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最后一事
据慕容守说,经刺客一事,沈云惊吓过度,猛地病倒,就此卧床不起。老国公对此颇为不满,斥责她作为薛家长媳毫无承担,还没让她侍疾,自己却先病倒。
顾太傅在知悉薛家的情况后,亦颇为羞愧。为了不给薛家添麻烦,当即要将沈云接回娘家静养。然而薛平执意拒绝了,说是沈云的病不宜挪动。
顾太傅只得作罢,转而要求见一面沈云,却也被薛平严词拒绝了,理由是沈云病中形容憔悴,不愿见任何人。
赵子砚莫名想起自己在芙蓉殿度过的炎炎夏日,文竹的影子摇摇晃晃印在窗棂上,亭台下,她轻拍沈云肩膀,让她放轻松。
“当你忘了自己是在射箭的时候,准能百发百中。”她那时这样笑着告诉沈云。
“我总怕会误伤了人。”沈云抚摸着弓箭,满脸的担忧。
“别纠结这些,你记住云娘,当你举起弓箭的那一瞬间,你要做的,不是力道对不对,不是瞄的准不准。你要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大胆放箭。箭会顺应你的心,到达该去的地方。”赵子砚按住她的手背。
接着沈云反握住她的手,模样认真而郑重:“是,我知道了。”
刺客是突然消失的,拿的弓箭是薛平院里的,这怎么想都说不通。既然是下定决心要去行刺,怎么可能连凶器都不带。
再者,沈云惊吓过度也很奇怪。
沈云虽然看着怯懦,实则却并非是那样的人。如果是不了解她的人,或许会相信这样的说辞。但赵子砚在夏天一直和沈云待在一起。
与沈云相处得越久,赵子砚就越发现她骨子里的韧劲。她学射箭学的极快,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她绝不是那种,会被一个刺客吓到卧床不起的人。
若说沈云爱惨了薛平,为他的伤势悲痛欲绝也说得过去。但沈云对薛平,显然没有这样的感情。因此为这样的事,吓出病来,委实离谱。
除非……除非她有什么必须生病不能见人的原因。她有通过病倒来掩盖某件真相的必要。
比如,她就是那个想要杀死薛平的刺客。
如果她是刺客,那么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使用院内的弓箭,薛平室内中箭,凶手离奇消失,薛平对刺客长相的失忆,沈云忽然的病倒……这一切,只要想通沈云是刺客,便很好理解了。
恐怕沈云的病重卧床,也不是出自自愿,而是薛平强行安排的结果。目的是为了打消老国公疑虑而做的幌子。薛平对沈云的执念,赵子砚是看在眼里的。
她想,薛平真是个怪人。
从他面对沈云的杀意,第一反应却是保护她这一点来看,他应该是喜欢沈云。但他对沈云大打出手的时候,这种喜欢又跑到哪里去了呢。
其实,赵子砚不太明白这样的关系,毕竟她连自己和陆文濯的关系都参不透。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赵子砚下意识的摇摇头。
似乎是窥探到了她的烦恼,慕容守在一旁感慨道:“这大历人就是复杂,脑子复杂,心也复杂。殿下不必为此忧心,等回到吐谷浑,就再也没有这些烦心事了。”
赵子砚默默无语,她不知道能不能真如慕容守所说,抛开这里的一切烦恼。
她似乎,也变得像大历人了。
“我也迫切的想要回去呢。”赵子砚小声嘀咕。
慕容守立马认真道:“只要殿下一句话,末将立马带殿下走。”
“现在还不是时候。”赵子砚摇头:“我说了,我在这里还有一件必须做的事。”
“那殿下什么时候跟末将走?”
“变天的时候。”赵子砚歪着脑袋笑了笑:“这是我能为吐谷浑做的唯一一件事,无论成功与否,我会等到那时候。”
“快了。”慕容守道:“若不是薛平意外遇袭,大战早该开始了。想必殿下也从宁王爷那里听说了,城外早已经布满兵马,只待一声令下。可惜这一声令下的头儿意外受伤,倒是拖延了时间。不过,如今薛平已经清醒,拖不了太久了。”
是拖不了太久了。
赵子砚隐隐感到了焦虑,慕容守这话再度提醒了她,虎符一事要加快速度了。
安灵提着装炭的篮筐走进屋内时,慕容守早已经离开了。
安灵并未察觉出什么异样,她只发现,赵子砚的眉头皱巴成了一团,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这一天事情不少,晚上的时候,突然有人造访,来者是薛若兰身边的陪嫁婢子。
她的穿戴装饰都是顶好的昂贵物件,在这以简约为主的陆府里,也算是格外出众了。婢子个头不矮,举止继承了主子的三分气韵,看上去彬彬有礼。
婢子是来请赵子砚去前院赴会的,说是薛若兰的生辰,府里特地操办了一场生辰宴。赵子砚本想推脱拒绝,然而这婢子极为礼貌讲究,她一时竟想不出说辞推脱。
虽说赵子砚并不怕得罪薛若兰,但为这样的小事闹出风波,也是她不愿看到的。想到不去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她还是屈服了。
反正也忍不了多久了,等她拿到虎符,就再也不用和她们打交道。这样想着,赵子砚派安灵准备了些礼物,带去给了薛若兰。
说是礼物,其实就是一些蜜饯果子。
赵子砚在府里的例银少得可怜,加上她从宁王府跑过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可以说是一贫如洗。凑出来的铜板,也就只够买点蜜饯果子。
府里很热闹,但因为皇帝病重,并不敢奏乐,只挂了些彩灯表示祝贺。
彩灯中还有一些,是府中下人做的小橘灯。今年江西上贡的柑橘品相极高,四品以上的官员皆有分到柑橘,果大味甜。扒完的橘皮也不舍得扔,便做成了小橘灯。
赵子砚随手拎起一只小橘灯,默默坐在角落里啃着糕点,四处瞄着陆文濯的身影。她想看看他的反应,验证一下虎符的事。顺便问他要朱砂珠子。
她想去找昨天摔掉地上的那些朱砂珠子时,发现全都不见了踪影。问安灵,安灵也说不知道。想来,那些珠子是被陆文濯拿走了。
“一定要问他要回来。”赵子砚暗暗想着。
然而陆文濯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
既然他不在,她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赵子砚吃了一会,便想偷偷溜了。
她在这府里,并不受待见,老夫人要想忽视一个人,那么即便你站在她面前,也像空气一样。赵子砚在这家里,就是这样一个人。
很识趣的拍拍身上的糕渣,赵子砚叫上安灵,站起身往后院走。然而还没走两步,意外发生了。
先是一声痛苦的惨叫划开夜幕,紧接着便是瓷盘酒盏摔落地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