那也许与慈悲、善良、怜悯等等这些都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我因为这点而放过她就等于放虎归山,她一定还会想办法继续弄清楚夏尔和亚力克究竟在搞什么东西。

亚洲女人离开了那辆皮卡车,向帕萨特走来。那些烟雾没有追着她不放,事实上它们根本就没有理会她,看起来它们真的失去了攻击性。

这时,我在她身后看到了那一家美国人,他们正像一窝矮胖的老鼠一样全速向那辆皮卡车奔去。第一个蹿进皮卡车的是那个男人,其余两个人也马上蹿了进去。

亚洲女人察觉到了什么,她回头看了看,她看到了皮卡车里的那三个美国人,但没有理会他们。她转过身,边向帕萨特走,边将目光转向了东边那辆爆炸的皮卡车。

我听到她咒骂了一声。

她拉开帕萨特前面的车门,坐了进去。片刻后我看到她的一条腿又伸出了车外,紧接着她的上身也探出了车外,脑袋上的头盔摘掉了,看样子是要从车里出来,大概想查看一下后备箱里的物品,或者,我猜她要去后座上换衣服。

这时,那三个美国人又从皮卡车里跳了出来,也许是因为他们无法让皮卡车动弹。

三个美国人飞速蹿到了帕萨特跟前,在那个亚洲女人从帕萨特里迈出一条腿时,那个白种女人对亚洲女人说道:“啊……女士……我希望你能帮个忙,送我们离开这个野蛮世界,那些黑鬼对我们不友好!他们攻击和歧视我们!”

“对!”白种男人说:“他们怎么敢啊!要知道过去的3百年里一直是我们歧视他们!”

亚洲女人看了他们一眼,冷淡地说:“我是非洲人。”说着她看向了周围的那些黑人。

那些黑人并未注意他们,但这似乎已经给车门外的那三个冒牌黑人带来了压力。紧接着,她的目光再次转向了东边那辆着火的皮卡车。

我趁着那个白种女人挡住后视镜、亚洲女人看向东边的机会,悄悄从帕萨特后面走了出来。我从帕萨特左侧混入人群里,缓缓向亚洲女人靠近着。

“别骗我们了,”白种男人说,“这里的黑鬼根本开不起帕萨特,他们只开得起牛车,听着——”说着他飞快地看了看四周,像是打算透露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一样靠近亚洲女人,“我们当然不会白让你……”

白种女人突然在她丈夫的身后催促道:“道尔,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这位女士我们是卖飞机的,我们根本不缺钱。只要她愿意将我们送出这个鬼地方,要多少都可以。”

“对,”白种小孩也凑到亚洲女人面前说道,“我爸爸是卖飞机的!你应该马上送我们出去,那样我爸爸说不准会送你一架飞机!”

之前我并不相信那个黑人医生所说的有关这一家子的话,现在我相信了。不管怎样,我向站在最后面的那个因为骑斑马而被隔离的小子靠近着,我俯下身,让斑马小子浑圆矮胖的身体将我完全挡住。

见亚洲女人不再开口,白种女人说:“好吧,如果你这么不识相,你至少应该将那辆皮卡车的钥匙给我们,我们自己开车走。”

“那不是我的车,”亚洲女人漫不经心地说,她丝毫没有去看那一家美国人,甚至没有去看周围那些不断尖叫奔逃的黑人,准确地说——她依旧盯着东边那堆着火的废墟,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这时,亚洲女人突然说道:“那辆车上有炸弹。”

我向前跨了一步,站在了白种男人身旁。

白种男人疑惑地瞪视着我,大概在思考我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他大概以为我也想搭杀手的便车,或者,他只是在思考曾在什么地方见过我。

“炸……”白种女人说:“别和我们开玩笑了。我们看到你从那辆车里出……”白种女人没有说完我便向前大跨一步走到了她旁边。

我看到天线和那个白盒子都放在帕萨特的副驾驶座上。

白种女人没说完的话引起了亚洲女人的注意,亚洲女人将脸转了过来,但看到的却是我手里的步枪。

“把副驾驶座上的东西拿出来。”我对她说。

她看了我一秒。“如果我不拿呢?”她脸上露出了饶有兴趣的表情,仿佛我的出现给她枯燥无味的生活带来了一丝惊喜。

“那就得在你死后我自己进……”话未说完我便感觉自己的脖子遭到了猛击,我感觉双腿发软,我下意识地用手抓住亚洲女人的胳膊,令我吃惊的是我真的感觉到自己抓住了一只胳膊。

我不停地眨着眼睛,使劲让自己清醒过来,我感到天旋地转,我只能听到一些时断时续的声音:

“流氓!渣滓!混蛋……”我在不太清醒的意识里听到那个白种女人在对着我痛骂,“……总有些蠢货会蠢到在大白天、周围都是勇敢,善良的美国公民时出来抢劫!……”

我感觉有人在用力踢我的双肋,我感觉自己被人拖到了什么地方。我挣扎着、伸手在两旁的地上摸索着……

“……我认为作为勇敢、诚实、善良、受过良好教育与充分进化的美国人,我们必须在这种紧要关……”

我在地上摸到了一些黏滋滋的东西,等我能够睁开眼睛时,我辨认出那是西瓜皮。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亚洲女人没有来杀死我,我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哦,闭嘴!道尔……我们可以上车吗?女士?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们十分无私、慷慨地帮助了你,你也理应……”

现在我似乎有些明白了,那几个美国人大概为了能和职业杀手共乘一车而袭击了我,他们的行为真正体现了他们是勇敢的美国公民。

我从地上坐起来,碰了一下脖子便感到了钻心的疼痛,我又碰了碰两肋,差点疼得跳起来。

这时我听到了熟悉的咔嚓声,我摔倒时一定碰到了对讲机的开关,“……简……简……能听到吗……简……”

是查斯坦的声音。她的嗓音有些沙哑,听上去似乎声嘶力竭了。

我马上拿下对讲机说:“是我,我是简,查斯坦,你们怎么样了?”

“简,你和樊芙都不要上来,别……别……别再上来……”

“我已经毁掉了一个天线,马上就能毁掉第二……”

“我知道,”查斯坦喘着粗气,“但这里也有信号发射装置,夏尔的手机……”

手机?当然!那是夏尔他妈的不同寻常的定制手机!它已经拥有了那么多的超能力,为什么不再多拥有一点呢?

我们在园区南侧就应该警觉并防范起来的。

那个东西能够与夏尔进行无线电通信,它当然也有理由能与那些烟雾和那些人形怪物进行无线电通信,而且它一直都能访问国际网络,能与亚力克通信,为什么不能再进化一点点,作为信号中继装置,为周围的烟雾和人形体提供云计算能力呢?

对讲机里继续发出咔嚓声和喘息声,查斯坦不停地对我喊道:“……别上来!……别上来!……待在下面,最好马上离开!……”

该知道的我都已经知道了,现在似乎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我把对讲机关掉。

我环视四周,马上发觉我被人拖到了帕萨特南边。我坐在地上,能看到帕萨特的底盘,我看到我的步枪不知怎么的跑到了帕萨特的底盘下面。

“我需要先换一下衣服,穿着这东西无法开车。”我听到亚洲女人漫不经心地说。

我刚站起来一半,就从帕萨特车后面看到白种男人和白种女人的神色有些慌张,他们一边环视着四周那些尖叫奔跑的黑人,一边与亚洲女人对视着,那种对视带有审视的意味,这让我有些困惑。

紧接着,我看到了斑马小子,他站在帕萨特西侧几码之外,眼睛盯着帕萨特的底盘下面,盯着那支步枪。

亚洲女人的目光则在斑马小子和他的父母脸上移动着。

局势似乎越发混乱和诡异了,看来诚实、善良的美国人正打算不顾车主的意愿强行乘车,而这个不愿意让他们乘车的车主却是个冷血杀手。

我不明白亚洲女人为什么不朝那一家美国人开枪?也许是因为她手头上没枪,很可能是这样的,这时我想起了亚洲女人对那一家美国人说的话——“我需要先换一下衣服”。

也许亚洲女人会趁着换衣服的空档拿到枪,也许枪就藏在车后座周围的某个地方。当然了,细想一下,她还会将枪放在什么地方呢?她一定是在脱下裙装换上防护服时才顺手将枪收起来的,穿着防护服是没法儿开枪的,连手指头都伸不进触发器安全环里,她当然也不会把枪随身带着。

我悄悄直起身子,靠近帕萨特的后备箱。

这时,从帕萨特前面传来了喊叫声:“快抓住她!”是那个白种女人的声音。

我站直了身子,看到亚洲女人正从驾驶座的椅背上翻跃到后座上。

白种女人冲到帕萨特前座上试图抓住亚洲女人的脚脖子,白种男人拉开帕萨特的后门,一个箭步便蹿到了后座上,斑马小子则爬到了帕萨特的底盘下面。

我马上奔向帕萨特右侧。我拉开帕萨特的后门,看到白种男人正将亚洲女人压在身下,试图控制住亚洲女人的双臂,两人在不住地扭打着。

亚洲女人手里正攥着那只带着抑制器的手枪。

白种女人在帕萨特的前座上冲她的丈夫高喊:“别让她得逞,让这个亚洲贱货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让她知道我们是卖飞机的!只有我们拒绝别人的份儿!”

我一脚踏入车里,抓住亚洲女人握着手枪的那只手,将她的手腕撞向了车门框。

亚洲女人一边与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扭打,一边试图将握着枪的手从我的手中抽离出来。与此同时,我再一次将她的手撞击在车门框上,亚洲女人尖叫一声松手了,手枪向下落去。

我一把抢过落在座椅下面的手枪。捡拾手枪的过程中,我看到被亚洲女人压在身下的衣物里扔着一个带显示屏的条状物,正是在大楼北边时她用来在我周围移动的那个东西。

我将手枪别在后腰上,伸手去抓那个条状物,但亚洲女人抢先将胳膊伸到了腰下,把那个条状物攥到了手中。

这时,那个白种男人的目光也移到了亚洲女人手上。

不等白种男人反应过来,我便用枪托砸向了他的眼角,他的大脑袋闷哼了一声垂落在了亚洲女人身上。

我正要扑到亚洲女人身上去抢夺那个条状物,就瞥见趴在前座椅上方的白种女人挥舞起拳头向我砸来,同时我看到几个黑人走到了帕萨特车的左侧。

“嘿,”几个黑人一拥而上,问道:“这是搞他妈的什么?”

我举起了手枪。

“他们是美国佬!”亚洲女人一边推开压在身上的白种男人,一边喘息着喊道:“他们都是!”

我旋动着取下枪口上的抑制器,对着天空开了一枪。

那几个围拢上来的黑人没有后退,他们继续向我和帕萨特另一侧的白人围拢过来,为首的黑人朝我高喊:“滚你妈的美国佬!你别想再回美国了,你们在这里造出了瘟疫,还想杀死……”

听到喊声,越来越多逃窜的黑人停了下来,他们沉默着向我们聚拢过来。黑人怒视着我们,朝我们步步逼近。

这一刻,这些黑人为那些烟雾对他们做出的伤害、为他们人生中所有的愤怒与不满找到了宣泄对象。

被一大群黑人盯着是非常恐怖的,因为你所注意到的只有那一双双惨白的眼睛。

这时,斑马小子举着步枪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把脑袋伸到了帕萨特里面,大概想弄清楚当前的状况,看到帕萨特里面的白种女人脸上的恐惧表情后,斑马小子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紧张地环视着四周的黑人,抓着步枪的双手不知所措地垂落下去。

那一家子美国人脸上的黑色失去了效用,所有的黑人都识破了他们,黑人分散开来,分别向他们还有我聚拢过来。

被白种男人压在身下的亚洲女人此刻也察觉到了异样,她撑起压在她身上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环视着将我们团团围住的黑人。

我举起了手枪。

现在的情况是我没有预料到的,如果此刻我朝某个黑人开枪,一定会激怒其他的黑人,如果我不开枪,那些黑人一定会认为我是个没胆的孬种,进而大胆地袭击我。

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我环视着周围,思考着,此刻内心里有一个声音让我就此放弃,如果我现在被那些黑人袭击倒地,便可以得到解脱。

我用力甩动着脑袋,让那种挥之不去的负面情绪暂时离开脑海,如果我非死不可,至少也应该死得其所,不然就是在贬低自己,与其被这些失去理智的黑人杀死,还不如与夏尔同归于尽。

如果我打算继续下去,那么我似乎只剩下了一个办法,我必须想办法转移那些黑人的注意力,或者将他们吓退。

我并未与那一家美国人靠拢,而是开始向外移动。我一边朝帕萨特东边走着,一边警惕地将枪口对准了那些向我逼近的黑人,离开帕萨特十多码远时我马上转过了身,就在我背后的那些黑人感到莫名其妙、交头接耳的时候,我举枪对准了帕萨特位于后车门旁边的燃油加注口。

我将枪口向下移动了十几公分,一时间向我逼近的黑人都停了下来,周围的黑人都盯着我,他们顺着手枪所指的方向看去,四周短暂安静了下来,没有了脚步声。

我听到帕萨特后备箱里发出了砰砰的撞击声,一定是那个被亚洲女人塞入后备箱的军人。

我没有犹豫便开了枪。

帕萨特座位上的人一开始并不知道我在做什么,直到亚洲女人停止推动白种男人看向我,她立刻明白了。我引爆油箱的意图让她力气大增,她撑起白种男人的脖子,抬起脚蹬在白种男人裆部,一脚将白种男人踹出了车外。

“哦,道尔!”白种女人一看她的丈夫飞了出去,立刻双腿一蹬,蹿出了车外。

斑马小子抬起步枪正打算朝我开枪,却被他的妈咪一把拉开了。“哦,卡卡!快把你爸爸拖走!快!别忘了我们是卖飞机的!要像火箭一样迅速!”

火光映红了我与周围那些黑人的面庞。

紧接着,帕萨特的后备箱突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一阵白炽的火光从后备箱里蹿出,使整个车体分崩离析。车身碎片朝四周飞溅着,周围的黑人纷纷闪躲奔逃,我也下意识地卧倒在地。

帕萨特的后备箱里一定放着炸弹。

我站起来,看到那个亚洲女人正在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我立刻悄声向南移动过去。

我俯身潜行着绕过了剧烈燃烧着的汽车残骸,走到亚洲女人以及正在不断喘息着的白种女人和斑马小子背后。

斑马小子和白种女人发现了我,但看到我手里握着枪后他们两人都没有动弹。

亚洲女人从斑马小子和白种女人脸上察觉到了异样,她正打算转身,我就将枪抵在了她的脑后。

“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

“什么东西?”她慢条斯理地问。

“你知道是什么东西。”我用枪口捅了捅她的脑后。

“你想怎么拿?”她目视着前方,对我嘲讽道,“独手先生?拿别的东西之前你应该先把手里的枪放下。”说着她转过了身,盯着我。

身手上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所以我后退了一步。我思考着是否应该立刻朝她开枪,这时她却朝着我向前迈了一步。她把手里的那个棒状物塞到了我的衬衫领口里,然后俯身到我耳边不怀好意地说道:“你应该用胸肌夹紧它,它们比你的右臂更有力。”

我有些怒火中烧。

这时,那些原本躲避汽车碎片的黑人又向我们围拢了过来。

我还没有来得及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就听到那些黑人里靠近那辆皮卡车的地方传来了尖叫声,“鬼魂!”几个黑人尖声大喊着。

我和亚洲女人都循着声音看去,发现原本掩蔽那辆皮卡车的烟雾漫无目的地飘散在黑人之间。

我的目光越过那些尖叫的黑人,看到两个身上长满烂疮的黑人正踉踉跄跄地从大楼正面的旋转门走出来,那两人面部、脖子还有两臂上已经一片血色,边走边嘶声喊叫着,最后双双倒在了大楼正门前的台阶上。

黑人见状又开始了抱头逃窜,亚洲女人突然转身向那辆皮卡车奔去。

刹那间,白种女人以及斑马小子,还有刚才朝我喊叫的那个黑人也向皮卡车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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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晖第一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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