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烟雨小筑
一场秋雨,一场凉。雨后的小筑更加静谧,藏在乌衣巷的胡同里,很难被发现,走进去石子路旁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中庭有一颗硕大的菩提树,错根盘结的树干深扎在土壤里将周围托起一个山丘,先入眼的是一座亭子,过了亭子是一蹲石桥,桥下流水潺潺顺着回廊流进一潭小湖。
下面的人点了灯,也不至于太过幽静。他们穿过回廊来到后院,整座小筑是建在水上的,前有东西二院分别是膳食居和静心阁,后有一院为惜抱轩。
“主上。”女子微微福了福身,抬眸打量了一番楚南熹,并未多嘴。
“再安排一间屋子给这位公子。”南宫烨说罢径直向惜抱轩走去。
那女子身着群青色对襟襦裙,衣袖两臂都绣有破晓祥云,朝云近香髻上一支岫玉梅花簪秀雅绝俗,单看打扮就像京中闺秀。
在大禹十八岁的女子须穿耳,楚南熹估摸这位姐姐比自己大两岁。
“姐姐。”她唤她,姑娘聘聘婷婷转过身来,她肌肤雪白,双目似一泓清水,秀美的峨眉上参杂了半分忧愁,他这样唤她,惹得她嘴角微扬,脸颊泛红。
楚南熹的长相是没话说的,就算扮成男子也是清俊儒雅,气质出尘,在天山门时就有不少姑娘为之动容。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作了一个平揖当做道歉。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奴家姓乔,名磬笙。”她又福了福身,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家闺秀之范。
乔磬笙领着她进了惜抱轩的偏阁:“公子在这歇下吧,有事吩咐奴家就好。”
扶苏不在身边,她凡事都要亲力亲为着实有些不习惯,一时疏忽打翻了烛台,屋里一下子黑了。她不光怕冷还怕黑,四处寻摸着找火折子,这间屋子不算大,但四面陈设精巧绝伦,摆件也是独具匠心,屋子里太黑,庭院又太幽静,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一不小心又打翻了一件物器,闹出了好大动静,乔磬笙怕他出事叫了元烨来。
他们推门而入点了灯,寻顾四周乱七八糟的样子,再看看楚南熹确实有点狼狈,她的衣袖被划出老大一个口子,有些尴尬地杵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间屋子遭了贼。
元烨自是没说什么,让人收拾了屋子,清理碎片的小丫头看着那景泰蓝的碎片摇了摇头,
乔磬笙上前询问他有没有受伤,幸好没有。
“好生照料。”元烨丢下一句话给他们就出去了。
昨夜的雨下的窸窸窣窣,第二天凉意更甚了。她睡不着,七日后就是开堂公审,不知道沧桑查的怎么样了,她得赶紧回去。楚南熹下床穿衣服,乔磬笙端着盆走进来吓了她一大跳,她现在只穿了中衣,一头秀发垂胸前,傻子都能看出她是女子。
乔磬笙愣在原地,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洗漱水打好了,主上嘱咐公子洗漱好了就可以去前院用膳了不必等他。”女子如何?男子又如何?与她不干的事她想不参和,乔磬笙不是个喜欢嚼舌根的人,看见的听见的该说的会说,不该说的她会放在心里藏的好好的。
“你们主子在哪,我有事找他。”她穿好外衣正准备系宫绦。
“估摸着现在已经起了,过会儿会去静心阁。”乔磬笙福身低着头说,昨晚主上的态度很明确,这位姑娘是贵客,乔磬笙不敢怠慢。
静心阁内烟雾缭绕,宛若仙境,楚南熹只能凭着感觉走,烤瓷地砖上湿答答的,她的衣摆都已经被浸染了,这里着实奇怪四面都是墙,顶上开窗,除了一扇屏风没有别的陈设。
男人起身,云雾散开,池中的水位刚好到他的腰线,楚南熹慌了往后退了退,环顾四周无处可藏唯有一扇屏风。
“出来,朕穿好了。”她畏畏缩缩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他哪里穿好了!就是哄她的,男人上半身裸着背着她正在系裤带。
他转身去拿屏风上的上衣,楚南熹紧张了一下居然跪下了,她闭上眼睛安慰自己,却没看到元烨脸上意味不明的笑意。
“地上凉,快起来。”元烨伸出一只手给她,这烤瓷地砖滑,他怕她摔着再把什么给打碎了。平时也没见她冒冒失失的,相反很稳重,居然生活不能自理,南宫烨不由觉得好笑。
他是好看的,像谪仙一样,女子见了都会心动吧。楚南熹算是从地上爬起来的,太丢人了,一直尬着。
“你要回去,朕不同意,安平王府有沈肃的眼线,定会处处掣肘。”他不同意楚南熹回去也有他的顾忌,彰华殿内他显些遭人暗算,因为心烦意乱才到这里来休沐,她出去太引人耳目,也会暴露这所居处的位置,不过昨晚的事情不恰恰说明了大理寺是他的麾下,沈肃动不了,楚南熹聪明,不用他多说。
“用早膳没?”元烨关切地问她,语气温婉和昨晚的冰冷形成对比,他平日里待人皆是如此,只要不触碰他的底线。
楚南熹摇了摇头沉默不语。前几日召见她也不见如此,今日是怎么了?她一直拘谨着放不开自己和平日里的随意截然不同,元烨不知道昨晚先是白凤和她畅谈让她信他,后来又在大理寺见到他那般冷漠无情的样子让她后怕,再后来便是今日清心阁故意逗她。其实不止这些事,他的每个模样一次又一次的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现在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和元烨的喜怒无常不同的是晟王,他的热情奔放,风趣幽默,直言不讳反而很真实。
大哥跟她说看一个人不能看他对自己如何要看他对旁人如何,细细想来元烨是帝王,他必须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悲欢不溢于面”。
且不看他对自己如何,对这院子下人都是好的,他平易近人,温润如玉,极少动怒,可晟王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和皇帝不和。
元烨说沧桑或许是出事了,让她莫慌,而且还告诉她张氏的确有隐疾,不过坏消息是她身边的贴身丫鬟跳湖殉主了。
晚些时候沧桑便被人偷偷抬了回来,是水运的没走大路,他受了伤,但意识清醒。
丫鬟死了没了人证,看来只能从琼州太守府邸查起,看看张氏的旧人有没有知道的。她遣出去的探子接到张氏的奶娘要从平遥来的消息。
“乐驹说他一路跟着,快到城西渡口了。”楚南熹取下白鸽身上的木塞后便把鸽子放了。
“早些去,秋凉天黑的快。”南宫烨坐在窗前正捧着本杂书看着,说罢放下手中的书。他准备和她一起去,五日的相处他们早已互相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