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现在和遥远轮回之前的纠结
锣鼓喧嚣，爆竹声声，不时有几只舞狮队伍宛若分开水面的航船那样分开人群，向前行去，远方隐约传来的钟磬之声声声入耳，摊子上那咕嘟咕嘟直冒着香味儿的羊头羊盘肠，热腾腾刚刚出炉的烧饼，摊主中气十足的吆喝声，人群的嬉闹声，皆以那百分之百完完全全再现的真实度，告诉牵着母亲的手在这幻象之镜中逛庙会的少年，自己似乎可以去提前许多日子，去回答“在vr背景主题包中逛庙会是什么感觉”的超前问题了……
可惜的是，这幻象之镜中的羊盘肠和烧饼，虽然做到了百分之百的完完全全再现，却仍旧是看看闻闻就行的东西——至少在我的记忆中是这样，但技术是可以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而不断进化的，就像生物随着环境的演进而不断进化那样，至于现在米特母文明的技术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而演化到了何种程度，那我就不知道了——牵着母亲那温暖的素手在这幻象之镜背景包里逛庙会的我只好不停的狂咽口水，岁月流转，人世沧桑，已经有多少年，已经有多少年没有闻到这朝思暮想的羊盘肠的香味儿了……
那剁碎了的现煮熟羊盘肠配刚出炉的热气腾腾的烧饼加上碎香菜，始终是少年让魂牵梦萦的童年记忆味道啊……
顺带着说一句，对于羊盘肠配烧饼到底要不要加香菜，香菜到底是细细的切碎了的好还是随便切两下就加上去，我和霖霖展开了持久的辩论，而这场辩论的最终结果就是喜爱羊盘肠配烧饼加细细的切碎了的香菜的我和心仪羊盘肠配烧饼加随便切上几下的香菜的霖霖，就只能永远的止步于哥们了……
想想一碗小小的豆腐脑究竟是应该加甜还是加咸，都能引发波及整个东方神秘古国大江南北的甜咸之争，就可以理解我和霖霖之间的分歧是一件多么严肃和影响深远的事情了。
望着身侧那眼巴巴的望着这幻象之镜中的小吃摊煤炉大锅中那咕嘟咕嘟直冒着热乎气儿的羊盘肠的熊孩子，汐月之主女王殿下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娃娃，想吃吗？”
望着面前那咕嘟咕嘟直冒着热乎气儿的羊盘肠，我咽着唾沫点了点头。
“老板，八根羊盘肠，四个烧饼，每个烧饼配两根羊盘肠，多放胡椒多加香菜，香菜不要切得太细，随便的切几下就行。”
“哦，对了，再挑俩熟羊头劈两半，别的都不加了。”
母亲大人殿下一边掏腰包一边对着这幻象之镜中的小吃摊摊主说道。
“……那个……香菜能不能给切细一点儿……我想吃切的细细的香菜……”
咽着唾沫壮着胆，我对负责拨付零嘴购买资金的母亲大人殿下的决定提出了商榷意见。
“不行哟，虽说是众口难调，也知道小家伙吃羊盘肠配烧饼时喜欢加切细的香菜，但是少数口味还是得服从多数口味哟，”母亲大人殿下一边掏钱一边望着我笑呵呵的说道：“特意买了娃娃的俩姐姐喜欢的口味，过会儿回“外面”的家的时候娃娃就带给姐姐们尝尝这儿的羊盘肠配烧饼，娃娃自己就多担待点儿吧。”
我当然知道，两位姐姐的口味，我更知道，母亲大人殿下这么做的最初初心源自何方，爱屋，就要及乌啊……感受到母亲深情爱子之心的我，只恨不能马上就拿出个烫金的录取通知书来，给母亲长脸光耀门楣一回……
一股暖流涌上我的心头，让手中那刚出炉的新鲜烧饼更加的滚烫，让吞入口中，咽入腹内的碎羊盘肠烧饼香菜段更加的温暖。
品味了几口后，我把剩下的烧饼夹碎羊盘肠香菜段递到了母亲面前。
“母亲，您尝尝这刚出炉新鲜的羊盘肠夹烧饼，可好吃了，小时候娃娃能连着吃上两块呢。”
“是吗，那母亲可得好好的尝一尝，尝一尝这娃娃小的时候……最爱吃的美食。”
我知道，母亲也知道，这碎羊盘肠夹烧饼是抚育我长大的那座蓝色星球北地城市远郊最是普通不过的食物，但那纠结痴缠狄拉克海域无尽轮回的母子情丝，让这故乡的食物，就此具备了别样的温度，那是……家的温度啊。
母亲，有你和娘亲，有你和姐姐们，就是少年的家，少年愿意为家……仗剑而行，遮挡暗夜中的阴霾，每次都……考上个满分……
好吧，仗剑而行，遮挡暗夜中的阴霾，不是吹牛，努把力没准儿我还真的能做得到，但每次都考个满分就真的只是吹牛了，毕竟，自个儿的斤两自个儿最清楚，为了避免在这新世纪的第一个十年过后上演一场牛在天上飞的人间悲剧，那我就掂量着自个儿的斤两上个税，把这愿景给改成……每次都有进步，每次都有收获，每次……那怕是输，也是站着输的，那怕是被人奚落嘲笑，也是站着被人奚落嘲笑的。
学渣再渣，也是有骨头的，咸鱼再咸，也有翻身的时候，也许，也许会有那么一天，我能够让这世界，让这世界来看看，看看我这学渣骨头的硬度。
是的，也许，这世界真的就像某些人所认为的那样，这世界不相信眼泪，这世界弱肉强食，但这并不意味着，眼泪就应该默默滴落化作血泪，学渣就应该陷入泥潭任由命运野蛮吞噬。
在历史这个看不见的手的推动下，眼泪也会化作汹涌澎湃的潮水，淹没那些催生眼泪的家伙们的脖子根儿，学渣也会用自己那嘎嘣脆的骨头，崩掉想要吞噬自己的命运的门牙。
好了好了，思维发散到门牙和骨头的事情后就不要再发散下去了，再发散下去的课题那可就不是一两句，一两章能够说得清楚的了，现在的第一要务，是加紧和母亲一起，处理手里面的碎羊盘肠夹烧饼配香菜。
在我们母子俩心有灵犀的紧密配合，通力协作之下，手里的羊盘肠夹烧饼配香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这个世界迅速消逝，最后只留下我和母亲手指上的羊盘肠油渍作为这个碎羊盘肠夹烧饼配香菜曾经到过这个世界的见证物。
“好啦，时候已经不早啦，”擦干净素手上的羊盘肠油渍后，母亲怜爱的抚着我的脑袋说道：“娃娃该回“外面”的家啦，免得睡太长让两位姐姐牵心挂念。”
“哦，那娃娃是直接回“外面”的家还是让盖娅42姐姐带到兰若寺大门前回家啊。”
虽然心中满是不舍，但深知世间没有不散的宴席之理的我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嗯……”母亲略加思索后说道：“娃娃就自己直接回家吧，就当是提前认识认识家里的路，以后，母亲还得让娃娃帮忙去“外面”打酱油呢。”
“哦。”
天真而又纯洁的我，那里知道这“打酱油”一词的深意，只觉得锻炼锻炼自己认路的本领，将来能帮母亲多做些事情总是好的，便一口应承下来，躬身向母亲道声别离后转过身来准备离去。
“等一等，我的孩子，请等一等。”
正欲一步跨越离开这里的我，被母亲的呼唤声牵住了脚步。
停下离开这里的脚步的我，转身便被母亲一把揽进自己的怀中，紧紧的搂住。
“孩子，我的孩子，你……”母亲将自己的面庞紧紧的贴着我的脸，闭目喃喃说道：“……可千万要记得，从外面回这里的家的……路程啊……”
被母亲紧紧搂在怀里，脸贴着脸呢喃叮嘱的我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重重的点了点头。
直到最后离开这里，提溜着三份放在“外面”小吃摊上最为常见的塑料袋里的碎羊盘肠夹烧饼的我都没有想起或是问起，母亲给我和两位姐姐买碎羊盘肠夹烧饼配香菜零嘴时多要的那俩劈成两半的熟羊头到底是给谁的……
……
一根小小的细绳，却能够牵出一头大象带出满地的泥巴，而某些看似不经意的多余举动，背后却是意味深长，勾连今生的现在和那前世的遥远过去……
那带着将来能够帮家里打酱油的良好愿望的幼子走后过了些时间，这个名唤兰室之亭的地方的拟生幻象之镜主题包，便又变幻出了另一番景象。
主题包变了，自然，人和物，也就相应地发生了变化。
残阳如血，碧水残荷，卵石小道，落英缤纷，一男一女一橘喵，面面相对端坐在这拟生幻象之镜主题包内临近池塘碧水残荷边的八角凉亭内。
男子一身得体合适，即使是走在“外面”蓝色星球王府井街边或是曼哈顿第五大道上都不会让人多看几眼的休闲西装，女子却是一身华丽的米特母文明萨伽格拉绯红色宫廷盛装，长长的绯红宫装长裙上绣着象征萨伽格拉女王威仪的华丽黑色饕餮纹饰，火一样鲜艳的红色长发一直披散至腰间，而那只体格颇具份量，观之便让人忍不住纳头便拜只求一吸的胖橘喵，则趴在女子身侧的专用喵座上，眯缝着双目支棱着俩耳朵，以喵者之主应有的王者霸道之气（俗称是喵者王霸之气，世间铲屎官一族闻此气者，皆当场纳头便拜甘愿为喵铲屎只求一吸），俯视着属于自己的喵者江山以及……面前的喵粮盆，聆听着自己座下的男女铲屎官的……私密之事。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江南忆，最忆是杭州，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复相逢！”
以“外面”蓝色星球东方古国唐人白乐天的江南忆为词，二次谱曲创作的越剧戏歌，配上那来自遥远狄拉克海域的米特母文明的鱼弦琴和那位有着萨伽格拉宫廷之主位分的女子的声音，共同演绎了这段美的不似人间之音，人间之乐，人间之色的绝妙人间艺术。
琴声断，歌声停，脸上敷着能够让面容呈现出宛若“外面”蓝色星球汝窑白瓷般莹白精致的傀面粉末的女子收起了那弹拨鱼弦琴的修长素手，碎步行至男子身前，当场就地伏在了男子怀中。
“郎君，我那挚爱的阿雅郎君，我的好徒儿，你我又相会了，这闲暇之中的相会，是多么的甜蜜，多么的让我沉醉……”
“内君，我那尊敬的师傅，我那挚爱的琳姬内君，你我又相会了，这忙碌之余的相会，也让我沉醉，让我难以自持……”
难以自持的米特母文明萨伽格拉宫廷掌玺官奥兰若夫.阿雅岚特.厄鲁特岚阁下，将自己的爱侣紧紧的拥入怀中，久久不愿松开。
“郎君，妾身……妾身心里真的好怕，好怕……”
许久之后，厄鲁岚特阁下怀中的爱侣突然以素手掩面，抽泣了起来。
凝望着宛若受惊了的橘喵一般伏在自己怀中，以素手遮面，肩部剧烈颤抖的爱人，厄鲁特岚伸出手来，抚着爱人那剧烈颤抖的香肩，说出了那些年前，两人瞒下了所有人，在米特母文明济阳之地的那座钟楼小间内私下师徒成婚之时，自己曾经说出的，爱的婚誓。
“我的琳姬内君，我的师傅，不管前方是永恒的炼狱还是永恒的天堂，你的阿雅郎君，你的徒儿，都会紧紧的跟随着你，不离，不弃，不疑，不移。”
“可这次，可这次，”爱人怀中的女子闻听此言肩膀颤抖得更加的剧烈了：“可这次，真的不是妾身和郎君紧紧相随，不离，不弃，不疑，不移所能够解决的啊……”
“我知道，我知道，这次，不就是我的琳姬做了母亲，我做了父亲，咱们俩痴男怨女苦苦相恋相爱多年，终于在这今生，在这许久之后的今生，开花结果，膝下终于有了几个顶顶可爱的寄嗣了嘛。”
想象着在前几章中的那个被自己伸出寄父宽厚的手掌（这里是掌玺官阁下自己认为的，猪脚云景明先生——根据法律事实，十八岁过后就可以被人称作先生，承担所有法律责任了——会怎样认为，复述者不敢多加想象）抚头杀还一脸的不乐意的小家伙得知所有事情后会有怎样的神色，会不会心甘情愿的再让自己来上几个寄父宽厚的抚头杀，萨伽格拉女王宫廷的厄鲁岚特掌玺官阁下就忍不住翘起嘴角：“这可是喜事，是值得痛饮许多杯上等夜歌琼浆酒的喜事啊，琳姬夫人何必作此小儿女哭泣之态啊。”
“这次，可这次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以前，妾身和郎君所面对的，无非是外界的风霜雨雪，刀光剑影而已，而这次，”这番言语过后，女子的肩膀不再颤抖，而是伏在爱人怀中，以素手遮面抽泣道：“而这次，妾身要面对的，是那除郎君之外，第二个甘愿为之献出一个女子，一个女儿家所能献出的一切的小小……男子啊。”
“郎君，妾身怕，怕那孩子有朝一日，知道了妾身过往的那些事情，知道了妾身那厚重妆容下的真实面容过后，会不肯接受自己母亲的师生恋情，不肯接受自己母亲的郎君，不肯接受自己母亲的那些……那些……过往经历。”
“柯岚穆娅家的傻丫头，”厄鲁岚特把怀中的爱人搂得更紧了：“瞎想这些漫无边际的事情干什么，到时候，不还有我陪着我的傻丫头呢，天塌下来，咱们夫妻俩人一起扛不就是了，再说了，你家郎君个儿小但劲儿大，天塌下来一千斤，我替我的傻丫头扛上九百九十九斤不就是了，你呀，想的太多啦……”
“可这次，可这次是妾身，从人妇，变成了母亲，”被爱侣紧紧抱在怀中的女子苦笑道：“郎君，女子一旦成为了母亲，有了一个传承自己记忆和力量的血脉后嗣，有些事情，就不再是漫无边际和天塌下来那样简简单单了……”
“郎君，作为女子，作为米特母文明萨伽格拉的女王殿下，我把自己劈成了四瓣，一瓣献上米特母文明的历史祭坛，一瓣交予家中，一瓣奉予紧紧相随，不离，不弃，不疑，不移的郎君，最后一瓣，则交给自己独享。”
“可是作为母亲，妾身愿意把自己独享的那瓣儿自己，连带着自己的灵魂一起，统统交予那传承自己记忆和力量的血脉后嗣，因为，女子一旦成为母亲，就不再有自己了……”
“所以，郎君，”女子离开爱人的怀抱，站了起来，那张宛若“外面”蓝色星球汝窑白瓷般莹白精致的面容是那样的哀婉悲切，宛若飘零化作春泥的落花：“妾身才会怕，才会惊惶恐惧，妾身不敢想象，妾身那样的过往经历，那样的真容，会对那孩子的成长……造成多么可怕的阴影……妾身已经欠了那孩子许多，实在是不敢，不愿，不敢，再度给那个……善良到刚刚归家，就愿意张开幼子的稚嫩臂膀，给妾身表姐妹一个温暖拥抱的孩子带来任何成长的阴影和伤害了……”
“傻丫头，瞎想这些有的没的事情干什么，”厄鲁特岚从背后张开双臂抱住自己那在傻丫头和师傅之间无缝切换状态的爱侣，在她耳畔呢喃道：“还是那句话，到时候，不还有我呢，再说了，咱们那孩子，可不是啥温室里的花朵，勇敢坚强着呢……”
“所以啊，”厄鲁特岚拉着自己的傻丫头师傅在桌前坐好，拿起筷子夹起一片鱼弦琴旁的瓷盘中的拆好码齐的熟羊头肉，说道：“纠结那么多干什么，傻丫头师傅，张开嘴，尝尝你家徒儿亲手拆好摆盘的熟羊头肉，这可是好东西，补脑子的，你家徒儿这么聪明就是吃这好东西吃的……”
嚼着郎君亲手奉上的熟羊头肉的女子心中仍旧是纠结万分，万分纠结，自己为幼子买他最爱吃的羊盘肠零嘴儿的时候，会顺带着给郎君带上块郎君最爱的烧羊头，同郎君相会，以歌自娱的时候，自己却下意识的吟唱出了幼子最是喜欢的，白乐天的江南忆戏歌，倘若有那一天，要让自己在这两个男子、那些过往事情之间，作个抉择，天呐，冥神冕下，阿茹古娜神女啊，救救我这纠结的可怜女子吧……
就在这现在和那遥远轮回之前的纠结中，这个名唤兰室之亭的地方的上午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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