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接机
6接机
我被后背和手臂传来的痛感疼醒了,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扫描室里了。周围没有灯光,借着窗外的月光我分辨出自己是在休息区里。
这时我听到外面有人说道:“简和曼塔之间肯定有一个人在说谎,我觉得曼塔所说的关于他为什么会跑到飞机上的那些话不可信。”是查斯坦的声音。
“我觉得简的话更不可信,我们现在看到曼塔了,他很正常,怎么可能突然就去攻击简呢?”是凯西。
查斯坦说:“简不可能自己把自己的颈部弄伤,”停了一下,她又说:“简目前的情况需要人照顾,他的右臂骨折了,背部和颈部的肌肉重度拉伤,得找一个医生过来,或者把简送回美国。”
接着我听到卡莱尔的声音说:“我给简的家里打过电话了,总部派的人也已经在路上了,半个小时后应该就能到,简最近的压力很大。”
我并不想让刘娅知道这件事,因而对卡莱尔的做法有些生气,他至少也应该在我醒来后征询一下我的意见。我尝试从床上坐起来,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右臂肿了,稍一挪动全身都在疼,我顿时哼哼了起来。
门外那三个人都走了进来,我忍住疼痛,问卡莱尔:“你告诉刘娅了。”
“接电话的是你妹妹。”
我说道:“再给她打一个电话,让她别把这件事告诉刘娅。”
卡莱尔迟疑着说:“他们可能已经在飞机上了。”
“在飞机上了?”我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对卡莱尔喊道:“你到底有什么毛病?刘娅下半身不能动!她得坐轮椅!她连她自己都照顾不了怎么来照顾我!”
发火无助于改变事实,只会让某些人更加觉得,他们的上司因为自己生活中的那些无法承受的重负而产生了幻觉。我深吸了口气,问他:“你通知警察了吗?”
卡莱尔犹豫了一下说:“美国方面认为作为一家跨国公司,这件事情可能会对生物数据公司和当地的合作产生不利影响,他们认为我们应该认真评估一下再做决定。总部派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他们会在决策上帮助我们的。”卡莱尔说。
“这算什么屁话?在我们的实验区内死了几个当地人,这是刑事案件,不管我们愿不愿意都得报警!”
卡莱尔说:“如果我们不和美国来的人商量就通知警察,总部会不高兴的。”
我没理他,伸出手对查斯坦说:“扶我一下。”
我抓住查斯坦的手站了起来,原地站了片刻,等适应了疼痛之后我向门口走去。
查斯坦在我身后追问:“简,你要去哪儿?我和你一起去。”
我问她:“现在是几点?”
“凌晨3点21分,要把其他人叫醒吗?”
“让他们休息吧,”我对身后那两个人说:“你们也都休息吧,警察来了就没时间了,我要出去找手机,顺带去接机。”
查斯坦跑到我身边说:“我不放心你,我和你一起去。”
查斯坦抓着我的左臂扶我走出了屋子,沿着休息区里的过道向生活区出入口走去。借着过道的灯光我看到有几间屋子的门是开着的。
查斯坦说:“曼塔和另一个人——就是那个和他同在机舱里的人——也都去睡了。我觉得他们有些不正常,你察觉到了吗?他们的脸色有些发白,可能是受到惊吓的缘故,也可能不是。”
“除了这些,你觉得他们还有哪些地方不正常?”
“肤色,”查斯坦低头想了一下说:“那些人都是黑人。”查斯坦的话立刻提醒了我,当时站在我四周的都是肤色黝黑的曼丁哥族人。我们沿着同一条路向前走的过程中,我没有任何问题——除了眼部的不适——但那些黑人却都嘴流唾液倒在了地上,然后他们同时醒过来,同时出现了相同动作,甚至同时开始攻击我,想把我杀了。
我低声说:“马瑞在驾驶舱门口发现他们时,他们好像并不知道马瑞就站在他们身后。这有些奇怪,要知道当时马瑞、凯西和辛西娅距离他们非常近。他们当时就像处在睡眠中一样。当他们意识到身后有人时,都机械性地转过了头,这一幕和我在沙地里遭到攻击前的情景很相似。”
“我的意思是——他们好像都突然间从丧失自主能力的状态中苏醒了过来,那一刻他们都做出了相同的动作:扭头、转身,然后都坐了起来。”
查斯坦约有几秒钟没说话,再加上我们走路时几乎没发出脚步声,过道里的灯忽然灭了,四周弥漫着一股恐怖的气息。
我们已经走到了生活区的出入口处,查斯坦将手电筒打开,照了照生活区钢制的安全门,她拨了一下门左侧的安全锁,把门打开了。
一到楼房外面我们就听到了各种虫子的叫声。
查斯坦突然说:“我们应该把那种眼睛里不适感和这些发现联系起来。假设卡莱尔说的是对的,空气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那些东西专门寻找某一类人种寄生,例如黑……”
我打断她的话说:“这样考虑是不是有些太戏剧性了,我们都知道生活中不可能发生那样的事情。”
查斯坦压低声音说:“现在出现在曼塔身上的种种现象已经充满了戏剧性,已经无法通过我们过去所认知的常识所解释了。”
我没说话,沿着和实验区平行的石子路向前走着,一边回想着那些大猩猩。
我问查斯坦:“那些猩猩是怎么来的?我刚下飞机时就听到树林里有响声,卡莱尔说那是猫头鹰,我认为不是。”
“猩猩很敏感,它们可能在领地周围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我突然想起马瑞说的话,对查斯坦说:“马瑞说他在飞机跑道周围发现了一些死猩猩。”
查斯坦说:“我们得去看看。”说着她拿出了手机,问我:“你的手机来电时会响吗?”
“应该会。”
我们快步向停机坪走去,我集中注意力听着四周,然后顺着响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我们再次来到了那片血腥之地,那4个人的尸体还在地上。我从地上捡起手机,从旁边拽了一缕青草将手机上的血擦干净。查斯坦突然尖叫了一声,指着一个人的尸体说:“简!看!”
查斯坦将手电筒的灯光指向了那个人的尸体。
我顺着灯光看去,地上的那具尸体已经干瘪了,眼球凸露在外面,整张脸和裸露在外的皮肤都缩皱在了一起。我用脚蹬了蹬那个人的大腿,却感觉到他的裤子里面只剩下了一根硬邦邦的东西,那可能是股骨。
我说:“他的皮下组织好像都没了。”
查斯坦持着手电筒照向了其他的尸体,那些尸体看上去都一样。
“天啊!”查斯坦看着我说:“这些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看到那个身穿白衬衫的飞行员和那些黑人一样,眼球凸出在外,尸体只剩下了表皮和骨头。
我说:“这个飞行员也一样,他是白人。”
“另一个飞行员呢?”
查斯坦扶着我向那架飞机跑去,悄声说:“现在的情况越来越无法解释了,你以前见到过这样的事情吗?一具尸体在三小时内变成这样?”
“没有。”
“这更说明你没有产生幻觉。”
飞机的舱门还开着,机舱内的灯光也依旧亮着,那些血迹在乳白色的扶梯上格外显眼。我抬腿迈上一级台阶,后背的痛感异常强烈。我抓住扶手,查斯坦拽住我的左臂,说:“很疼吗?”
我没说话,继续向上面的台阶走去。刚走进机舱我们就看到了那个倒在地上的飞行员,等眼睛适应了舱内的强光后,那个飞行员的尸体着实让我吃了一惊。之前我们看到的那些尸体在夜幕的掩映下并无多少恐怖感,而飞机里的强光则让这种恐怖感充分显露了出来,我察觉查斯坦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注视着那具尸体,和先前看到的那些尸体一样,它的皮肤也皱巴巴地紧缩在一起,脖子已缩成一只胳膊那么粗,看不到皮下的肌肉和脂肪。尸体嘴唇周围的皮肤看上去像是被牙齿顶了起来,脸部的肌肉都已萎缩,而那对眼球却还很饱满,凸出在眼眶外,看上去仿佛一幅超现实恐怖画作。
这时我听到呼啸声由远及近,查斯坦说:“他们来了。”
出了机舱我们看到一架离地约50米的小型客机正在朝跑道俯冲。查斯坦说:“那些尸体看上去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她捏着我的胳膊说:“简,我们得马上想办法搞清楚这些,时间越久就越麻烦。”
我回过头对查斯坦说:“我留在这儿接机,你回去盯住曼塔和另一个黑人。”
她问我:“你一个人行吗?”
我点点头,顺着沥青跑道向前走去,边用手机给当地警察拨号边对查斯坦说:“把除那两个黑人以外的人都叫醒,让他们保护好自己。”
电话接通后接线员说了一句阿拉伯语。我听不懂阿拉伯语,只好用英语报了案。
我把电话挂掉向前小跑了几步,看到飞机开始减速。引擎声和实验区空气过滤器发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听起来十分刺耳。我注视着那架飞机向我这边滑行,突然想起了自己刚下飞机和卡莱尔交谈时,他说的话里所含有的“道德风险”这几个字。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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