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人祭
郑如松领命而去,这边很快有人在店铺中搭好灵堂,把青竹遗体抬了出去,小柔在屋内陪着宁柱子婆娘,宁路和宁柱子拿了两把椅子,一左一右坐在灵堂之中,接受陆陆续续赶来的乡邻们的吊唁。
天色乍明时分,大多数乡邻都已来过,宁路正微眯时,郑如松进来了,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人去了宅子。”
宁路点点头,对他身后有些畏畏缩缩的宁山河道:“山河叔,多谢,你留在这里帮衬着柱子叔,我和郑叔先回趟宅子。”
“路哥儿,一夜辛苦,你回去好好休息会,这边有我,你就放心吧。”宁山河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头哈腰送到路口。
三人穿过淡淡晨雾,回到家中,一进大门,两个年轻壮汉迎上来,小声道:“路哥儿。”
两人穿着轻便灰短衣,脚踩平底厚布鞋,一个拿着三股铁叉,一个拿着带刺木棒,身后皆背着自制猎弓,又各自牵了一条彪悍的猎犬。
正是宁山河的两个儿子,宁逍宁遥,名字还是宁路老爹根据流经毛竹坞的一条溪流起的。
宁路满意地点头,整个毛竹坞几十户人家两百多号族人,也就这两兄弟最为勇武,敢打敢拼,打猎收获也总是最多,他神情严肃,抱拳躬身:“逍哥,遥哥,这趟宁路有劳两位兄长了。”
“路哥儿客气了,你家有事自然是族里大事,我们兄弟义不容辞。”宁逍和宁遥连忙抱拳还礼,“请路哥儿吩咐!”
宁路刚想带人进屋,有人敲门,他吩咐小柔带兄弟俩去后院,自己进入大堂,郑如松稍后打开大门。
郑如松恭敬地引领下,三名来客鱼贯走入正堂,端坐主位的宁路瞳孔猛地缩起。
为首的正是分水镇镇长李锦,李锦身后是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满身绫罗,手执檀扇,这是镇上的首富聂大海,并无功名在身,但是财力雄厚,交游广阔,加上有一个族兄在外地做官,在县里都说得上话。
最令宁路在意的是最后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身材矫健,马脸尖腮,头顶木鱼高冠,身穿青色道袍,腰挎紫红葫芦,一边走进来,一边捋着山羊胡子,一对三角眼转悠着打量宁路,眼神幽幽,意味深长。
“李镇长安好,聂财东安好。”宁路起身拱手致意,目光瞥向最后。
李锦面有惭色,道:“大道啊,这位是长洲郡玄墓山白云观的卢道长,颇有些神通,来此定居后也为镇上民众做了一番好事。”
宁路嘴角牵动,拱拱手道:“原来是卢道长,久仰久仰。”
请三位坐下,回到主位后,他开口询问来意,小柔此时自后门入,送上茶水。
“最近镇上连续有青壮暴毙,青竹也同样遭了难,老朽深表同情,然,此事引起了镇上百姓的极大恐慌,县上老父母今日也特地遣人过问此事,老朽会同一群有识之士,请教过卢道长,决定重开大青山山神祭,这次登门正是为了通告此事。”
所谓的有识之士,就是士绅,大易王朝皇权不下乡,民间由士绅牵头实行自治模式,分水镇的士绅包括拥有正牌功名秀才的镇长李锦,以及聂大海和较次的几个富豪地主,原先宁路也是其中一员,现在自然已经被踢出队伍。
但此时宁路并没有在意此事,注意力偷偷放在卢道士身上,他敏锐地发现,自小柔进门后,卢道士的眼睛就一直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看,而且目光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贪婪之意。
小柔长得的确蛮好看,但说不上绝美,想来这个所谓修道之人阅人甚多,不会因为她的美貌而在意,那么问题来了,他到底在觊觎什么呢?
宁路脸上保持微笑,心念急速转动,一时之间想不出个头绪,等李锦说完,敷衍道:“重开山神祭一事,可否请镇长详细解说一番。”
“因七杀神凶恶,大青山山神久无香火供品,神力衰退,故此次除了供祭三牲外,还得加上人祭。”李锦面有不忍,可仍然大声说完。
宁路眼神一凝,与地球类似,这个世界原先有着各种原始崇拜,树木山石乃至野兽都可能成为神祇,大青山山神信仰也自古流传。
到大易王朝初建时,太祖下旨罢黜各地民间妄信邪神,此神不幸也在其列,庙宇神像皆被捣毁,敢入庙祭拜者拿官问罪,渐渐也就淡了下来。
没曾想此次李锦等人竟然想要重新开祭,甚至还要以人为祭品,这完全不符合宁路前世的价值观,他皱着眉头说道:“接受人祭,当是邪神,朝廷早就禁止,镇长莫不是病急乱投医,听了某些邪言妄语......”
他的目光盯着那个卢道士,对方嘿嘿阴笑,并不作声。
“老父母已然同意。”聂大海突然沉声说话,目光盯着宁路,“你一直专心学业,可能并不是很清楚,就在今年春天,明皇陛下在京城天坛以人为祭,以求得上苍护佑江山永固。”
“这样啊。”翻出记忆中被漠视的一段,一阵汹涌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宁路有些颓然地松垮下来,“你们操办此事即可,找我何用?”
“按卢道长推算,此次人祭需要一男一女两个幼童,男童是阳年阳月阳时生人,此人我们已经找到,女童是阴年阴月阴时生人,我们找了很久,经道长指点才知道原来就在你家,故此特意登门。”聂大海阴沉的目光看向退到角落的小柔身上。
“啪。”手中托盘掉地,小柔脸色煞白,茫然无措地看着宁路。
“你们,你们要拿我家小柔当祭品?”宁路震惊道,无穷的戾气在胸中翻滚。
“路哥儿,不就是一个婢女嘛,我愿意出一百两银子买下,你可知,那个男童父母才要了二十两。”聂大海大大咧咧笑着说。
“此事我绝不会答应,诸位请自便。”强压住喉咙里快要爆发的怒火,宁路端起茶杯,手微微发抖。
卢道士嘿嘿一笑,一言不发起身便走,聂大海还要说话,李锦拉着他往外。
走了几步,聂大海回头说道:“宁路啊,看在你父亲面上,我还是最后劝你几句,你现在没了功名,是保不住人的。今晚如果再死人的话,不说巡检司会派人介入,就是镇上这几千人也会上门抢人。此事我们暂未向外宣扬,望你好自为之。”
李锦回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主仆一眼,长长叹了口气,走在最后出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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