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传承(八)
虞世南今岁将近六旬了,于朝中多年,不见是仕途经历丰富,阅历自然也是丰富。
皇太子杨倓到来,他不由自主的朝着朝堂政治方向思考而去。
是以在同儿子虞昶将皇太子迎入到家舍之后,非常谨慎的没有提及朝中之事,而是谈起了杨倓昨夜遇刺之事,言语中,全是为关心之言。
杨倓不时的附和,面前虞世南的感觉,于之像一个长辈一样。
但看时间不早,杨倓自不会这般离开,而是说明了个人目的。
“父皇以令孤重整长安吏治,以兼任长安令,孤欲请虞兄于东宫为官,不知伯父意下如何?”
但以杨倓这般直接的模样,却是将虞世南给弄得恍惚。
谈话之间,他自然试探出面前的太子所为何事。毕竟,皇太子年少,不是皇帝,更不是太上皇。
很多事情,是以一问,基本上就打探出来了。但皇太子却并没有因此着道,而是以直来直往的方式,道出目的。
皇帝原来是直接决定从长安开始,还是让皇太子接受,这份魄力,就让之赞叹不已!
可以想象,明天的朝会,一定会热闹。
但于现在,太子已经提前进行了透露。
这是对他的信任,同样是对虞氏抛出的橄榄枝。
虞世南知道,自己不能装聋作哑了。
前番皇帝杨昭以之为刑部尚书,实际已经很说明问题,他也猜到会发生什么,但还是抱着谨慎。
皇帝真若是有心治理,当下之于官吏。实际上,还有御史台等三台作为先锋,刑部只是作为具体的处罚之所,这对他这个刑部尚书的压力,自比不上御史台的那些官吏压力大。
而今看来,皇帝,或者太子,并没有想让他这个刑部尚书,处于后方的打算。
赫然是想将之作为先锋,以便冲锋陷阵。
这里的冲锋陷阵,正是在朝堂之上。
“请恕微臣斗胆说一句,殿下若请犬子,犬子书法不错,亦有文采,但于政事之上,恐出不了多大的力气。
以做长安之治理,那可是需要大能力之人。”
虞世南实话实话,丝毫不在意揭开自家儿子的短处。
可见虞昶听此言后,脑袋低了下去,无他,知子莫若父。
父亲虞世南所言,正以为他之短处。
至于虞昶有没有政治野望,想不想入东宫为吏,以作为储君之未来储备之臣,他当然想,也当然愿意。
但想法是一方面,能力是一方面。
虞昶心晓如此,于事实面前,也只有一声叹息。
却见皇太子杨倓,不这么认为,其反驳道:“虞兄之本人,在孤看来,非于尚书说的那般,真以为大才也!
虞兄之文章上佳,上次于太学之时,孤见之,以为天人也!
甚是喜爱。
而东宫之内,文书之于起草,包括孤之进学,正需要虞兄这般人物,来相助。
此外,虞兄做事非常认真,品行更是绝佳,此当为正人君子之列。
亦非尚书说的那般,只是缺少锻炼之机会。
在孤看来,假以时日,虞兄也定能挑起重担,像尚书一样,成为我大隋的重臣!
以兴大隋!以安大隋!名留青史!”
杨倓这句话道出,不论虞世南相不相信,但看虞昶正如之所言的刚正之辈,又是少年意气。
其本人瞬间起身,向太子杨倓一礼,然后向父亲虞世南一礼,道:“父亲,太子于儿子乃以知遇之恩。
儿子已经成年,不能事事处于父亲羽翼之下。
儿子是喜欢书法,是喜欢读书。
但儿子,同样有为天下,为百姓做事之心。
当下,太子以肃清长安之吏治,儿子无他才能,但愿意于太子以相助。”
这话一出。
无论是虞世南这个做爹的,还是年轻杨倓,皆以一愣。
随之,杨倓面上露出了真心的喜悦,道:“虞兄正乃义士之属,敢为国家效力。尚书,您看!”
虞世南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有些感慨,长子虞昶如此行为,会给自身带来一些潜在不利,便是他和整个虞氏也会牵扯进去。但同时,有些欣慰,长子算是长大了,不仅是年龄上的成年,更以为个人之担当。
想到自己年少时,虞世南难免叹了口气,其随之道:“犬子既然已经有了建议,微臣就不多言。
若是将来,犬子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还请太子多多包涵!”
虞昶性格耿直,同之差别有些大。说话做事,也是直接的很,常以批评时政。
这等性格,实际在官场之上,并不得上官之心。所以,虞世南一直的想法,即是让长子做一个散官,让之做一些学识上喜爱做之事情。
现在长子,既然已经决定从官,且行其事,那他这个父亲,也只有支持。
看出虞世南的忧心,杨倓于此,才透露出另外一个消息,但听之道:“虞兄书法文才非凡,孤会以之于东宫处理相关琐事,并以为孤起草文书。
至于今次,父皇以孤治长安,实际上,孤还请了辅机和高博士。”
虞世南在听到此话,目光一亮,道:“敢请问殿下,可是长孙无忌贤侄和士廉兄?”
杨倓颔首道:“正是!”
虞世南脸上渐渐浮现起了笑容,然后向杨倓一礼道:“有高兄和无忌贤侄相助,想来殿下于长安之治理,一定顺利。”
正如高士廉对虞世南之能力敬重一样,虞世南于高士廉也是惺惺相惜,一直以为其人于太学任教,才华有所辱没。而今,见之愿意效力于东宫,这是作为太子储备力量。恰当今天子以开明,多半马上就会重用。
长孙无忌,虞世南与之父亲,与之伯父,皆以相熟。称呼一声“贤侄”,并不为过。
对于长孙无忌的才华,虞世南自然知道,这是真正的王佐之才!
除了长孙无忌,另一个让虞世南心叹后生可畏的,正是已经在外从官的李世民。
大隋之于天下,于虞世南看去,是以代有人才处。
而重点,正是在于皇帝,当以如何用之。
在的虞昶之同意,并肩虞世南之应承后,杨倓心里是以轻松下来,他没有在虞府上久留。
将一些帮手找到,于长安治下之清理,也仅仅是开始罢了。
杨倓知道,还有很多准备要做。
尤其明日朝会,他很想看看,朝臣如何面对,他为父皇授予长安令,以整治地方。
翌日。
又是大兴宫一日朝会之时,在奏报了相关事情之后,于皇帝杨昭的示意下,吏部郎中萧和出列,朗声宣布了一批,关于东宫的新委任。
其中,高士廉从太学博士上,调到了东宫之地,担任太子少师。
今岁长安试第二名,本领着闲职,以做重用的长孙无忌,这次则于东宫内担任太子中允。
还有一个让人想象不到的名字,正是当朝刑部尚书之子虞昶,也以出仕,正以担任太子洗马。
当然,也别小看太子洗马这个官职,是以负责传达、送客等职责,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太子近臣。
这些东宫官职的调整,尤其以高士廉居然直接为太子少师最让人惊讶。
随之,黄门郎崔浩宣布杨昭的另一个任命,以皇太子杨倓,以担任长安令,更可监管并处置长安府政事,这则消息,可以说,比前番消息,更为劲爆。
三国之时,孙权以十五而立,统领江东。
时下呢?
皇太子杨倓正式年纪还没有到十五,就让之开始主事,这让许多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不对劲。
一些初次听到此消息的臣子们,是以抬头,偷偷看了眼皇帝杨昭。
皇帝杨昭之表情自入殿之后,就没有多大之变化。黄门郎之宣布,正是其意。
多数官吏,摄于杨昭这两年来,尤其这几月来形成的威望,未有敢出言言之。
这件事情,也就这般的确定了下来。
当日朝会一散。
让更多人意外的是,刚得任命的皇太子杨倓,直接走向了长安府衙,要看这两年来,以于民生补助的账本。
皇太子来的这么迅猛,又是直接翻看。
这等雷厉风行之作为,是以让人感叹。但同时,也让一些心虚之人,更以为惊慌。
但很多人想到账本之多,是以让真正的账房先生去算,也要几天几夜。而皇太子杨倓今日带来之人,除了护送,绝无算账之人,是以有些放心。
以为新官上任三把火,皇太子以年少,正是来图图新鲜,也就将账本拿了出来。
况且,这些敢拿出来的账本,自是“没有问题”的。
朝会是中午结束的,因为议事之多,所以托了一个时辰。
皇太子杨倓是中午饭后,从皇宫出来,即到府衙的。
然从之到来,到拿到账本之后,长安府内的一些官吏,恍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皇太子似乎是真的一个人在舍内查看账本,但又感觉不像。
他没有用算盘,只是咬了厚厚的一沓白纸,然后就在计算。
只是这可能吗?
各项之数据,绝对是一个大数字。便是一些经验丰富的账房先生,也绝对没有此中之能耐,太子才十多岁而已。
很多人都抱着侥幸。
可是直到夜幕降临,太子也没离开,就是吃食,也是让东宫侍从,以专门送来。
渐渐地,长安府内,有人开始慌了。
最先慌乱的,自然是管理此中事情的户曹掾吏。
此中账本,虽然重新做了一遍,不怕查验,但万一呢?
皇太子若真的有办法,以查验出问题,那他可是死罪难免。
无论朝廷最后审判不审,他都必须死。
只有他死,才能保证更多人活。
在这样的重压之下,这个长安府衙,都笼罩着一种深深的诡异寂静。
舍内,杨倓当然是在认真查看,也幸好父皇早早教授了那些加减乘除,是以在此运算之中,如鱼得水。
不用算盘之物,他即是凭着心里的默算,就能将大多数的数据给加起来。
更重要的,则是他书写的那种古怪记录数字,于当下的朝堂之中,还真没有几个人能认识。
亦不用担心,是不是进来的官吏,看出相应问题。
或者,其中多人,还在以为,他是在做样子,正以迷惑敌人。
正是这等迷惑,在旁人的不以为意中,杨倓才能接手第一手的证据。
这实际上,也是他突发奇想的,没有同长孙无忌和高士廉,以及虞昶等进行商议。
他昨夜想了一夜,若以用明暗辅助,来广撒网,而后一起拔除,这样做难免还是会打草惊蛇,更重要的,乃是所需时间太慢。
杨昭不知道为何,他总能感觉,父皇前日,加上今日之见,总给之有种迫切之感。
所以,他本人,也是想更快的速度,更雷霆的办法,将此中问题连根拔起。
至于会牵扯到哪些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在父皇与之所言后,杨倓能感觉到这些已经不是问题。一向运筹帷幄,足智多谋的父皇,又有众多幕僚谋划,掌握大隋之大军,又怎么会怕?
接连两次之言,也正是给他打气。
故而,没有同长孙无忌等人商议,杨倓就直接来到了长安府衙,要计算账目。
凡做过,必留痕迹,杨倓非常相信这个道理。
但从午后,到现在,足足过去了三个时辰,杨倓翻阅了五个账本,按照他的计算,没有一个出现问题。
是的,连一个数字都没有错,计算到每一钱。
而以没有问题,实际上,正是最大的问题。
要说进行的统计的户曹,以做相助的记吏,不会出现差错,尤其以这么多的户数,这么多的安排,怎么可能?
杨倓发现了问题,但没有说出。
见天色之深暗,加上他本人有些困乏。
故而,结束了这一日的筛选。
又让众人大吃一惊的,乃是皇太子杨倓,竟然没有返回东宫,而是选择在长安府的官舍内住下。
太子在此下榻,是以一夜间,整个长安府衙,出紧要之事,不许进,也不许出。
同时间,高府之上,长孙无忌与夜幕下,正以来拜访舅舅高士廉。
他们二人,加上新入东宫为官的虞昶,于下午进了东宫,才知道太子到了长安府衙。
而太子之行,是以让他们这些东宫属官,也充满了疑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