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谢家兄妹
同样洒落着斑驳血迹的石墙外,两个魁梧的年轻汉子迎了上来,离着老远就传来宏亮的招呼声:“路哥儿,郑大叔,今日多谢二位仗义相助,我们才能轻松解围。”
两人站到宁路面前,脸上堆满了笑意,打量了他好几眼,年长的拱手致意:“在下谢国豪,这是我二弟谢国忠,二位快请进,脚下小心,这边还没完全打扫干净,怠慢二位贵客了。”
“我们也只是顺势而为,当不了大用,正巧而已。”宁路客气地回礼,跟着他往村里走。
谢国忠在后面陪着郑如松,伸手摸了下那一匹完好的瘦马,毫不掩饰眼中的羡慕,“竟搞了他们六匹马,还是你们厉害!”
郑如松咧嘴笑道:“可惜后面五匹腿都断了。”
谢国忠走到后面,弯腰仔细端详了会,说道:“至少两匹还能治好,我在县里当过几年马夫,大致能看得出来。”
“那就劳驾国忠兄弟帮我们治马了。”宁路当即抱拳道,“治好两匹,你们可以留下一匹。”
其实郑如松就是个好马夫,当过十几年夜不收的他至少也是半个兽医了,宁路这么说只是为了交好这兄弟二人,乱世将起,结交豪杰之士总没错。
“真的?”谢国忠一脸不敢相信,见宁路确认,脸笑开了花,跑过来用力拍打他的肩膀,害得他连连咳嗽。
郑如松惊呼道:“呀,路哥儿身子还没好透。”
“路哥儿,恕罪恕罪,我这个二弟,性子实在跳脱。”谢国豪连声道歉,谢国忠满脸通红,手足无措。
宁路摆摆手:“不知者不怪,国忠兄赤子心怀,着实令人心折。”
“大兄,你看,连路哥儿都称赞我呢。”谢国忠高兴坏了,一脸的兴奋,谢国豪也很开心。
虽然宁路已经被革除功名,但是人家毕竟是当过秀才老爷的读书人,搁几天前,他们这样的乡村土霸王想结交人家也登不了门。
兄弟俩是真没想到今日宁路竟然会主动给他们解围,还如此客气赏脸,偷眼看着身边微笑行走的宁路,谢国豪心中暗暗有了一个想法。
几人由北门进了石墙,路边十几个老弱妇幼哭哭啼啼,他们围着的中间地上,有人在给几个死者清洗更衣。
“虽然流贼战力不强,村里也有石墙防护,可毕竟他们人多势众,这次我们还是死了八个人。”谢国豪脸色有些凄然。
郑如松犹豫了会,还是问道:“这些死者要怎么处置?”
“有你这么问话的吗?为村子战死者,当然要大奠三天方能出殡。”一个穿着湖蓝色紧身短衣的女子走过来,英气逼人的脸上全是不满,一双杏眼虎视眈眈看着宁路主仆,胸前被背着的弓弦勾勒出醒目的沟壑。
“路哥儿,郑大叔,这是舍妹谢蓉,小门小户,没有礼数,两位切勿见怪。”谢国豪满脸歉意道,狠狠瞪了妹妹一眼。
“蓉儿,你还不过来见过分水镇的路哥儿,还有郑大叔。”
“宁路是吧,听说你的功名被革除了,看你这身段,我很替你担心前程呐。”
谢蓉大大咧咧瞥了宁路一眼,目光倒是在郑如松身上停驻久些,当看到那匹瘦马上驮着的十个脑袋时,她眉毛瞬间竖起。
“谁让你们把贼头带进村子的?”
“蓉儿!”谢国豪微恼,自己这妹妹打小就喜欢学武,不习女红书文,果然还是上不了台面。
“国豪兄不必如此,令妹英气逼人天真直率,实在令人生不出恶感。”对这个有些大条的女子,宁路倒是没有太大恶感,打着哈哈,“至于这些脑袋,我想待流贼事了,总能换取些钱财吧,贵村有人死难,届时也可以补贴其家人。”
“对啊,应该把流贼的脑袋都割下来,日后可以去向县太爷换取赏钱。”谢国忠猛然醒悟,谢国豪目光灼灼,显然也动心了。
“不许去!”谢蓉娇咤道,“别忘了阿爹是怎么死的!”
谢家兄弟两个瞬间瘪了,脸色愁苦,想来是一段不美好的回忆,宁路二人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去石墙上看看附近还有没有流贼。”谢蓉气呼呼瞪了几人一眼,转身就往村口走,一群半大孩子拿着树枝石块,欢呼雀跃着跟在身后。
谢国豪摇头勉强笑了下,带着宁路二人来到家中,一栋五进的大宅子,在这临水村当是第一豪宅了。
时近黄昏,几人在正堂一个大方桌边分宾主坐下,就有仆人送上茶水饮食,每人面前满满一个木托盘,里面有酒有肉有米饭,还有几样蔬菜豆腐之类,算是较为丰盛了。
此时民间普遍实行同桌共餐制,或许是招待宁路这个前秀才老爷的缘故,谢家倒学着士绅官僚搞了分餐制,就是没有把餐桌分开而已。
“路哥儿,郑大叔,我们兄弟先敬二位一杯,多的话就全在这酒里了。”兄弟两个举起瓷杯,一口干了。
杯中是江南惯饮的黄酒,宁路二人端起杯子,郑如松也一口干了,宁路不是太喜欢这个味道,啜了一小口。
“路哥儿,想必郑大叔已经把情况和你说了,分水镇肯定不会有事,外面到处是小股流贼,你们暂时也回不去,我看你脸色不好,不如就在我家盘恒几天,等局势好转再回如何?”谢国豪道。
宁路谢过两人好意,答应留下来,兄弟两个更是开怀,连连举杯劝酒。
“二位谢家兄弟,你们切勿怪我多嘴,有个建议我还是要说下,”干了一杯后,郑如松放下酒杯,脸色肃穆道,“如果不割首级的话,村外和......村内死者尸身,还是立即火化的好。”
他两次提及这个话题,谢国豪有些奇怪,明白其中必有缘故,故此问道:“其中缘故,不知郑大叔可否教我?”
“我也只是预防万一而已,想来这里不大可能出现我所担心之事。”垂首沉思片刻,郑如松开口了,声音有些低沉。
“在来路哥儿家中之前,我曾经在北边待过很长时间,那里经常发生两军厮杀,而每次战后,敌人的首级肯定是要砍了拿走的,自己人的尸体,也会当场火化,只带骨灰回来,务必不能过夜。”
“那是为何?”谢国忠好奇追问。
郑如松正要回答,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村民,脸色惶急大叫道:“村长,快来石墙,怪物,外面,怪物......”
“走,我们去看看!”见他急得语无伦次,谢国豪一把拿起旁边的长枪,起身往外走。
宁路几人连忙跟上,郑如松小声叮嘱谢国忠把挂着脑袋的那匹马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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