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风吹丝乱头不见

第6章 风吹丝乱头不见

张淼鑫来到了奶奶的房间,看到奶奶正在双手捧着铜钱,十分虔诚地“哗啦哗啦”摇着。

他知道,奶奶这是在卜卦呢,于是,就悄悄地站立一旁默不作声。

张家老太的两只手举过头顶,她仰望这天花板嘴里还轻微地念诵着咒语。

好一阵子过后,张家老太才将手中摇过的铜钱,撒在了桌案上。

那是六枚乾隆通宝,这六枚乾隆通宝也不知道充当过多少次天人沟通的媒介,它们早已被手磨得是金光灿灿。

张家老太将那撒落在桌案上的铜钱,划拉到了一起。

她对大孙子说道:“小鑫儿呀,我已经占卜完了,你可知道,我占卜的这一课是什么卦吗?”

自小就看着奶奶给人家占卦卜课,就算是耳濡目染,张淼鑫对于数术也会略懂一些的。

再者说,张淼鑫的工作是研究甲骨文,甲骨文记载的内容,与其说那是殷商时期的档案文献,不如说那就是时人占卜的笔记。

殷商是一个崇尚鬼神、风行占卜的时代,那一片片甲骨上铭刻的文字,几乎都是由占卜而得的卦辞,以及占卜推算之后的断语。

那甲骨文辞,还有一些是,在所占卜的事情发生之后,对应验之事的缀述。

在如此的学习研究环境之中,又是生于这么个易数文化家庭,张淼鑫就算是可以规避迷信观念,对于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也必然是一清二楚的。

张淼鑫看着奶奶占出的那些铜钱说道:“这六枚铜钱是一阴一阳,接着是连着三阴又一阳。它的上卦是坎卦,下卦是震卦。

“奶奶,我知道,这一卦叫‘水雷屯’。可是奶奶,占得这一卦应该预兆着什么呢?”

张家老太往她那把家传的罗圈儿椅子上一靠,有些失意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唉……这事情真的是不太简单呀。

“在《文王课》中,这一卦叫做‘乱丝无头之卦’。有道是:风吹乱丝不见头,颠三倒四犯忧愁。慢行缓来头有绪,急促反惹不自由。

“小鑫儿呀,这件事就犹如被大风刮乱了丝线,想把一团乱糟糟的丝线捋出个头绪来,着急只会添乱。或许时机一到,自会水落石出,事情会自己显露真相的。

“小鑫儿,你也不要着急了,既然那卑鄙小人埋在你爷爷坟头上的玄武,已经被咱们给挖出来了,奶奶再想个办法处理一下也就没事儿啦。小人们是轻易破坏不了咱们家那坟茔风水的。”

尽管张家老太占算的是坟茔风水的问题,可是她占卜的这乱丝无头之卦,与胡硕文对甲骨失窃事件的处理理念,还当真很是吻合。

张淼鑫姑且也不再徒费心思地白着急了。

大雨夜除了失窃甲骨的事情以外,还有别的一面呢,人家张竞人对那个大雨夜也是不能释怀。

说者有心、听者无意,最近心烦意乱的张淼鑫,哪里还有心思去回味堂弟张竞人,预报天气的事情呀。

不过,那是人家张竞人自己的事情,对自己的事情没有谁会不上心的。

尽管张竞人不能准确地说出,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拥有了预报天气的特异功能,可是那次他当着张淼鑫的面预报天气,绝对不是人家的第一次实验。

张竞人已经做过很多次天气预报了,他在留意到自己会这种本事之后,曾经自我检验过很多次。

每次张竞人都会将自己对未来天气的预测,详细地记述在笔记本上。等到预测的日子过去之后,他再核对自己预言应验的程度。

起初的几次,张竞人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因为那准确度,远远地超过了气象台,用高科技手段预测而发布的预报信息。

张竞人看着自己记下的那几十条天气预报信息,心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知道,自己的这种本事不是学来的,也不是像朱泳燚那样,根据经验总结而来的。

他对天气的预报,绝对不是通过看云识天气。

张竞人感觉,自己对天气的情况就叫做知道。

那就像是瞌睡的时候会不能控制地想睡,睡着的时候又会不由自主地做梦一样,那些信息就在他的脑子里放置着呢。

他就像是背儿歌、背曲儿一样,把那些信息给口诵出来就行了。

张竞人没有把自己这事儿说给别人,这是因为,连他最要好的堂哥都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感觉如果是给别人说了,难免会招来那些人的调侃。

张竞人在博物馆里干的是保安工作,自己最常接触的当然就是这些小保安了。

和一个从这里辞职一年多的好朋友闲聊,张竞人对自己的事情反而更上了心。

这是因为,张竞人的那个朋友非但没有嘲谑他的说辞,还对他鼓励了一番。

好朋友鼓励张竞人,应该好好地利用身怀的绝技,为自己谋划前程。

如果他能与气象局的人搭上线儿,必定会被人家当成人才加以重用的。

尽管张竞人感觉,朋友的话中含有几分怂恿,可是鼓励的话总是让人听起来振奋精神。

张竞人不但对那位朋友心存感激,他也想为自己开发一下门路。

想来想去,张竞人还是感觉自己堂哥的人脉比较广,这事儿当然不能离开他的帮助。

可是,最近张淼鑫又显得很是繁忙,张竞人还是需要寻找时机求助于自己堂哥的。

张家老太每每遇到大事,都能这般的镇定。

不过张淼鑫拿着那块儿甲骨,还真不能将它视作无事。

张淼鑫没有心思在老家欢度双休日,他尽快地返回了安祥市。

张淼鑫赶去了胡硕文的家里,把自己老家发生的奇巧事情一一告诉了胡硕文。

虽然这事情也让胡硕文感觉很是意外,不过他认为,这和自己的推测还是比较一致的。

胡硕文说道:“你将那块儿甲骨带回来了吧?拿来我看看。”

张淼鑫说道:“老师,我没有把那块儿甲骨拿回来。我担忧,我若是硬要拿走那片甲骨的话,我奶奶和我婶子们不小心会张扬了这事儿,所以,那块儿甲骨暂时还在我奶奶那里保存着。

“老师,我可以确定,那块儿甲骨,就是研究中心失窃甲骨的其中之一。

“老师你看,这是那块儿甲骨的照片,这是那块儿甲骨的拓片。”

张淼鑫从自己的包中将那块儿甲骨的资料,拿给胡硕文观看。

胡硕文认真地看着那些资料,拓片上那明显的一串甲骨文字映入了他的眼帘。

胡硕文念道:“乘马班如。乘马班如?这句话好像感觉挺熟的,是出自哪里呢……”

张淼鑫接话道:“乘马班如是《易经》卦辞里的字句,或许那些卦辞还是从这甲骨占卜中,归纳出来的呢。”

“哦,想起来了,”胡硕文说道,“这乘马班如应该是出自《易经》的《屯卦》。

“乘马班如,匪寇婚媾;乘马班如,泣血涟如。

“淼鑫,以你老家发生的情况来看,对于这甲骨失窃的事情,我的推测是没有错误的。

“偷盗甲骨的窃贼,就是有意要陷害你。看,把赃物都引到你老家祖坟里去了。”

张淼鑫显得很是急切地问道:“老师,我是不是应该为自己洗雪清白呀?”

张淼鑫自然忧虑这个,因为他在那天深夜,只身抹黑进入办公室,察看那些临时存放的甲骨。

张淼鑫发现了甲骨失窃的情况,就赶忙打电话报给了胡硕文,胡硕文要张淼鑫立即赶去他家里,当面给自己说明实情。

张淼鑫这出入办公室,除了在大厦门口把守着的安保人员知情以外,并没有谁能够证明他,有没有做过什么。

那天的大暴雨过后,一直都没有听谁说过有失窃的事情发生,如今再说,怎么说,说什么,能说得清楚吗?

胡硕文在屋子里踱了几步,看着张淼鑫说道:“淼鑫,你现在的心情老师非常理解,不过老师要告诉你,遇事不但要沉着,更需要把事情给想明白了。

“你要为自己洗雪清白,且不说是现在,就算是你在发现甲骨被盗的当时,随即就报案,你也已经很难与这件事脱清关系了。

“淼鑫,法律重视的是证据,你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自己是清白的,那他们就要认定你是嫌疑人。

“淼鑫呀,以当下的情况来客观判断,不但证明你玩忽职守,甚至更加地证明你有监守自盗的嫌疑。

“你现在正处于职称评审的关键时期,却纠缠上了这样的事情,那评审的结果还不能预料到吗?

“淼鑫,往另一面想,你报了案,就算是经过警察们的侦察,过上一段时日之后能够还你清白。

“可是由舆论造成的,大家对你的坏印象,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转变呢?”

胡硕文的说法也并非是在危言耸听,张淼鑫又怎么可能会平静下来?

他说道:“老师,可是我感觉,事情的发展对于我是越来越不利了。”

胡硕文拍了拍张淼鑫的肩膀,让他坐下先喝口水。

胡硕文接着说道:“淼鑫呀,这也怪老师平日里对你有些疏忽了。

“研究中心有规定,研究员在研究甲骨时,从保险库领取的甲骨,当日必须送还保险库。

“只有在三片以下,并且,还只能是在特殊的、必要的情况之下,才可以将正在研究中的甲骨,暂时存放于办公室的保险柜中过夜。

“此前你们虽然时常地违规操作,可我对你是绝对的信任,不过,你也确实没有出过任何问题。

“这次,你们竟然把三十块儿甲骨都存放于办公室的保险柜里,这不是就被那别有用心的人给算计了吗?”

不用胡硕文责备,张淼鑫也知道自己的操作就是有违纪律的。

张淼鑫是甲骨文破译小组的组长,他对此种失误应该负主要责任。

不过,倘若暂时不将此事报案,一来可以等到他的晋级评审结果确定之后再说;

二来嘛,利用这些时间,或许还真有可能查清这件事情的底细呢。

因为,最有可能参与盗窃甲骨的人,也就是甲骨文研究小组,除了张淼鑫和徐静、向凌霄之外的其他七个人。

他们对那三箱甲骨的情况最为了解,别人是很难把握到如此时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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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记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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