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阴影
离开药店后,三人沿着一条小街往西走,走到紧挨苕溪的两间铺面跟前,门口堆满了粗壮毛竹,外墙上挂着各种竹器。
一个老者迎了出来,拍打着身上的竹屑,黑瘦脸上挤出笑容,人就要往下跪,嘴里说道:“老爷来了,青竹快过来拜见老爷。”
宁路忙一把拉住他,“柱子叔,使不得,老爷之称,再不用提,以后叫我路哥儿就好。”
“路老......哥儿。”不远处传来一个宏亮的声音,三人瞧去,一捆竖立的竹子大步移动过来,等近了,竹子后面探出个大脑袋,憨憨朝几人笑。
“青竹啊,你也休息会吧。”宁路笑呵呵看着这个打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前身长大后对族人并不是很热切,获得了功名后更是有些矜持,他倒是一见这个力大憨厚的青年就很有好感,因为想到了上辈子某个很像的战友。
三人跟着老者进了店铺,宁柱子的老婆娘从后面端了茶出来,同宁路客气了几句,这才退了回去。
宁柱子是宁路祖父自幼收养的仆人,娶妻同样是宁家给安排的家中丫鬟,按照惯例,生下来的孩子自然算是宁家仆人。
不过宁家待他们不薄,一直让他们照看家中唯一的这两间竹铺,不用伺候人,虽说不上过得多好,但总可以衣食无忧。
宁青竹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坐下后忙着开蔑编织竹篮,小柔饶有兴致地坐过去旁观,宁路喝了口粗茶,问道:“柱子叔,毛竹坞那边没有什么大事吧?”
宁柱子脸色愁苦:“路哥儿,前几日的兵灾,总算没有直接殃及到村里,可宣徽郡那边闹翻了天,巡检司彻底封闭了昱岭关,两处再无交通,店铺的货源断了,东边郡城的大多数客人也就不愿意再跑这边来了。我们暂且还算好,不过等毛竹坞那边今年的竹子出光后,也要断货了,你可要早做准备。”
因地理优势,分水镇自古以来就是沟通两郡的商业重镇,从事商业的人口众多,常住人口有一千多户,在这方世界算是超级大镇了,现在一处商路断绝,眼看着这个大镇要陷入低潮中,说不定还会从此走向衰落。
“我会尽早想出条新路子的。”宁路点点头,看着手上翻飞如梭的青竹,“对了,青竹快要找媳妇了吧,我好像记得他今年.....”
话还未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尖利的唢呐声,他脸色大变,立即起身往外面走。
天色欲暮,苕溪对岸,一行人麻巾白衣,自西门而出,往大青山走去,队伍中间,漫天
的纸钱下方,赫然又是一副大红棺材。
“唉,这是镇上第二个暴毙的人了,也不知道这几户人家里招了什么邪,这见鬼的世道。”宁路伫立观看,其他人也跟了出来,宁柱子幽幽叹道。
宁路蹙眉问道:“那么说,昨日我和郑叔回家路上见到的应该就是第一个人。”
宁柱子叹气点头,宁路脸色阴沉下来,心里忽然发跳,突然,他感觉有目光从远处而来扫过这边几人,急忙看过去。
似乎是错觉,送葬队伍依然如故,并没有任何一人转身。
他凝视良久,手指棺材前方显眼的一袭红袍,“这是个道士吧,从哪里请来的?”
“我知道,那是卢道长,兵灾后刚刚游方到此居住。”小柔抢着回答。
宁路微微错愕:“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路哥儿前几日去了县城,回来后就一直呆在后院练武,自然不了解镇里的事情了。”天真烂漫地叽喳道。
“这个卢道长可是很有神通的哦,看相算命特别准,我和阿花姐都去瞧过,路哥儿你也可以去看看,说不定能转大运呢。”
“我娘也请卢道长算过卦,很准的,路哥儿你可要去试试啊。”青竹憨憨道。
“你娘是为了给你算姻缘吧。”宁路呵呵一笑,目光带着特别意味看向郑如松。
郑如松连忙上前小声道:“他俩说的倒是属实,这道长据说是从吴郡过来的,本来想赶往宣徽郡,结果受阻不得不留在此地,这几日他不仅给人算卦看相,还精通医术,擅制草药,经常外出采药,已经救治过好几个受伤的山民猎户和镇上住户。”
“这样啊,你等会去找李镇长问下......不,算了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宁路最终打消了不合时宜的好奇心,当他转过脸再看那支队伍时,震惊地咦了一声。
那个道士似乎回头看了自己一眼,目光炯炯,再仔细看,却并未如此。
夕阳惨淡的红光下,远去的队伍在大地上拖拉出层层叠叠扭曲的阴影,那袭若隐若现的红袍微微飘动,后背两只仙鹤头顶的一轮红日与夕阳差不多模糊,腰间一个紫红葫芦前后大幅摇摆着。
“路哥儿,怎么了?”郑如松神情紧张,凑上来小声道。
“没,没事......我们回家。”宁路脸色有些发白,深深看了远方队伍最后一眼,扭头就走,也顾不得再多和宁柱子父子俩闲聊了。
回到自己书房,把小柔打发走后,宁路摸着怀中发簪,小声问:“你也感觉到了?”
发簪上传来微微的震动,似在轻轻发抖。
宁路脸色阴沉,默然良久。
方才感觉到被人窥视,他悄悄打开了玉佩的地图模式,结果发现这个道人竟然也是个大红点,看上去还不输佐千户和白莲牙将。
随后,躲在发簪中的张小花主动示警,她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威胁感,程度还要远远超过佐千户和白莲牙将。
也就是说,这个道士是个强悍无比的恶人,远非此时的宁路和郑如松所能对抗。
“这鬼世道,真是牛鬼蛇神群魔乱舞,刚刚好不容易打发了几个恶人,现在又来了一个!”宁路心中骂道,心情一下子灰暗下来。
看来这几桩暴毙事件或许同这个道士有关。
本来还想寻机找些新收获的他,经过一番痛苦的思虑后,最终决定静观其变,先保存自身再说。
“希望你有所收敛吧。”他无力地呢喃着,倒在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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