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虎蝾螈与绞杀榕 第二章 花魁幼娘
“不要……杀她……”
魏戮才苏醒便忍着撕裂伤口的剧痛说道,气息微弱到若不是仔细听根本听不见所言到底是什么。
站在床头的魏十五闭着眼,沉思了片刻抬起手吩咐道:“让捞月坊那边暂时先留那个贱女人一条命。”
门外的甲士听到后便赶忙出发捞月坊,毕竟能在捞月坊坚持一个昼夜的人寥寥可数,何况还是一个女子。
“你先好好休息,爹明白你的意思。这个贱女人爹留给你,让你亲自动手。”
魏十五说完走向屋外,留下苏醒没多久的魏戮在床榻上躺着。
可他不知道,就在出门的时候,他背后的魏戮正死死盯着他,眯着的双眼透着一股子饿狼才有的冷冽。
魏戮的眼神直到魏十五跨出门的那一刻才收敛了起来。
昨晚魏戮听得很清楚。
自打魏戮有记忆起便知道自己是陇右王的独子,这偌大的家产和这陇右迟早都是自己的。
那个女花魁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青楼楚馆的花魁一般都不会接待客人做那皮肉买卖。
可偏偏他是陇右的世子殿下,哪里还讲什么规矩。
几次软磨功夫下来,花魁就是一个“不”字。
这才有了霸王硬上弓的戏码。
这对于魏戮来说就是家常便饭的事,自己想要的哪里有什么人敢不给。
若不是那突如其来的一刀,和以前也没什么区别。
魏戮也是现在才明白,花魁所谓的不愿意和挣扎就是为了在刺杀自己的时候误让门口把守的人以为是一出心不甘情不愿的闺房乐趣。
魏戮此时倒不觉得那个女刺客如何的心机了得,毕竟与魏十五相比还差些火候。
魏戮这些年不学无术,整日流连在胭脂堆里。可是不读书不代表不懂,坊间的话往往更能让他明白此事的棘手。
若是让魏十五察觉出自己知晓了身世后,难免不会被灭口。
昨夜魏戮听到魏十五和那个真世子的对话,一开始是不可置信的。
若是自己身上伤势缓和,必然神色或者话语露出马脚。
可是巧就巧在他那时身上早就没了力气,只能躺着,动弹不得。
否则说不定就命丧当场了,到时候那个真世子便躺在了床上。
外面也只会觉得世子殿下大难不死。
等到他再次醒来时,魏戮先是一阵唏嘘,当真体会了乐安寺那个疯和尚所说的“梦幻泡影”是个什么意思了。
一直以世子殿下自居,到头来不过是个小小的替身,还是替人去死的替身。
正如魏十五说的那样,十年富贵换了一刀毙命。两者互不相欠。
但是魏戮还是不服,凭什么?
凭什么你身世显赫便不能死,凭什么我出身低贱就要替你去死。
凭什么我活得糊涂,若不是自己福大命大,恰好听见了这父子二人的对话。自己死了也只会以为自己是陇右的世子殿下,不知何处来,也不知何处去。
凭什么自己生死掌握在你们手里?
就因为你是陇右王?就因为你让我享了十年人间富贵?
他没读过书,但也知道书上不会有这样的道理。若是有也是错的。
毕竟没什么比活下去更为重要。
当务之急便是让魏十五这个慈父对自己不起疑心。
魏戮想到这闭上了眼睛,活着,看似容易,也不容易啊。
“这陇右的谍子是不是也该查了查了?平日里可也没少砸银子啊。”
伤势有所好转的魏戮依在床上斜着眼看着坐在椅子边的魏十五。
“我儿说得是。这么一个女刺客竟然能在陇右一待就是几年之久还未被察觉,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魏十五倒了一杯茶,亲切的递了过去。眼神慈爱,就像是普通农户里老父一般。
好像这魏戮真就是自己货真价实的儿子一般。
“失职可是重罪。我是为爹爹考虑。”魏戮嘴角翘起接着说:“这次是我,下次难免不是爹爹你。”
“我倒是希望是我,父亲为儿子死。没有什么好说的,义不容辞。”
魏十五将茶放到魏戮手上,茶水由于刚刚沏好,有些烫了。
魏戮一个没拿稳掉在了地上,茶杯应声摔碎。
“烫死我了。老东西。”魏戮大叫了一声,由于用力过猛,胸口印出了一道血痕。
“是爹不好!都怪爹!”
魏十五赔笑地将世子魏戮扶上了床,一边吩咐大夫过来一边自责地骂了起来:“老了就是不中用了。儿子骂爹骂得对,骂得好。”
父慈子孝俨然成了子不慈父还孝。
走出房门的魏十五和屋内床上魏戮同时长出一口气。
儿子还是那个儿子,显然不知真相。
老子不是那个老子,庆幸也不知真相。
休养了一个多月,总算是可以行走了。
一大早魏戮便带着人去了捞月坊。
花魁唤作幼娘。
一开始被带到捞月坊的时候浑身是血,幼娘本以为是活不过第二天。
可是第二天一早原本被倒挂一夜的她竟然被放了下来,好吃好喝不说还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
她只觉得不妙,若是如此对待自己,只有一种可能——自己要等。
等一个人来亲自动手,对自己恨之入骨的人。那便只会是那个混蛋世子。
“幼娘啊,幼娘。你说何苦呢?”魏戮看着囚牢里的花魁调笑道。
见到对方没有搭理自己,魏戮接着说:“你我二人也算得上是一夜夫妻,你这样作,为夫真的有些为难啊!”
魏戮勾了勾手指,不一会身边的人便将门打开了,不由分说的将幼娘的衣服剥了个干干净净。
一丝不挂的幼娘用地上的干草尽力的挡着,蜷缩在了角落之中。
“几日不见,倒是消瘦了不少。可惜了,本世子喜欢丰韵些的。”魏戮边笑边说。
听到这声笑,幼娘倒是有些不怕了。
索性一把扔掉原先覆盖的干草,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牢门。
隔着铁门说道:“幼娘本就是流落风尘的女子,做的就是此等勾当。既然世子殿下喜欢看,那就看好了。”
魏戮点了点头,一脸赞同地说:“幼娘说得在理。我倒是忘了,你本就是个低贱的货色,不比寻常的女子。礼义廉耻什么的,当然不会在意了。不过本世子心系我陇右的百姓,怎么说也是父母官。当父母的有好东西当然要让孩子们瞧瞧。”
魏戮说完将牢房的门打开说道:“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出去遛遛弯挺合适的。”
幼娘看了一眼魏戮,坦然走了出去。
“游街而已,本姑娘刚好待得久了。倒是怀念大同城内的风光了。”
魏戮坐在捞月坊里喝着热茶,这么个鬼天气,即使在屋内也是有些凉意,脚边的火炉显然是不够的。
听见门外有动静,歇息了一个早上的魏戮还未回头便笑着说:“幼娘,如何?这一圈走下来,是不是觉得我大同城的风光不错啊?”
赤身游街的幼娘哪里还能说出话来,只是默默地垂着头。
世子吩咐人将她抬着拴在了架子上。
“我倒是忘了。幼娘是从青楼里趟出来的,不怕丢人。也是个死士,不怕死。”
魏戮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身边的谍子说道:“外面风尘大,给他冲洗冲洗身子。姑娘嘛,都爱干净。屋内生火有些熏人了,顺便把门开开透透气。”
身边的谍子听后已然明白了世子的意思。
而已经冻得说不出话的幼娘则是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魏戮。
一桶冷水从头到脚浇在了幼娘身上,门外的大风正对着一丝不挂的她。
“你是不是挺好奇的?为何我不问你来自哪里?受何人指使?”
魏戮笑着在一旁的火炉上烧起了水。
“平时拷问犯人,犯人只觉得说了便没事,于是心里就有了底。那样不好玩!我不想知道,我只想好好地玩一玩。你什么都不用说,受着就行。我玩腻了就不玩了。忘了跟你说了,本世子最善于的就是坚持。想来青楼里的那些好姐妹应该都和你说过此事了。”
魏戮说到这,不经意地斜眼看了门外的一个站岗士卒脚上的那双鹿皮的靴子,很是扎眼,扎眼得让魏戮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