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因为贾母急吼吼把他叫回后宅，原定自己出去采买牙刷材料的计划自然就行不通，只好交代给李贵。

马毛、山羊毛、獾毛以及牛骨都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到了下午，就有婆子过来说李贵办完他交代的事，人已经在二门外候着了。

贾瑛听了，撒腿就往外面跑，急得袭人拿了件披风在后面追。

“二爷，外头还冷着。”

贾瑛看了眼距离，不过一百来米，加快脚步冲刺到了二门前，李贵早就在他候着了。

“哥儿要的东西都买到了，我寻思着好刷子离不开猪鬃毛，另还买了些许软硬不一的猪鬃毛，哥儿看能不能用上。又打听到京里最善于做刷子的老匠人，人说只要哥儿把毛配好拿出去找他只需要一日就成了……怎么穿得这么单薄，要是冻出个好歹怎么办？”

李贵说是大仆人，也不过二十刚出头，之前说话光顾上显摆自己能干，显摆完才发现贾瑛身上单薄，吓得不得了。

贾瑛不以为意，他住的暖阁，热得人够呛。再说，只出来这么一会儿功夫，还能把人冻坏不曾？

因而全把李贵的当耳旁风，接过东西看了又看，毛的质量比他想得还要好，不禁对李贵赞不绝口：“这事你办得很好，等下我让李嬷嬷把赏钱给你送去。”

对此，李贵只道：“小祖宗，谁承望你的赏钱，只求听我一句半句劝，外面还冷着，赶紧回屋去吧！”

直到劝走了贾瑛，李贵才擦了一把汗，心里吊了块大石头生怕贾瑛生病。挨罚倒是好说，荣国府主子体恤下人，他又是宝玉奶娘李嬷嬷的儿子，不会罚太重。可他怕自己老子娘，比起其他兄弟姐妹，他是最得老娘看中的一个，但和宝玉比起来他就好像是外八路的亲戚。

要是让李嬷嬷知道是他招的宝玉出来，回家的日子就难熬了。

且不说李贵心里如何焦灼难熬，袭人找到披风追出来，追到半路见到宝玉又回来了，忙上去要给他披上。

被贾瑛一溜脚，快她一步跑回房中，喊来晴雯让她搭配出柔韧不伤牙龈的毛刷出来。经他观察，这个活只有晴雯能干，其他人不是不能干，但肯定不如晴雯。牙刷涉及到他口腔健康问题，毛刷得软硬适中，太软清除不了污渍，太硬容易伤及牙龈，所以他才会采用复合毛。

“我记下了，一支牙刷是37组毛，每组65根。”晴雯是爆碳性子伺候人时爱躲懒却对贾瑛额外分派的活计没有一点意见，反而美滋滋地，“这个活得我亲自来才行，小丫头手脚毛躁，干不了细致的活。”

贾瑛看了眼晴雯水汪汪的大眼睛，顿时有些不忍：“也不必如此，你根据需求每根牙刷配好一组毛，剩下的让小丫头做就是了。不然一支牙刷就要2000多根毛，要做到什么时候去？再有，也不光是牙刷，我还打算做上几把专门清洁指甲缝的刷子，你先琢磨如何搭配毛组。”

他算是看出来，晴雯性格高傲不适合从事服务行业，否则就算她干活仔细，时间长了也会觉得委屈。反而越给她分派重要的不用直接伺候人的活计，她越觉得自己受到重用，不过精明能干的同时，却也习惯什么都自己来。

可他要做上好几支牙刷，靠晴雯一个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一支属于自己的不伤牙龈的牙刷呢。

“恐怕她们粗心，这个毛刷又不好检查。”晴雯皱眉，显然对小丫头不放心，就怕她们不按照自己吩咐的来，她眼睛再好一组毛里多上几根或是少上几根山羊毛还是其他的毛也看不出来呀。

贾瑛闻言笑了：“那些小丫头除了李嬷嬷就怕你，有你在那震着，哪个小丫头敢不听话马虎大意？你且去，做好了我这里有厚赏呢，不单你有，也少不了她们的，有赏有罚，不怕他们不尽心。”

晴雯听了，喜笑颜开：“二爷既然信任我，那我肯定要使出全力的。”

说完，从贾瑛手里领了东西退下风风火火点了五六个小丫头，摆出一副明儿个就要完成任务的架势。

贾瑛见状，不由笑了起来，先前他还觉得晴雯适合在工地担任监理，现在看来就是当个项目经理也没问题。她是那种自己技术过硬又能下狠心使唤人恨不得所有人都和她一样能干的类型，时间长了，底下的员工也会对她技术心服口服略带崇拜，只要人事上不太复杂，晴雯还是很有潜力的。

如果说晴雯属于技术型人才，袭人就是那种复合型人才了，没有什么特长，却很会来事，想得也相对比较远。

正想着，袭人抱着披风进来了，看到贾瑛对着窗户发呆立刻给他手里塞了一个手炉：“二爷就是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也该体谅下我们当丫头的才是，你这一回贪省事不换大衣裳出去，等李嬷嬷从太太那回来我们还不知道要落多少挂落呢。”

贾瑛赧然，接收宝玉记忆的他其实是有点怕李嬷嬷的，毕竟是她奶大的，从小到大两人分开天数不超过10天。来他房里后，李嬷嬷连自己儿女都没怎么见，即便是贾瑛在接收记忆后对这么一个年近四十的嬷嬷多少有点愧意。

“好，好，下回听你们的，出去就换大衣裳。”贾瑛胡乱应付过去，没多久，去回王夫人话的李嬷嬷回来了，还没进门就听说贾瑛没穿大衣裳去二门的事，顿时急了。

找来袭人和茜雪一顿问，脸拉得老长。

“你们也是伺候惯的人，怎么不知道让厨房送来一碗老姜汤来给哥儿发发汗。”说完，吩咐茜雪去厨房领老姜汤，自己硬是将贾瑛拉到床上，袭人赶紧给他捂上厚厚的被子。

贾瑛哪里肯，说不过二人干脆耍赖，他不过出门来回走了两百来米而已能受什么风寒，恰好林黛玉过来，李嬷嬷像见到救星一般，忙说：“林姐儿来了，快来劝劝我家哥儿吧！这个天不换大衣裳就跑出了门，回来又不要喝姜汤又不捂汗，你倒劝劝他，想来他是听的。”

贾瑛顿时尴尬起来，自己刚才耍赖的样子全被林妹妹看了去，想到这，不用李嬷嬷和袭人使力，一头钻进了被子里。让李嬷嬷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自己看大的哥儿接人待物就是老太太都夸，怎么一见到林姐儿就掉链子。

林黛玉却不以为意，缓缓走到床边，坐在床沿上却不找贾瑛说话，而是同李嬷嬷道：“我一来他就好像看到洪水猛兽似的连头都钻进去了，我为什么要劝他？又如何劝他？”

李嬷嬷听了，笑道：“真真是林姐儿，这嘴比刀子还尖呢。”

不过林黛玉的话有用，贾瑛不好意思地从被子里钻出来，到底心理年龄有16岁，本着我不尴尬就不尴尬的原则：“正巧要和妹妹说呢，牙刷用的毛已经买回来了，要不了几日咱们就有合适的牙刷用了，另外还要做上几把指甲刷用来刷指甲缝，到时我和妹妹都是有两把刷子的人了。”

话说完，他尚且不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林黛玉的表情已然不太好了，说她有两把刷子，一般说来，说人有两把刷子自然是褒义，可是当下的语境让她不得不多想，是褒还是贬？

正在思索间，又听贾瑛补充：“哦，不对，妹妹是姑娘家，合该更讲究一些，该多给妹妹一把指甲刷才是，这样妹妹就比我多一把刷子。”他倒真的没有多想，自己习惯了一把指甲刷又刷脚又刷手，林妹妹看着就不像一把是能够一把刷子通用的人。

袭人简直不敢继续看下去，有哪个人会说人姑娘家比自己多把刷子的，那不是说一个姑娘比男人还厉害要骑在男人头上吗？就是搁她身上，她也要生气。

果不其然，林黛玉霍地站了起来，也不理贾瑛，炮火全朝着李嬷嬷喷了过去：“我一个外来的自然比不得你家二爷尊贵，合该被你们家爷们取乐？以后千万不要找我来劝你家二爷，我可劝不起。那刷子你们自己留着吧！紫鹃，我们走！”

她脸上热辣辣一片，泪水已经忍不住在眼圈里打转了。

贾瑛愣愣地，不知道林黛玉好端端怎么突然就生气了，良久，他才讷讷问：“我又惹林妹妹不高兴了？”

李嬷嬷和袭人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看他那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小动物似的缩成一团的样子，连声叹气，正好茜雪捧着姜汤回来了，忙趁着贾瑛神不守舍给灌了进去。

“这是怎么了？”茜雪不明所以，低声问道，“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这样？莫非是老爷回来了，要考二爷的功课？”

正说着，看见隔壁碧纱橱的丫头出来打洗脸用的热水，压低声音和袭人嘀咕：“林姑娘又哭了，从进门到现在还不到两天，已经哭几回了，就是有再多眼泪也不能这样哭下去，太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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