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陨山镇的少年

滋啦！

不时有一滴油从硕大的鸡腿上滴落，冒出一股青烟。

一群少年围坐在火堆旁边眼巴巴望着，不住的吞咽口水，少年们全都面有菜色，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身上也是肌肉比肥肉多，大多瘦却不弱，肌肉一疙瘩一疙瘩，长期训练的结果。

烤肉架子上的山鸡巨大，一根鸡腿跟一只成年山羊腿差不多，少年们并不觉得奇怪，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从他们出生到现在，山鸡就是这么大。

一个略显瘦弱的少年正从兜里拿出一袋调料，吝啬的在烤鸡上擦，手法谨慎，不浪费一丝一毫。

观望人群里有乌黑发亮的少年道，“航哥，多放点，每次都吃不过瘾，味不够”。

擦调料那少年眼睛一翻，“以后还想不想吃啦你，肉好弄，调料难弄，知道这点椒盐有多难弄吗”。

乌黑发亮的少年摸一摸脑袋，“嘿嘿，航哥厉害，跟两次拓荒队不就有了，跟着航哥，天天吃肉，比厂里发的豆子饭饭团面饼爽多了，给，航哥，喝点水”。说着递过去一个牛皮水袋。

“说的那么容易，拓荒队也不是每次都失手，也就这两次运气好，捡了点东西”。

“航哥，听说厂里最近弄了一批净水设备，你说以后会不会就不控制用水了？”

烤肉少年摇摇头。嘲讽道，“想什么美事儿呢？就算有，也轮不到你我。那净水设备运过来路上我见了。也就不到一个卡车大，能净多少水呀？都不够厂里那些领导用的。”

“那些领导们水本来就不限量，还霸占净水设备，我听说联邦长城里面，水都是不限量的，随便喝随便洗”。

“咱们这又不是联邦里面，听四大护卫说，里面人坏着呢，把咱们当野人，根本不正眼看，他们运矿石进去也只能送到城边，想喝口水还要看对方脸色”。

少年们互相聊起来。有人感慨，“要是河里的水能喝就好了，再不用等厂里供应，还收那么贵的水费”。

“河里的水谁敢喝，不怕变成怪物”。

“你怕吗，大家还都说荒野的肉不能吃呢，咱们现在在干吗，一个比一个吃的香”。

“那你喝去，前几天刚有人喝了河里的水，你也不是没见着，当天晚上就恶心呕吐，然后全身开始烂了，最后被治安队抓走，当成污染者处理了”。

“那说不定是他本身有问题，不是河水的事”。

“你喝呗，没人拦着”。

少年说着，终究没敢去，河水静静流淌，清澈见底，能见到硕大的游鱼，可还是没人敢喝。

“要是能当矿上的骨干，也能分到很多水，至少每个月都能洗一次澡”。

“出息，还是治安队好，治安队的水可不限量，而且天天有肉吃，比卢老板都吃的好，我听矿里的子弟说，那台净水机就专门给治安队用的”。

“比卢老板吃得好，听听就可以了，是卢老板收买人心作秀呢，据可靠消息，新来的净水设备可不只一套，还要送来好几台呢”

“据说联邦看上咱们矿了，正跟卢老板联系呢，到时候被联邦一接管，咱们都变成联邦正经公民，说不定还分个大公寓呢”。

“还咱们矿，矿上子弟认你吗，成了正经联邦公民大家都一样，他们父母说不定也被迁出去，没理由再歧视咱们，别说公寓，吃的能比卢老板发的多，我就心满意足了”

“就知道吃，收购的事八字没一撇呢，联邦想收，还看卢老板给不给呢，当治安队那百十号人是摆设不成，还有运输队也都是有实力的，算起来，卢老板手下也有一千多弟兄”。

“我以后要比卢老板手下的人还多”。

“切，那么点出息，我以后要当联邦的司令”。

“我可没那么大想法，能当个拓荒队领队就不错，美妞少不了”。

“切，就知道妞”。

众少年七嘴八舌，都等着烤肉的少年把巨大的山鸡考好。

烤肉少年不参与议论，烟有点熏，就飘向他自己，狭长的眼睛微眯，用手当扇子扇了扇，专注的对付架子上的山鸡。

看外表焦黄，觉得差不多了，拽下来一块尝了尝，点点头，又熟又嫩，火候刚刚好。

他娴熟的把烤好的肉分给大家，山鸡巨大，足够他们五六个小人吃的饱饱的，光吃鸡腿胸脯，可能都吃不完。

少年嘴里含着肉，边吃边道，“都别废话了。都赶紧吃完。一会儿老陆该着急了，可别告诉他咱们吃野林里的肉了，谁要告密？以后就没他的份，炭头，一会你负责灭火”。

“航哥放心，谁闲的，我董长源第一个不饶他”，那个乌黑发亮的少年道，乌黑发亮的少年叫董长源，外号炭头，块头是几个少年里最大的，蹲下来跟一块石头一样，站起来身高能接近两米。

众人不再说话，一个个狼吞虎咽起来。仿佛很多年都没有吃过这样的美味。

烤肉麻烦，吃肉就很简单，三下五除二，几个少年就把一只肥硕的烤鸡解决，吝啬的喝着各自水壶里的存水。

吃完众人围成一圈，用尿把火堆浇灭，烤肉的少年用一捧土把火堆埋起来，五六个少年从避风的废墟墙翻过，绕开一二十个治安队员驻防的瞭望塔，往山脚下的陨山集走去。

烤肉的地方在陨山上，陨山并不算山，只是个小土坡，是江南平原上少见的制高点，山上有治安队的驻扎营地，还有不少废弃建筑，是他们这些少年从小玩到大的乐园。山下有一条河从矿区中间穿过，把陨山矿区分成两个部分，一边是生活区，一边是生产区，河流不宽，最窄的地方的十几米，最宽的也不超过三十米，有十多个木头架的桥联通两岸。

烤肉少年叫葛航，黑油油的脸上糊着一层油污，只有一双眼睛清亮无比，走路时偶尔露出白皙的脖子，显示他本来肤色并不是那么黑，他和跟着他吃烤肉的那些小孩都是陨山矿区孤儿院的孩子。

陨山孤儿院一共三十来个孩子，有老院长陆苍玄外地收养的，也有陨山矿场遗孤。

能一饱口福吃到肉，对现存的人类来说，算是一种幸运，就是矿场的矿主卢仁圭，一周也才能开一次荤，只是宣传是那样，至于信不信，就见仁见智了，反正葛航是不信的。

陨山矿区占地不小，就在陨山南部，矿区四周全是茂密的原始森林，矿区包括陨山集倒没有多少树木，从陨山的山路上，只有一条转运矿材的公路，水路也可以运，矿区北边有个小码头，但是吨位少，只能往北，河越往北越宽，小船运量可以忽略不计，公路千疮百孔的，运量也不是太大，联邦说要修一条铁路来，卢矿主没同意。

河叫陨河，从西北流向东南，小孩们不知道河从哪里起始，也不知道往哪里流去，他们从小就生活在矿区，卢矿主养着。

陨山矿大概有一万两千多职工，算上一千多治安队军人，加上他们的家人亲属，加上逃难过来的灾民一共三四万人，还有矿区电厂学校医院及各种附属配套机构，偶尔来谈采购生意的联邦代表，偶尔要去更深部荒野探险的拓荒小队，共同构成了陨山集的生态圈。

陨河东北岸是矿区，一条大路往北而去，在山上能明显的看出来森林中间有一条缝隙，矿区最外一排是办公区，老破的二层建筑，后面各种工程建筑，挖掘机械，中间是发电厂，高科技产物，占地几百个平方，十分小巧，电厂在老卢的矿场建立之前就在这里，多种动力，有热源有新能源，四周好几百个风机，据说有二百年的历史，视野里能看到十几台的都能用，远的就不清楚了，还有矿物发电机用来补充，二十四小时不间断供给陨山矿区不成问题。

从发电厂往河边走，能看到矿物精炼厂和转运站，转运站跟转运码头隔得不远。码头后面的仓库是带冷库的，存的不是矿物，全都是粮食，沿河最南边是弥望的稻田和麦田，规模都不大，还有一小部分菜地，大型机械化的农场，同样属于卢老板，粮食是安身立命的本钱。灾变之后各类五中都有变异，小麦大米都有花生大小，也是能养活这么多人的原因。

西南岸就是陨山集，临河有一个大广场，广场周围是矿场家属区，家属区沿河上游是医院，是个五层的建筑，靠陨山近，也挨着河，医院西边是学校，外围被杂乱的居民区包裹着，都是后来逃难来的居民乱搭建的，孤儿院挨着学校，距离陨山小山坡最近，周围树林茂密，多数建筑是木制竹制，很少有混凝土结构。

陨山集的外围树木全都被伐掉，有大约两公里的隔离带，中间一公里处有带电的护栏每隔五百米一个哨所，戒备森严，小孩子从小就被告诫，一定不能往森林离去，黑暗的地方都不安全。

陨山四周矿洞处处，地下城四通八达，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除了现在陨山矿区的隧洞还在运行，其他的都被封堵，尤其是野外的矿洞，更是被严格禁止入内，以防不测，葛航他们在从孤儿院到治安队之间，发现了一条半地下的矿洞，一路都是天井，不是太黑，那是他们的秘密基地，更远的地方他们也不敢去，人类对于黑暗和未知，总有种天然的恐惧。

茂密的森林里，像陨山这样的镇子星星点点，每个镇子都有大大小小的隔离带，从天上望去，星图一样，陨山唯一特别的，是在所有已知的版图里，有人类活动的最南端。

陨山除了往北的一条路，四周不再有人类生存的迹象，在隔离带的南端，原始森林吞噬了一切人工痕迹，黑黢黢的森林同样让人望而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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