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闯入
几日来,云锦忐忑不安,因为从前向来不入后院的五爷近来常往后院来。有时带着棋要她陪着下棋;有时带来书,让她念给他听,他自个儿则躺在榻上睡觉;有时跑到她书房里写东西,说她的书房好闻好看好韵致,适合潜心思考;有时就过来转转,然后对她手头上正在进行的事指手划脚。
对这位五爷,云锦是越来越看不懂了,若说他有什么暗心思,他也未有什么过分的言行举止,若说他没什么心思,他这一趟趟地往后院来究竟是闹哪样?虽然从未给他好脸色,话也不与他多说,可他并不在意,十分自在地来来去去。
更可恼的是,他与自己身边的丫环婆子们混得熟了,丫环婆子们见到他来都欢喜得不得了,自发地好吃好喝款待他,让他更是自然地将这后院当成他的惯常活动之地了。
幸好,他只是白日里来,晚上不曾来搅扰。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这日晚间,云锦沐浴后更衣上床,刚拿起手边一本书,忽听见外边小桃高声说:“五爷,夫人睡下了。奴婢这便去通禀。”
云锦忙从床上起身,行动间,不慎将寻常躲被窝里看书用的一个鸡蛋大的夜明珠带到地上,发出“箜”一声响。
萧执的脚步应声而至。
云锦上身着一件玫红色绣着海棠枝的主腰,外披一件月牙色长袖对襟短衫,下身着一件藕荷色襕裙。其原本要脱去上身短衫,换一件宽袖交领长衫,可匆忙将短衫褪下一半,就见五爷已入进来。
忙不迭将褪了一半的短衫又穿上,随手从衣架上取了件荷绿色褙子穿了,穿上之后才发现前面没有盘扣的尴尬,更换已是来不及,只好以双手叠在腰间压着前襟。
萧执进来时,正正撞见云锦手忙脚乱与衣服打仗,他本该回避的,可只动了下回避的念头,行动上没有跟进。看到了不该看的,不觉得歉疚,反倒在心里暗暗赞赏:果然,很美!
“五爷,这么晚来有何事?”云锦强作镇定声问。
萧执向前迈进两步,以便更能看清她乌直长发下那双漆黑瞳眸。可是,对上这双眼睛,不禁走了神。
“五爷?”云锦再出声。
“嗯,”萧执回神,“我来,想问你这里有没有驱蚊子的香囊。”
“你等等。”云锦转身,走向壁橱,身后长发随其走动飘然拂动,加之其身段婀娜,浑身散发着一种独有的典雅气韵。这一刻,萧执清醒认识到,这丫头日后绝对是个妖精,其对多数男人来说,是一种难以抗拒难以戒除的药,或是蚀骨毒药,或是万灵仙丹。
云锦从壁橱里取出一只香囊和一包驱蚊香熏回转身,却见萧执已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夜明珠,正把玩着。
“这东西哪来的?”萧执问。
“朋友送的。”
“你哪个朋友这么阔绰,改日为我引荐一下。”
“他不在隆城。”
“哦?那在什么地方。”
“不清楚。”
萧执还想再问,云锦却说:“五爷还有事吗?往后,五爷不要太纵惯着身边下人了,取东西这样的小事竟劳主子亲自跑,知道的说主子仁厚体恤下人,不知道的只说这院里没个掌事的,无规矩,尊卑不分,职责不明,不成体统。”
萧执明显感知云锦不悦,却明知故问:“你生气了?”
云锦低头不语,脸色摆在那儿。
“那要不我明日搬过来住,少许多闲言碎语,也省却了许多麻烦。”
云锦蓦然抬头,目光如月光下幽静森然的潭水,令萧执感觉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我开玩笑的。”萧执忽然轻松道。
“五爷以后还是少开这种玩笑。”云锦冷淡声言,说完步至卧室门边,对守在门外的丫环轻声吩咐:“小桃,将下午客商送来的明前茶取来给五爷一并带回去。”
这是下逐客令了。
从屋里出来,萧执极是郁闷,堂堂一家之主,在自己的领地不受待见。在女人面前,无论对方长幼尊卑,多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顺当得很,而今接二连三碰钉子。
这哪里是娶了个夫人回来,这分明是迎了个菩萨回来供奉。菩萨还时时有笑脸,而这位,话说得膈应,骨子里更是透着冷。
萧执不禁怀疑,自己从前是不是无意中得罪了她或是亏欠了她。可是,仔细回想,萧家与方家从前并未有交集,唯一认识的方鹏也不过只见了两次面,且都是在人多热闹场合相见,与其言谈总共也未超过十句。
忽然想到那颗夜明珠,那么大一颗夜明珠,价值不菲。闺中蜜友送玉镯、送宝石饰物很常见,少见有人送夜明珠。
她那位朋友究竟什么来头?是男是女?
想到有一种可能,萧执心头一寒,如三月阳春日骤然飞雪。转而一想,方家教规那么严,不应该会出现那种情况。而且自己这种无端猜测,是对她极为不尊重。
打消了那种让自己极不舒服的设想,萧执摆摆头,抛开杂念,大步回自己居院。
翌日,萧执依旧勤往后院跑,好似昨晚并未发出什么不愉快的事。
萧琛的出现对云锦来说如同及时雨。她觉得五爷一定是闷在院里太无聊了才会频频往后院跑,萧琛一来,有人陪他解闷,定然不会再往后院女人堆里扎了。
萧琛拎着羚羊骨、牦牛角、上好人参、鹿茸、鸡鸭鱼、果品等十几样物事上门。
萧执瞅着他把自己弄得串街商贩似的,冷傲道:“早跟你说了我没事,我还没虚弱到那个地步,你拿着这一堆物什来是嘲笑我不经打是吗?”
萧琛笑得灿若桃花,“五哥,这可不是全给你的,五嫂不是做药材生意吗?这些药材可以拿去换好几头壮牛了。这些鸡鸭鱼,我也要吃的啊。在军营里天天顿顿吃的不是面就是馍,我干巴得都成那挂在泥墙上的牛粪干了。
回头回京,府里人若瞧我这副模样,定然以为隆城这个地方多艰苦,五哥在这里多受煎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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