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銹迹斑驳的铁剑
马家大宅内,夜已深,茶已冷,人却未睡。
非但勾天栏与马平山未曾入睡,就连本该已洞房的马朝阳,以及他的新婚妻子也未曾睡下。
他们数人此刻的神情有忧心重重,有愁眉不展,与左方笑瞇瞇的古月,一脸冷淡的燕双飞形成一种剧烈对比。
「马家主不必过于忧心,我已动用太虚山求救信号,静禅宗很快就到。」
燕双飞淡然地安慰着马平山等人,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而且她的人也沒离开。
江湖上很多门派,世家,其中有四派最为人所知。
静禅宗。
太虚宫。
太华宗。
龙吟山庄。
这四大门派也被称为四大玄门。
目前以龙吟山庄为首的四派,数百年来都共同进退,是以燕双飞发出太虚山的求救信号后,位处西海地界的静禅宗定会马上派人前来。
就是不知道能否赶上,能否护得住马家。
「感谢古公子与燕姑娘相助,但这件事与两位并无关系,请离开吧。」勾天栏叹了一口气,说出一句让马家父子愕然的话。
「马兄放心,勾某人自然会留在马家死战,但这事不该连累別人的。」彷彿是怕马平山误会,勾天栏苦笑着道。
「父亲,师傅说得沒错,马家之事,马家人担当。」
容貌方正,身材伟岸的马朝阳还沒等马平山开口,便已抢先一步,随后又扭头望向新婚妻子谦意道:「碧儿,是朝阳害了你,要是...。」
「碧儿愿与夫君共进退。」一脸柔弱的女子端端正正地坐着,轻轻摇头打断马朝阳接下去的话。
女子姓楚名碧,是平城百里外一户姓楚的书香门第子女。
马平山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叹气:「阳儿长大了,为父听你的。」
古月看着勾天栏三人一唱一和,轻轻拍了拍手打断悲愁气氛,瞇成弯月的双眼也不知道有沒有在笑。
「几位莫急,依古月所知青楼有些规矩,杀印现身后便当是阎王纸,你们可曾收过?」
「古公子不说,我都忘了这件事。马兄可曾收到一封带有鲜红手印的信?」古月这么一说,勾天栏顿时想起这么一件事。
马平山与马朝阳对望一眼,各自摇摇头,他们从来不曾收到这样的信。
「阎王纸?」燕双飞疑惑地望向古月,她知道青楼杀印,却从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张纸存在。
「阎王纸与青楼杀印都极少现世,燕姑娘能认出杀印已相当了不起。」古月笑道。
青楼作为杀手与情报组织,情报有不同价钱,杀人当然也有。
不同的人本来就拥有不同的价钱,这是很正常的事。
像燕双飞在青楼眼中便比勾天栏贵,贵很多很多。
燕双飞的武功比勾天栏高?
不知道。
燕双飞鲜少与人交手,因此江湖上都只知道她武功很高,可高到那里却是沒多少人清楚。
她贵,是太虚山杏竹林。
勾天栏比不过,是他背后沒有任何人。
但青楼的不同却有点不一样。
不一样在那里?
不一样的是杀同一个人也有三种价钱。
可贵,可不贵。
一个人有三种价钱?
难道是青楼竟和市井商贾般,看到来人不懂便抬高价钱?否则同样的人为什么会有不同价钱。
不。
青楼做买卖一向很讲究,很公平,不管客人是谁,该是多少钱便是多少钱,不会多一分,不会少一分。
真正的童叟无欺。
杀同一个人会有三种价钱,是方式与杀手。
第一种是暗杀,由青楼自行派人手,是最贴近目标身份的价钱。
第二种则是光明正大地刺杀。
杀手要光明正大本身就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但青楼能做到。
只要价钱足够,青楼可以先印下青楼杀印,然后用不同的方法让目标知道,在目标陷入恐慌时再送来阎王索命纸。
最后才是青楼杀手出动之时。
这样的方法很少人会用,因为真的太贵了,所以青楼极少接到这种单子。
马家这一次正是第二种。
至于第三种,则是最贵的一种,指定杀手。
不看目标身价,只看杀手收价。
但这一种不像前两者只会进行三次暗杀,而是会不死不休。
杀手死或是目标死。
「阎王纸未到便尚有时间,只要撑过...」
古月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惹得众人纷纷张望,唯独在江湖已久的勾天栏知道下半句是什么。
「好了,阳儿你快去睡吧,今天还是你的大婚。」勾天栏慈详地笑了笑道:「不用担心太多,一切都有师傅与你父亲。」
一夜,无眠。
茶水热了,凉了,又热了。
「这一次的事,勾某代替马家感谢两位相助。」
遣散了所有仆人的马家顿时变得冷冷清清,別院凉亭内,勾天栏望着亭下游来游去的鱼儿。
马平山与马朝阳等人都已睡下。他们都累了,累得再忧心也只能睡下。
此前的大婚,那三人已是操劳数日,身体已然达到一个极限。
反倒是古月,燕双飞,勾天栏三人沒经过前几天的操劳,仅仅一天一夜,还不足以让他们的身体累倒。
燕双飞摇了摇头沒有说话,一个能用心学医的人,心肠自然是仁慈的,脸上的冰冷不过是一种保护。
「有客人来了,就是不知道是好客还是恶客。」古月耳朵动了动,瞇成缝的双眼望向马家主宅。
「嗯?如果有事,两位便马上离开吧。」勾天栏意外地望了眼古月,他可什么都沒听到。
「勾大侠放心,古月很怕死。」正在前行的古月回头露出一个微笑,他对勾天栏很满意,对那位马朝阳也很喜欢。
每一个人都要为生活苦恼,江湖大侠也不能例外。
不能例外的意思就是勾天栏这位西海大侠也避免不了金钱的困扰。
避免不了,他便收下马朝阳为徒。
这种因金钱而成的关系,在生死之间很容易破裂。
特別是青楼只针对马家的情况下,勾天栏完全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事后也沒有人会说什么,最少表面上是如此。
可勾天栏沒有视而不见,甚至更劝阻古月与燕双飞留下。
马家大门外,来人提住一把铁剑,铁剑剑鞘銹迹斑驳,显然年代极为久远。
古月三人刚推开被敲得砰砰作响的大门,便看到了这位奇特来客,各自眼中闪过一丝讶然。
江湖人所用兵器,那怕再俗再便宜都会擦拭得光鲜亮丽。
因为武器不仅是面子,更是保命之物,所以古月三人看到銹迹斑驳的剑鞘都不由产生出讶然。
这人是谁?
送递阎王纸之人?
「太华宗楚东南前来相助,不知那位放出玄门信号。」国字脸,浓眉大眼的少年看上去约莫二十一二岁,双眼神光闪烁,气势如剑般锋利笔直。
他虽问着是谁放出求助信号,但双眼已放在燕双飞身上,显然是认出了她。
「燕双飞,太虚山杏竹林第四代弟子。」燕双飞扯出一个冰冷的微笑,对楚东南打了个道手便望向古月。
「久闻燕师姐大名。」楚东南点点头,也顺着燕双飞的目光望向站立中央位置的古月。
「我们先进屋内再说?」古月笑了笑,有点无奈地接过对话。
这话本该由勾天栏来说才对,奈何燕双飞一句话便引到古月身上,让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
「请。」
「请。」
屋内,四人与匆匆而来的马平山分別再次见过礼,经过一番对话才知道,原来楚东南正打算前往静禅宗。
但刚进入平城便在城门处发现了太虚山的记号,于是一路顺着记号找到了马家。
「事情大概便是这样了。」睡下沒多久又被声响吵醒的马平山,双眼深陷,整个人在一夜间彷彿老去很多。
「既然燕师姐留在此处,楚东南亦当留下,马家主不必忧心。」
楚东南看了眼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燕双飞,淡然地点点头,一点也不像初出江湖的新秀,冷静得极为可怕。
那怕知道对手是青楼杀手,身上的剑势仍旧锋利无匹。
四大玄门虽各自在暗中较劲,但面对外敌却仍是同气连枝,这早已是多年规矩。
「楚少侠,燕女侠,古公子请受老夫一拜。」马平山闻言,对坐在左方的古月三人拱手便要拜下。
「不可。」
「不必。」
马平山的腰才刚弯下,古月身形一闪已站在他身旁横手拦下。
相比古月,楚东南与燕双飞亦瞬间站起,在说话同时已移动到別处。
不管如何,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半拜,不是他们可以承受,这是规矩,是道义。
咚,咚,咚...
就在众人陷入一片尴尬气氛时,马家大门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声音有力有序。
「几位稍坐,马兄,我去看看来人是谁。」勾天栏对古月三人拱拱手便大步离开,留下各自坐回原位的四人。
不多时,在压抑的气氛中,只见勾天栏面色阴沉地走回,左手上有一张叠得极为整齐的白纸。
「阎王纸?」古月瞇起双眼问道。
「嗯。」勾天栏点了点头。
「送信人?」
「沒有看到,就那样放在地上。」
「阎王索命,三更断肠。」古月望了眼外头天色,瞇起双眼的脸上扯出一个阴森笑容,笑得在场众人后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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