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酸甜
“好了,烟花也看完了,你们该回去了。”
叶尧本要招呼小天他们回南边的院子,却见他们都盯着不远处的一位老人。
叶尧仔细看了看,那老人旁边是“一树”糖葫芦。
“大伯,这些糖葫芦我都要了。”叶尧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这银子够了吗?”
“够了,够了。”那老人想到自己能这么快卖完糖葫芦提前回家,高兴地不得了。
“哇,这么多糖葫芦!”叶尧过来的时候,孩子们把他围了起来。
“喏,一人一根,拿上就要回家,不然冯叔冯婶要等急了。”
“好。”小天他们喜笑颜开,拿了糖葫芦乖乖往回家的方向走。
“这个给你。”叶尧将最上面的一根糖葫芦递给了宁屿儿。
外面很暗,小天他们都在前面走,宁屿儿微微掀起面纱,咬了一口。
叶尧大概不知道,那是宁屿儿吃的第一根糖葫芦。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她漂泊惯了,买吃的东西,向来都是考虑最顶饱的那些——包子、大饼什么的。
酸酸的,甜甜的。
到了小院门口时,其他小孩都进去了,小天迟迟没有进去。
“你怎么还不进去吃饭?”叶尧拍了拍小天的头,将手里的糖葫芦木桩递给了他。
小天接过木桩,抬起头冲宁屿儿招了招手,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嗯?”宁屿儿下意识弯腰。
“你就是仙女姐姐,我认出来了,”小天趴在宁屿儿耳边说悄悄话,“不过,我会保密的。”
说完后,小天就拿着糖葫芦木桩一溜烟跑进院子了。
叶尧想着宁屿儿戴着面纱不方便在小院吃饭,便婉言拒绝了冯叔的邀请,带着宁屿儿去江月楼吃“古董羹”了。
毕竟是冬日的晚上,外面已经有些冷了。
江月楼的包间里却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宁屿儿感觉周身都被暖意包围。
菜肉入水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真真是“浪涌晴江雪,风翻照晚霞”。
“少将军,谢谢你今天带我出来,”小火炉烧着,宁屿儿从小养成的戒备都放下了不少,“若我自己闷在房里,可能心结会越缠越乱,无法释然。”
“不谢,我也是给自己找个借口溜出来罢了,”叶尧将涮好的肉夹给了宁屿儿,“少将军听着有些生疏,叫我叶尧就好了。”
“还要谢谢你收留小天他们,我也曾和他们一样流落街头,被冻过、饿过,那时候最想要的就是不透风漏雨的家,那南城的小院对他们来说大概是乐园了。”
叶尧:“那小院一直空着,小天他们去了它刚好发挥作用了。你说了太多谢谢,我们是一家人,无需这样客气。”
宁屿儿淡笑了一下,叶家的恩情太多,便是说再多的感谢也还不清了。
“听我娘说,离岛大火之后,我父亲派人将你们送去了孤童院。那后来你为什么还会四处漂泊、居无定所?”
宁屿儿:“夫人说得不错,将军派人将我们送去了孤童院,那里的主僧德高望重且与世无争,不计较我们身上的离岛字痕,算得上是一处世外桃源了,我与其他逃出来的孩子们在那里也过了几年平静的生活。
可两年后,主僧圆寂了。他的大弟子三戒并未断绝尘根,自主僧离开后,贪念愈重。
有一日,三戒带着两个比我大几岁的姐姐出去,说是去买些东西,可那些姐姐再也没有回来。
有人问过他那两个姐姐去哪里了,他说送她们去享福了,外面的荣华富贵,以后也会给我们。
过了一月,有一位大哥哥随他出去买菜,回来告诉我们,他路过一风月之地时看到了其中一个姐姐,说她穿着桃红的衣服,一肥头大耳的男子搂着她的腰。
他告诉三戒时,三戒狠狠踢了他一脚,说是他认错人了,那根本不是什么故人。
可后来,又有一位哥哥出去买菜,故意路过那里,又见到了那位姐姐。他趁着三戒去赌场的空当,和那姐姐搭了话,才知道三戒当日将她们卖给了那里的青楼,签了卖身契,拿了许多银子。
那时,我们才知道三戒口中的“荣华富贵”竟然是“逼良为娼”。
他对男娃拳打脚踢,将稍微大一些的女娃送去青楼,我们都不想再坐以待毙,便商量要找准机会一起逃出去。
那年中秋的前一日,三戒不顾主僧禁忌,买了许多酒肉在自己房中享用,下午时分,就喝得醉醺醺的。
我们觉得这是个逃跑的好时机,骗看门人说,三戒让我们出去置办中秋物品。
那看门人觉得出去的人太多,只允许五人作伴出去,其他人只好先留在院中。
那五位哥哥姐姐离开之后,我们便趁其他人不注意在墙边摞起石块,打算翻墙出去。
最后一个人刚要翻上墙的时候,那本喝得醉醺醺的三戒突然从屋子里出来,看到那副场景就呲牙咧嘴地叫骂,院里其他人都听到了,都出来抓我们。
一群人实在不好跑,我们便分开了,大街小巷都有逃窜的孩子。
我进的是一个窄巷子,原以为到最后会是死路,却意外通到了那里的一处码头。
我见前方有一家三口人上船,便悄悄跟在其后,装作是其中一员,那船夫也未发觉。
船开了,三戒的人才赶到了码头,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干瞪着眼看我离开。
虽然成功逃离了三戒的魔爪坐上了船,但我并不知道船往哪里开。
在船上的两天两夜,我没有水也没有吃食,只有一个无知的孩童给了我半张他不喜欢吃的饼。
船上了岸,才知道那里是离京城最近的一处地方,城门上写着邺城。
那年,我才六岁。原以为逃离了地狱,没想到之后的日子便是看不到头的饥饿与寒冷。
邺城有丐帮,他们见我是新来的,都欺负我,抢我讨来的吃食,抓破我的衣服。
直到后来,我在街上卖艺、表演杂技,才勉强能赚点钱填饱肚子。
再后来,我坐着商队的车来到了这里,城中没有安身之地,便住在了城外无人问津的那座破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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