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龙象
李贲怒啸连连,手中一对长枪迎风招展,已经化作一头张牙舞爪的恶蛟。
一柄看似普通的长枪在他的手中,仿佛有了灵性一般,犹如半藏云雾之中见首不见尾的神龙,妙变无方。
相较于阎行的一往无前,李贲更多了几分灵变之意,更懂得因势导力,击其虚处。
阎行刚猛无俦,李贲灵动矫健,两人一刚一柔,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李贲灵妙如龙,阎行刚毅如象,龙象齐舞,当真是相得益彰。
樊岱虽然骁勇刚猛,但手中一对镔铁双戟略逊变化,竟然被这两种风格迥异的夹攻硬生生地压制住,双方渐成僵持之势。
铁戟与巨矛、长枪的碰撞声响彻不断,叮当不绝于耳。
“他娘的,”阎行压力骤减,嘴上却好不消停,撇嘴对一旁的李贲说道,“谁让你横插一脚了?凭我一人之力,对付这樊岱已经绰绰有余了……”
“若不是家父的命令,我才懒得助你!”李贲嘲讽地一笑,冷哼一声说道,“不知道谁刚才被杀得屁滚尿流……主公常说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对了,死鸭子嘴硬!”
阎行难得脸皮一红,怒吼一声,厉声说道:“好,那咱们就看看,谁能抢先斩杀这樊岱!”
“正合吾意!”李贲朗然一笑,眼中精芒也是闪烁。
樊岱眼见眼前两人竟然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自然是勃然大怒,一对虎目之中更是冷光大甚。
但是,李贲、阎行二人,却不简简单单是口出狂言那么简单。
他们手底下的功夫,同样十分了得。
更重要的是,两人一番口舌之争之后,却都是战意大盛,手下的功夫又精锐了几分。
阎行手中一对巨矛仿佛从高峰之中滚落的岩石,重势不断累积,冲击力越来越惊人;而李贲手中的长枪,却仿佛拍岸惊涛一般,一重叠着一重,诡异难当。
樊岱有一种感觉,自己的面前似乎有一头撒蹄狂奔的怒牛和一条无孔不入的毒蛇,两者迥然各异的招式让他疲于奔命。
区区两个少年儿郎,竟然就能够将我逼到这个份上?
难道我真的已经老了?
樊岱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涌现一丝倦意,气势又跌。
萧辰见李贲、阎行两头小虎渐渐扳回颓势,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渐渐放入胸腔之中。
他瞥了一眼身旁气定神闲的李羿,不禁暗自感叹李羿果然目光老辣,洞若观火。
李羿依旧保持着那种仿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淡然地笑着说道:“阎行的巨阙狂矛刚劲凶悍,贲儿的御衡亢龙枪灵柔并济,两人相互配合,必定是鬼神难挡。不过,两人毕竟年幼,体力上也稍微差了点,因此急切之间难以取胜。”
“这两人性子都有些激傲,未免有些小觑天下英豪了。”李羿眼中闪过一道精芒,接着说道,“这两人初出茅庐就遇上樊岱这样的骁勇之士,不但对二人的武艺大有帮助,更能磨砺这两人的心性。就长远来说,此战对二人应该是颇有裨益……”
萧辰暗暗咋舌,李羿竟然以凶险的沙场作为历练的舞台,更以樊岱这样的猛士作为自己亲生儿子的磨刀石,当真是没有丝毫心慈手软。
不过,恐怕正也是这份魄力与狠毒,才能锻造出李家迭出的大将之才。
而且,视沙场如无物,这份魄力也的确令人心折。
“王师的龙象虎兕功,我也不能荒废了……”萧辰看着犹如两头小老虎一般的两人,心中也不自觉地涌现一丝豪情。
毕竟,身为男儿,谁没有提三尺青锋安定天下的雄心?
……
李贲、阎行与樊岱的几番交锋,看似漫长,其实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高手之间的交锋,原本就捷如惊雷,往往在瞬息之间分出胜负。
很快,樊邬所领的三十余名骁锐虎狼卒,已经气势汹汹地逼了上来。
这些虎狼卒都是刀头打滚的强寇,个个凶神恶煞,杀气腾腾。
不少人身上还插着半截的箭矢,箭羽已经被他们折断,但箭镞却没有拔出来。
身上血流如注的伤势不但没有影响到他们,反而给他们更添几分凶恶的气息。
“杀光他们!”樊邬挥舞手中的大刀,眼中闪烁着森冷的厉芒。
他的肩膀上也插了一根长箭,但丝毫不改彪悍的本色,剧痛反而激起了他心中的狂躁。
受伤的野兽,才是最可怕的!
这群受伤的虎狼卒,更是如狼似虎!
但是,横亘在这群仿佛咆哮怒兽的贼匪面前的,同样也不是温驯的羔羊。
飞扬激荡的尘土之中,李羿一手训练的五十名健卒仿佛在暗处的群狼,在以逸待劳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露出了狰狞锋利的狼牙。
出手的时机,同样精准,间不容发!
这五十健卒瞬间分为两部,仿佛蝎子的两只巨螯,一左一右,狠狠朝着中央的樊邬夹击上去。
左右两部,各有二十五人,他们脸色坚毅,手中的环首大刀闪烁着凄厉的冷芒,晃人眼目。
在看到这五十员健卒的刹那,樊邬的心中,猛然涌现一丝不妙的感觉。
这是身经百战的樊邬,一种有心而发的直觉。
眼前这五十人人数自然不多,但是个个身材魁硕,身强力壮,丝毫不逊于自己身后的兄弟。
更让他感到惊奇的是,这群人似乎是以正规官兵的方式进行训练的,步调整齐,气度沉稳,更是进退有致,仿佛凝结成了一块坚不可摧的铁板。
除了兵械甲胄远逊官军之外,樊邬甚至感觉眼前这群人比他见过的任何一支官军还像官军。
他们的身上,甚至有几分匈奴中郎将张奂麾下的精锐亲卫——断颅卫的味道。
樊邬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阵忧意。
不过,他心中的忧意一闪即逝,很快被满腔自信所取代。
这五十人虽然进退有度,训练齐整,但自己身后的虎狼卒都是穷凶极恶的巨寇,也绝非易于之辈。
若单论个人勇武,眼前这帮人恐怕还要逊色不少。
自己身后的兄弟随便拉出一人,也能够轻易挑下对面任意一人。毕竟,自己这群弟兄个个都是血债累累,若论杀人的本领,恐怕无人比他们更为精通。
对方虽然人数略占优势,但也绝对占不了多大的便宜。
况且,自己身后还有“老卒”成蒙所领近百名贼匪。
若论骁勇彪悍,这群人自然远远不及自己身后的弟兄,但他们同样也是常年聚啸为盗的贼匪,绝非刚刚放下锄头的农夫。
加上有深通韬略的成蒙指挥,这群人的战力同样不可小觑。
自己只需与眼前这群人僵持数息功夫,接应的成蒙一旦赶到,就能让眼前这群家伙进退维谷。
仿佛两道暗涌的海流碰撞在一起,瞬间激荡起无数血花。
流血不可避免。
但是,流血的,会是哪一方呢?“这怎么可能!?”
樊邬看着眼前的情景,感觉心头一阵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