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道义

幻想乡中真正懂剑的人……其实并不多，只不过那寥寥数人而已，所以当天魔开口，一阵山风掠过山巅时，魂魄妖忌只是笑了笑。

当然，笑容中多出了几分动容和苦涩。

「血海之后已然千年。」

他望着天魔说道。

「原来……除了花田的那位，这世上还有人学会了他的剑意。」

千三百年前，八意剑哉与各大妖怪生死搏杀，直接或间接的改变了未来妖怪们的格局。

如今看来，这份影响还要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很多。

剑意冲天而起，霸道肆意，在石阶下方的山林间肆虐，即便是遥远的山巅也被这霸道毫无道理的剑意所侵，青青林木开始无缘无故的落叶，落叶成堆。

天魔面色漠然，双手负在背后：「如此这般，你还以为你一个人能赢得了我？」

魂魄妖忌安静的看着白骨堆上的博丽巫女，颤抖着，压制着千三百年瘴气的女巫。

红白色的巫女服在阴暗的天守阁里仿佛散发了庄严的光泽。

他沉默了片刻说道。

「所以我请了一个帮手。」

……

……

在这个时机，在这个时刻，能够有资格被魂魄妖忌当做帮手的人确实……不多。也正因为如此当石阶上脚步声再次响起，当鞍马天狗头戴斗笠从山下走上来时。

天魔的面色变得阴寒了许多。

黑色的发丝在风中飘拂，巨大的身躯在微微的颤抖，天魔用沙哑的声音说道：「鞍马八云……你这是要背叛妖怪山了吗？」

层层乌云无来由的聚拢，山顶重入阴郁黑云之中。

一片安静。

鞍马天狗缓缓取下头顶上带着的斗笠，露出自己赤红色的面容，额头上的皱纹里透着一股宁和的气息，轻声说道：「我从未背叛过妖怪山，即便是此刻也没有。我只是遵守着身为天狗的道义。」

「好，很好。」

天魔两道眉毛渐蹙，皱纹夹着一丝冷漠与强横：「杀人如麻，竟然会心怀道义？十年前槐树街血流漂杵，你鞍马八云便要占去四成。在你屠杀手无寸铁之人时，你又提过什么道义？」

不待鞍马天狗回答，一言毕，天魔又看向了魂魄妖忌。

「你呢？一个杀人如草的庭师，竟然会心怀道义？莫非你当年杀了自己恩主全家，也是为了所谓的道义？」

「你们二人都有与我为敌的理由，与我为敌的资格……」

她看着身前两位战意滔天的大妖怪，鄙夷之意却抑制不住：「要战便战，何必再折腾出一个自己也说服不了的道义来恶心我？」

天魔拍拍臂甲上的灰尘，长声而笑，笑声里满是不屑于嘲讽，或嘲讽山顶上两位人间顶峰的大妖怪，或是嘲讽角落里算计着自己的八云紫。

这位妖怪山最强的大妖怪忽然敛了笑容，冷漠说道：「如今人都已经到齐了，还等什么呢？」

……

……

妖怪山上的层层乌云范围越来越广泛，最后直接连到了天边一线，整片夜空都被乌暗的云朵这比着。

天色越来越暗，云中翻滚挤弄的闪电清晰可见。

呜呜……风声呼啸，云间隐有雷声隆动，似乎是天地在痛苦地呻吟，然后落下一滴雨水。

在层层乌云叠加最厚的那片天空下，妖怪山的山巅已经进入了一种很奇妙的境界。第一滴雨水落下时，恰巧打在了魂魄妖忌手中的那根竹竿上。

雨水打在竹竿上，然后斩开。

势。

异常强大的三道势，同时出现在乌云笼罩的妖怪山，互相干扰，冲突，至于冲天而起，与山顶上空的隐雷做一番斗争！

意。

两道犹如实体的剑意，激烈的碰撞在一起。在第一滴雨落下时，便肆意在妖怪山山顶的一切。所有的生命都在这锋芒傲骨的意境中，失去了自我心灵的掌控。

山腰，妖怪山的天狗并没有因为山顶恐怖的气势压榨而倒向地面，他们仍然站立着，只是浑身上下僵硬着，没有一丝动弹的可能。

他们恐惧而眼瞳无法缩小，他们失禁而尿水无法打湿衣裤，他们想惊声尖叫却张不开嘴。

山顶四周的青草香一柄柄长剑般倒下，刺向场地的正中间，就像是在膜拜世间的神灵。地面上的黄土用一种肉眼可以看见的速度，缓缓向着青石缝隙里退去，缩成一道线，一道瑟缩的线，躲避着这股磅礴的力量。

没有一丝声音，所有的声音都被封锁在实势恐成的坚厚屏障内，云层绞杀的雷声，雨滴润土的轻语，都变成了哑剧的字幕，能观其形，而无法闻其声。

大妖怪？大妖怪！

很多人都思考过，这样的力量一旦无视符卡规则，全力施展出来，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而今日妖怪山上，三位人间最强的大妖怪同时出手，这股威力终于给予了答案。

大风起兮，无声无息。

雨落下。听不到嘀嗒。

雨水击打在鞍马天狗苍老的面容上，没有被他身上浑厚的妖力激成雨粉，而是十分温柔的自然滑落，打湿他的衣襟，他的麻衣，他的草鞋。

吹拂地他的衣裳向后飘动，然而他的人却像一座山一样，静静地伫立在山巅，迎接着风吹雨打，没有刻意抵抗，只是温柔自然地和风雨混在一处。

此乃借势，借山势，借风势，借雨势。平和着面对着两道锋芒到了极点的剑意。

天魔整个人的身体已经挺了起来，体内的剑意毫无保留的释放了出来，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鬼神辟易地锋芒气息，似乎直要将这山，这风，这雨……统统碾碎了去！

在场间三个人里，只有魂魄妖忌全力而发，气息冲天而去，震得他四周的雨水变成一片粉雾。弥漫身周，模糊了其中地景象。

剑意终不可持，尤其是这种没有节制的释放。魂魄妖忌眼中闪耀着异彩，整个人像是年轻了数十岁。难道他是在损耗着自己的生命，来换自己一个出手的机会？

然而魂魄妖忌却是在雨中，一动未动。

……

……

他不动，并不代表他永远不会动。

所以魂魄妖忌像一道变了方向的水，划过一道青色的影子，站在了天魔的脚前。

他低着头，漫天雨水似乎要将这个身材瘦小的老人吞噬。

魂魄妖忌的剑意宛如实质，将雨水逼出身周，却并未破空而去，却是绕着凄厉的弧线，在他身周上下飞舞。

带动着那些雨水飞舞。

雨水变成了一把把利剑，看上去神奇无比。

在这一瞬，魂魄妖忌身上的雨水越发激烈起来，让整个山巅都笼罩在一片厉杀的氛围中，却又充满生机。

这便是生命二刀流，生之极，命之致。

即便如此天魔还是没有拔剑。

因为她本身就是一柄锋利而执着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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