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离去
“哈哈哈，行了，今夜大功告成，你先回去睡一会儿吧，等到天亮时，四公子就会领军前去威侯镇了！”徐维向汤申招呼，突然又想到一件事，道：“对了，你以后在观想蚩魔时，不要像观想天星地脉一样凭空观想。那是炼气的观想，炼体的观想是不一样的。你在观想蚩魔时，要把你自己的身体想象成蚩魔，这样就能引动天地间的阴邪之气与你的身体，你若是凭空观想，这股阴邪之气只会往你丹田里钻！”
所谓凭空观想，就是只管想象出某个物体来，此想象之物只存在于脑海中，没有凭依。
就像观想天星地脉时，只是想象出一块大地，然后对照人体表面的气穴，在这块大地上打出一个个洞穴。
而炼体功法的观想，则是将自己的身体想象成某个神灵，两者是不同的！
汤申将徐维的教诲牢记心间，道：“我明白了！”
话说完，两人也不留恋，干脆的拾阶而上。
重新走上这段楼梯，汤申的感觉与下来时完全不同。
之前下楼梯时，除了刚开始的一段路他能借着射进古井的昏暗星光看到脚下路，之后就全然睁眼瞎了。
而现在则不同，初成半蚩魔之体的他，用那双浅绿色的眼睛能看到漆黑如墨的景色，虽然依然不是很清晰，但至少他能看到了。
“我也能黑暗中视物了，这一般都是鬼物的本事，而现在，就算我再怎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我也不得不说，我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进入鬼物的领域了！”汤申十分感慨。
昨天还是人，今天已经已是“非人”，尽管在外貌上看不太出来，但是本质已经变了！
“我的体温在下降，这也是事实。双手所及的肌肤如同钢铁般的感觉，尽管我的皮肤远不及钢铁坚硬！”
“心脏的跳动同样变缓了，我对空气的依赖大幅度下降，现在我即使屏息一刻钟，也不会有窒息的感觉！”
“我已经……变成鬼物了！”汤申摇摇头，意图甩掉身份急转带来的不适，“不过，这不正是我所追求的吗？为了获得更强的力量，在威侯镇的战场上乘乱逃跑，然后只等修炼有成，杀回来报仇雪恨。把朱悠悠那个小娘们好好的惩罚一遍又一遍，让她那一身细皮嫩肉也尝尝鞭刑的痛苦！”
“突然想起《怪诞杂编》上一句话，是说天下并没有天生的恶鬼，所有恶鬼都是可怜人的执念所化！我不也如此吗？这八年来所遭受的不幸，变成了我的执念，这股执念驱使我自甘堕落为鬼物！假如有一天，我向朱悠悠等人报了仇，一定会有人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邪恶的鬼，这些人完全就不理解我为何会变成鬼物，他们必然只看到我做的‘恶事’，而不会看到他们对我做的‘恶事’！”
“人心便是如此，自诩为正义之徒，也无法秉持绝对公正的心，因为他们是站在正义的立场上看待事物的，他们本身就带着偏见。但凡不是处于既非正义又非邪恶的立场上，便无法以绝对的公正评定一切恩怨！”
“我最后的下场，似乎在今天就可以料到了！”
汤申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纷乱离散。有乐观的，也有悲观的，有过迷茫，也有过坚定。
他担心世人对他的看法，却也告诉自己何必在意世人的眼光。
因为如今他已不再是人，仅此一条，便可解释所有忧虑的由来！
终于，他们来到了楼梯顶端，天上已经飘起了小雨，稀稀疏疏的，滴落在脸上，冰冰凉凉。
“出去吧！”徐维说道，然后轻松一跃就跳了出去。
汤申也同样如此，楼梯顶端距离井口只有七八尺左右，而他已有“轻足”的修为，一跃可以跳起三丈高。
离开古井，徐维再将井盖移过来，将井口堵住。
“徐叔，多谢！”汤申对徐维郑重的道谢。
“回去吧，睡一会，别忘了辰时四刻到王府大门去！”徐维幽幽的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就走了。
汤申也没有做多逗留，也朝自己的居所走去。
一路上有所思又无所思，他感到很疲惫，不仅仅是困意。
回到屋内，他关好门，脱掉一身血衣，就蒙头倒在床上，放空脑袋，沉沉睡去。
秋风就是时光的染色剂，染黄了大地，再来一点小雨，晕开了一朵朵涟漪。
两个时辰后，金乌东升，天地间大放光明。
小雨已经停歇，乌云散去，阳光播撒下来，遍地黄金。
汤申第一次睡过头了，现在已经到了辰时三刻，错过了打扫卫生的最后期限。
汤申一睁开眼睛，眉毛就开始狂跳，“不好，我睡过头了，朱悠悠铁定会来找我麻烦！”
汤申不敢在床上躺下去了，他赶紧起床，穿上唯一一件能穿的破衣服，穿鞋、漱口、抹一把脸，拿起两个冷馒头，然后拎起扫帚簸箕就往屋外跑。
但是，他刚打开门，就停下了脚步。
“忘了，今天我得跟朱博英去威侯镇，这么说来，就算不打扫卫生也没关系吧？反正已经错过打扫的期限了！”汤申失笑起来。
他睡了一觉起来，差点忘了今天得跟着朱博英去威侯镇。
“现在大概离辰时四刻很接近了，我直接去王府大门口吧！”汤申将扫帚和簸箕扔进了屋内，然后将这处住了八年的居所好好看了一眼。
“今后应该不会回来了！”汤申想道。
这里没什么可以留恋的，离去就离去吧。
也没什么珍贵的东西需要拿走，唯一让汤申有些不舍的是那几本书籍，包括《怪诞杂编》。这些用零散的铜子买来的书，是他八年来的精神寄托。
他很想将它们带走，特别是《怪诞杂编》，这卷竹简里的字数不多，但是内容却很丰富，里面的世界匪夷所思，却又充满了大道理。
“算了，我是去战场上打仗的，又不是去旅行的，且不说四公子会不会让我带着，就算能带，这些书也只会成为我的累赘！”
汤申遗憾的叹了口气，然后将馒头塞进嘴里，转身离去。
这个地方，他要离开了，假如他今后重回故地的话，那他必将以另一种身份。
北桓王府，大门口。
朱红油漆将两扇大门刷得尊贵非凡，从门槛处铺下来八层汉白玉石阶，每一阶五尺高。阶梯两旁，是两尊镀金的石狮子，铜铃大眼怒视着，散发出威严的气势。
王府前，是一条大街，街上没有行人，两侧站满了身穿朱红甲胄、手持精钢长矛的军队，一个个都面容肃穆，目光如猛兽，铁血的杀气弥漫开来。
王府大门的阶梯前方，有一位年纪在二十三四的男子，相貌俊朗，身上披着一件有黑龙刺绣的黄金色长袍，嘴噙着笑意，肤色略白，带着一顶黑色冠冕。
此人正是北桓王的四子，朱博英，轮境修为，修道宗门“归一宗”的弟子。
朱博英骑在一匹骏马上，这骏马浑身乌黑，只有四蹄处雪白无暇，体型高大，肌肉饱满，是非常罕见的踏雪乌骓，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不过，这匹踏雪乌骓却一直打着响鼻，躁动不安，朱博英不得不捋着它的鬃毛安抚它。
让踏雪乌骓不安的原因，是八层汉白玉石阶上趴着的一头异兽。
这头异兽浑身金毛，体型巨大，比骏马还大不少，浑身上下长满宛如虬龙般的肌肉。异兽的脑袋跟狮子很像，但又有些不同，它头上长着两根火红的弯角，角上有金色螺纹。异兽嘴上獠牙暴露，紫红色的双眸充满煞气。
这头异兽，名为狻猊，龙之九子中排行第五，嘴能喷火，有操纵烟火的神通。
狻猊趴在八层石阶之上，四蹄上的爪子在汉白玉上摩擦，擦出一个个火星。它双目一瞪，这些火星瞬间变成拳头大的火球燃烧起来，然后狻猊嘴一张，将火球尽数吞下。
狻猊旁边站着三人，其中有依然身穿黑甲的徐维，侍立于右侧。
左侧是朱悠悠，今天朱悠悠穿得很考究，一身紫色长袍，其上绣着展翅的火凤凰，内里是一件莹白色衣裳，用丝绸织成，脖子上系着一块薄薄的天蓝色纱巾，打了一个蝴蝶结。双脚穿着一双毛茸茸的赤红靴子，系着两颗银铃。
朱悠悠略施粉黛，乌黑长发盘在脑后，插了一根白玉簪子，豆蔻年华的少女，最是娇美。更何况朱悠悠相貌出众，水灵灵的大眼睛如两潭秋水。
在徐维和朱悠悠中间，是一位高大的华服中年男子，须发灰白，不动声色中自有赫赫威势。
此人正是北桓王，朱士登！
朱博英骑在乌骓马上，脸上挂着微笑，目光看向北桓王。
“父王，府内对汤申太过于纵容了吧？现在已经是辰时四刻了，城外整整五万大军都在等他呢！”朱博英虽然笑着说话，但是语气听起来却有些冷。
北桓王撇过头问徐维，“你跟那小子通知过辰时四刻前到大门来吗？”
徐维的脸套着铁盔，看不到他的表情，“属下已经通知过了，汤申应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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