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更夫鼠胆

第10章 更夫鼠胆

万家灯火都熄灭的深夜,忽有道黑影从苍茫的空中掠过,一下子又消失了。巡夜人揉揉眼睛,又向客栈那边看了看。是看错了吗?也许是大鸟?

他继续打更梆:“小心火烛啦!天干……”

身边屋顶上忽传来清晰的“喀哒”一声,于万籁俱寂的夜里,格外瘆人。更夫吓得连话都说不清了:“谁、在上……头?”

最近金花市里哄传慧妖的故事。都因金花市守女儿木慧离奇死亡,尸身给丢弃在城中最大的一棵古树根部,发现时都已经烂得不像样。听说木慧含冤死去,精魄不入轮回,彻夜在金花市游荡。因此近来一下夜,大街小巷就没谁敢出门了。

以前轮值的几个更夫也纷纷走了人,只有这个叫万嘉的,为了高额月钱留了下来。想他与那慧姑娘无冤无仇的,就是人家含冤也怪不到他身上,便壮起胆子上了街。

冷风一阵阵吹过,万嘉擦擦额头上冒出的大滴汗珠,一步步朝旁边屋子挨去,心跳快得要跳出腔子。

屋檐上忽然露出一张惨白的女人脸,眼睛暴突,嘴巴狰狞地咧着,滴下腥气四溢的血液。

万嘉直接吓晕了,意识倒还没有完全抽离,模模糊糊感觉有谁在踢他。

“……这就晕了……”“……胆子多小……”对话声断断续续,随后一道轮子滚动的声音,距他不远处停下了,清冽的声音响起:“弄醒他!”

声音不高,但很有威仪。

“遵命!”两个人朝他走来,刀剑出鞘。空气像给撕裂了似的,侵体而来。万嘉手腕感受到了凌厉的风刃带来的刺痛感,一激伶,便睁开了眼睛。

明晃晃的刀剑离他的手腕只有短短一指的距离。他才消下去的汗又爬了一背脊:“饶命啊鬼爷爷!”

万嘉翻身便跪,只听“叮”的一声,有把大刀落在他眼前的青石板路上。妖妖娆娆的女声道:“鼠儿般的胆子,怎能做更夫的?”清脆似银铃般的笑声在空旷的街道上飘荡,特别诡异。

万嘉抬起眼角,只见一片红得耀眼的裙角,心中稍稍舒口气:这……也许不是传说中的女鬼?

刚刚发话那人又道:“血琪,你问他话!”

红衣女人笑着蹲下了身,一张媚态横生的脸便落在万嘉眼中,瞧得他心都乱了。天底下怎会有如此绝色的女子呢?“更夫,你们这里最大的客栈怎么走呀?”连声音都酥麻入骨,可真是个人间尤物。

万嘉眼神飘忽:“是在,朝西北,到市心大街交叉口……”话还没有说完呢,脖子边上便落下一记手刀。“咚”,人倒下了。

血琪脸上媚色全收,拔起地上的刀。向轮椅上的那人一抱拳:“师叔。”

那人口气冷淡得紧:“搀我起来!”

“可是师叔,你腿疾……”血琪说到一半,身后有个小孩拉住她,轻轻摇了摇头。

轮椅上的男人不耐烦地又重复一遍:“搀我起来!”

血琪无奈走前,搀住他手,帮他缓缓站了起来。等站得稳些了,男人抽开胳膊,强撑着自己站直。但双腿因为长期麻痹而微微颤抖着。

“给我无敌丹!”他怒道。那小孩叹口气,取出一枚金丸。男人看都不看,仰头吞下去。

迈第一步的时候,他腿还有点抖。但三步之后,药效发作了,他双腿越来越有力,直至与常人无二。

“跟我来。”他淡淡说罢,运气飞上屋顶,朝西北飞去,快得像一缕烟。

血琪幽幽地叹口气:“服下这颗无敌丹,身子又要折损大半了。”

“师叔决定了,我们也没办法!”小孩也纵身,跃上屋顶,身形消失在夜色里。

金花市里有个地方突然间冒起烟来,烧得火光映红了夜色。起火的正是……本市最大的客栈!

客栈几栋楼房都给包围在火中,附近几条街都吵得乱哄哄。人们大叫:“失火了。快救火!”周边家家户户都拿着桶前来救火。

但火势太大,一点水根本没什么用。火头越来越肆虐,客栈大厅那根顶梁大柱轰然倒下。还好楼下的人在火势刚起时就逃了出去,没有受伤。但傍晚来的几位客人都在楼上啊,客栈老板急得要哭了出来,忙差人去衙门求援。

风借火势,火趁风威,烧得不可开交。还幸亏客栈四面空敞,距街上其他房子有点距离,不然连着烧下去,一晚烧掉一条街也不是办不到的。

火起时,清安正在灯下看书,闻到浓烟味,知道不好。起身还没走到门口,就有几名从头包到脚的黑衣人闯了进来。

清安问:“你们是谁?”

为首的右手一招:“要你命的!”判官笔朝清安劈头打来。没打到她,就让一把弯刀凌空破势,改了方向。

持刀人乃是瑞庭:“将军,没有受伤罢?”翻身落在清安面前,挽个刀花。

“我没事。乐然跟峥阳在哪?”清安问。

瑞庭回答:“都还在打,来了十多人。”屋里现在已浓烟滚滚,清安咳嗽了好几声,向为首的偷袭者道:“三世一窝蜂从来不参与朝堂之事,今天却怎么……咳咳!坏了规矩?”

那人闻言冷笑:“原来福临将军也听过我三世一窝蜂的名讳,真抱歉,我们收了人家的钱财取你性命,不能空手而回。”

清安渐渐体力不支,靠在了瑞庭肩上:“咳咳……这还真是,”笑得无力,“劳烦你们了。”

瑞庭紧握大刀,全身绷着,忽一转臂,将昏昏沉沉的清安抱在怀中:“雇你们的人还真是下了血本,叫你们一窝全出动……可三世一窝蜂在不尽桥面前,算得了什么!”

他跟黑衣偷袭者缠斗在一起。平常,他跟一窝蜂能战成平手。但今儿到底是怀里多了一个人,不少招式掣手掣脚,很快身上挨了几剑。对方是三世一窝蜂中最厉害的数人,瑞庭一开始还游刃有余,后来便渐渐处在下风。

“你带着这女人,便只有输的份了。”蜂首冷笑。

瑞庭轻蔑地冷笑着擦掉了嘴角的血迹。浓烟呛人,火头已烧到了这间房间。房梁快坍了。

一窝蜂对看一眼,同一时间攻上来。瑞庭把清安放到个还算比较安全的角落,拔刀迎上去,刀法完全施展开来。快似流星。回手一刀,刺进一蜂的心脏,顺势又割断了另一只恶蜂的喉咙。那黑衣蜂着目光一沉,奔向躺在地上的清安,剩下的两只恶蜂也跟着围上来。

瑞庭一脚踢起一根烧断的木头借势砸向身前两人,又一个旋身,在清安身边落处。火光映照下,他眼中也多了几分杀意。冷然道:“你们找死。”刀随意动,一呼吸间,首蜂已倒在地上。

中间的那根柱子就在此时轰然掉落,眼看就要打到地上的清安。瑞庭此时已经没有任何退路,木头份量不轻,他只能用背强行撑起,让它不至于压到躺在地上的女子。气血翻腾,他一口污血喷了出来。

在他苦苦支撑时,有股强大气流从屋顶上破洞而入,将这摇摇欲坠的房间彻底击垮。“轰隆”,砖石瓦片纷纷落了下来。瑞庭却只觉身上猛的一轻,压在他背上那根房梁似乎让一股大力抬了起来。

有道清冷声音戏谑道:“起不来了?是不是要我背你?”。

瑞庭听见这个声音,只觉心里一松,翻身瘫倒在地上。背上的麻木,逐渐变成火烧火燎的疼痛。

“师叔?”他道。来人将他拉起来。手如柔荑,却是血琪。

她嘲笑:“我瞧你们北斗队干脆改叫输输输算了,竟让三世一窝蜂给逼到这种程度。”

瑞庭盯着她问道:“师叔呢?”

“师叔来都来了,你就别管了,好好休息罢。”血琪说罢,指尖在他肩上一点。瑞庭立刻倒地,隐约听到血琪叹了口气道:“怎么都这样不争气,还是情字太害人了。”他不及多想,就陷入昏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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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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