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又罚恶奴了
“雪吟,今日可是生气了?”
听雨阁内,林文昌拉着方氏的手,赔笑问道。
方氏把脸扭到一边,不给他正脸看,嗔道:“林大老爷连发三封信把妾身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妾身受人作践的?”
“哟,这还真生气了?连妾身都自称上了?”林文昌捧着方氏的脸转向自己一边,“当初买下这所院子时便特意为你建造了听雪阁,雪吟雪吟嘛,为夫早就盼着你到我身边来,能像这样天天听你说话。”
“所以今天不管孙姨娘如何闹腾,最后你都得住到那去。不替你说话,是知道你能应付得了,怎么说侍郎府的嫡女还能被一个商家庶女欺负了去?故意由着她蹦跶,是想让你借此立威,只是却没想到竟让落蕊个小丫头镇了场子?”
“嘁,说得好听,”方氏一哂,“夫君那可真是高看我了。这些年我身子不大好,一应这些糟心事都是落蕊帮我操持的。幸亏落蕊之前就对林家有些了解,还有胆魄,敢为我挺身而出镇住孙姨娘,不然我今日怕是要被你的姨娘活活吞吃了。”
“那怎么可能?”林文昌大笑,“就算落蕊最后不敢站出来,我又怎会真让人欺负你?”
方氏也笑了,道:“我倒不担心落蕊不敢站出来,别看落蕊的性子和软,一旦遇上我的事,她就会像只奓毛的小刺猬一样,谁的账也不买,谁的面子也不卖了。”
落蕊的性子和软?大概只有雪吟这样认为了。林文昌心内嘀咕,却也不点破,只笑得更开怀了。
“奓毛的小刺猬?这个说法倒是挺贴切,看今日的情形,我要不给你撑场子,她都得奓起全身的刺来扎我一身血窟窿了。”林文昌想想落蕊一本正经,一板一眼数落孙姨娘的情景就想笑,“她能这样护着你,也不枉你为她在老宅里一呆十三年了。”
“那要不要给她说说实情?不然她心里可是要怨你的。”
“她怨我有什么打紧?我巴不得她以为这府里只有她是真心护着你的。”林文昌轻轻揉了揉方氏清瘦的脸颊,叹气道,“日后少不得有些不长眼的东西再欺你,你身子弱,好歹有她帮你,我也放心些。”
林落蕊一回屋便斜倚在软榻上,掐着眉头叹道:“这半天过得可真是精彩,形形色色各色人等,你方唱罢我登场,黑脸白脸我都见识过了,对这府里今后的生活我可是越来越期待了。”
小丫鬟青苹掩嘴笑道:“今日咱们在院子里收拾箱笼了,没机会见识姑娘的风采。听说姑娘在听雨阁大杀四方,连老爷都镇住了?”
乳娘阮嬷嬷双手合十,低声劝道:“阿弥陀佛,我的姑娘,就听嬷嬷一句话吧,以后可不敢这样了。你要是传出个骄横跋扈的名声,可不得了啊。”
“谁不想做个贤良淑德的好人?都是那孙姨娘欺人太甚。”
大丫鬟青桃挑眉怒道:“今日姑娘若不发威,以后在这府里咱们还不得天天被人欺负了去?索性闹上一场,也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货再不敢小瞧了我们太太和姑娘。”
好!林落蕊忍不住给青桃竖起了大拇哥,就喜欢这样烈性的好姑娘。
青梅是落蕊身边的一等丫鬟,今日跟着落蕊经历了一场不见硝烟却激烈堪比战争的后宅争斗。她叹了口气,说道:“姑娘,今天累坏了吧?快梳洗梳洗歇息吧。”
“先不忙着歇息,去把纸笔拿过来,再教你们学几个字。”林落蕊吩咐。
“又来!姑娘,人家别的丫鬟只管服侍好姑娘,可没有学字这一项。您天天晚上逼我们学字,刚到新家连一晚上都不歇息,又要学。我们又不去考功名,学那么多干吗?”
青苹小小声地嘟囔,嘟囔得还挺起劲。
“讨打,学习一天都不能耽搁。别人的丫鬟我不管,你们几个可不能做睁眼瞎。你们不仅要读书学字,还要学看账本,学管家理事。学好了,以后也好帮我。”
落蕊眼睛瞪得溜圆,倒也瞪出几分威严来,吓得青苹一吐小舌头。
“成成,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青桃赶紧道,”可是姑娘,您说女孩子读书有用吗?人家不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屁的‘女子无才便是德’!”
林落蕊愤愤不平,脏话都骂出来了。这世道对女人太不公平,恨!
“读书可以教人明是非,懂道理,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都是男人。他们不想让女人懂道理,只想让女人做愚妇,一辈子把男人当成自己的天,关在后院里为他们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你们说为什么女人不能自己撑起自己的天?”
“姑娘快别说了,这些话我们几个关起门来说说就好了。”
青梅最是谨慎,小心地扫了眼紧闭的房门,生怕来阵大风把门吹开,把她们家姑娘说的话卷到外边去。
“这要让外面的老夫子们听了,不得大骂姑娘大逆不道?”
“我也就能关起门来跟你们说说了。”落蕊丧丧地说。
心里再不平,她一个人也斗不过这不公平的社会,只是自己手底下的人她还是要理一理的。
”但是你们几个,识字断不能马虎。青苹再懒,小心我打你手板。”
青苹垂眉耷眼,乖乖地去拿自己的纸笔。姑娘平日跟她们嘻嘻哈哈,一教起字来就是个严厉的先生。
虽然见天雷声大雨点小,常常吆喝要打她手板,可一次也没认真落到她手上,不过她还是不敢也不愿挑战她的威严。
落蕊伏在桌前,身边摆着一沓宣纸。她在抄写《金刚经》,是准备送回老宅给祖母的。
祖母年纪大,眼睛花,经书字太小看不清。落蕊打算给她抄一本,但因为走得急,没来得及,她想赶紧抄完了给她送回去。
几个丫鬟也围坐在桌前,各自写着字,落蕊偶尔会抬头指点她们一下。明亮的灯烛下,主仆几个头挨着头,亭亭倩影映在镂花窗子上,曼妙娇柔,静默如画。
林落蕊洗漱完,有些疲累地躺到床上。在听雨阁硬撑着与林文昌和孙姨娘对抗,过度紧张的肌肉一旦放松下来,隐隐地泛着酸痛。
她望着头顶松花色的帐子发了会儿呆,无声地叹了口气,今日第一天就遭人算计,往后不知道还会遭多少下作的手段?这后宅的生活真是太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