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从今以后,你就是朕的女儿

第1章 从今以后,你就是朕的女儿

黑沉沉的夜色仿佛是白纸上泼了层浓墨,只隐约漏出几点皎洁的白。

原若缓缓褪去衣衫,露出布满疤痕的背,她微微侧头,望向那一排闪着银光的刀具,心底不由冒出些冷意,身体微微打着颤。

良久,她终于松开了紧紧抓着衣衫的手,衣衫落地,她闭上眼,轻声道:“开始吧。”

小刀割过皮肤,皮肉分离的钻心痛楚让她几乎咬碎了一口牙,豆大的汗水从扭曲的面容上滑落,她宛如搁浅的鱼儿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夹杂着细碎而压抑的呜咽……

林溪白跪在门外,他听着一墙之隔那痛不欲生的呼喊,看着一盆盆血水从开着的房门口端出,双拳紧攥,指甲嵌入掌心,鲜血一滴一滴落在满是尘埃的地面上,很快融入了黑色的泥土。

是他无能,是他没有保护好妹妹,是他的错,是他该死。

为什么要让她来承受这些,换皮之术,钻心之痛,她不过才七岁啊,她还那么小,那么小……

凭什么,难道就因为,他们身份低微就活该被那些权贵踩在脚下?

他们无权无势就活该任人摆布受此屈辱?

凭什么?凭什么?

烛影摇曳,原若早已神志不清,双眼半阖着,脸色苍白得宛如一片摇摇欲坠的霜花,似乎烛火再热些,她就要消失得无影无踪。

迷蒙中,那彻骨的痛苦似乎都感受不真切了,她目光望向那开着的门,一片月光洒在石阶上,如积水空明,她微微翕动着唇。

哥哥……

救救我……

哥哥……

————————————

葡萄美酒醉金杯,琉璃盏里回荡着金玉珠翠碰撞之声,美人绫罗绸缎晃人眼,却也比不过那眼底酒液般摇晃的潋滟波光。

周王斜倚在座位上,状似悠闲自得,余光却不经意地瞥过那高坐台上的皇。

强大的、却没有子嗣的皇,坐拥着天下权势的皇。

他慢慢晃动着酒杯,低下头遮掩住眸中贪婪的神色,抬起头又浑然一个沉迷酒肉声色的浪荡子,笑嘻嘻地高喊道:“皇上,这些可是我们府里最美丽的舞姬了,竟也入不得陛下的眼?”

他用惯了这样冒犯却又没心没肺的语调,藏着自己勃勃的取而代之的野心。

皇帝不发一言,只是无趣地品着酒,一眼都没有施舍给那些卖弄风姿的舞姬。

周王眼珠一转,语气低了下去,脸上带着试探的放肆笑容,“陛下难得驾临王府,不能让陛下尽兴而归,可不就是臣的过错了吗?”

他侧过头,吩咐道:“带小姐过来。”

侍从神色一惊,却在周王阴冷的眼神下闭上了嘴,无奈的转身离去。

小姐虽说是王爷的义女,那也是王府的女儿,勉强算是皇上的侄女儿啊,这隔着辈儿乱了伦常,说出去……

更何况,小姐今年才十岁……

这都是些什么腌臜事儿啊。

丝竹声动,琴瑟鸣玉,歌舞升平之下,没有听见皇帝唇角溢出的一声轻笑。

在侍从的带领下,一个小女孩踏着标准的莲步缓缓而来,身上环佩纹丝不动,她年纪虽小,行止却端庄有礼,走到台上盈盈一拜,抬起头不卑不亢地直视皇帝,“小女原若,见过皇上。”

原若……

呵,皇帝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握着酒杯的手却慢慢缩紧,眼底犯过冷意。谁人不知他年少时爱慕虞国公主虞若而不得,给女儿取名为若又引到他的面前,真是其心可诛啊。

原若笑盈盈的眼里不见丝毫恐惧,反而透着一股得意,她的视线无声地与皇帝相接,当着他的面,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周王。

皇帝笑意更浓,养鹰人啊,一不小心,就会被鹰啄了眼,比如他那位愚蠢却又野心勃勃的族兄。

原若拜完,就走到了周王身边坐下,一副羞怯的小女儿模样,低着声不知道在和周王说些什么,时不时偷偷朝皇帝看上一眼,周王低着头听了半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正要开口,却见原若将一杯酒递到他的唇边,力气小小地推了他一下,似是有些羞恼,“父亲,别说了。”

周王端过酒杯一饮而尽,酒意上头,满脸通红,笑着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朝皇帝道:“皇上,小女听闻您开疆拓土平定天下的丰功伟绩,对您倾慕不已,想要为您献舞一曲,您看……”

皇帝点头应允,饶有趣味地看着那个缓步移向台上的小女孩,周王瞧见了,顿时心里得意之余又有些鄙夷不屑,真是个痴情种啊,七分相像的容貌加一个名字,就足以令不近女色的一代帝王破例。

原氏天下,怎能让这样一个人坐着。

丝竹笙箫,琴瑟琵琶,鼓点哒哒敲起,女孩肌肤莹润雪白,赤脚踩在狐皮之上,红纱裙层层叠叠地盛开,珠玉碰撞的脆声和着鼓点,她笑容明媚,稚子的天真和着诡异的娇媚,眼波潋滟如初初绽开的桃花上盈着的露水,映着漫天的绚烂霞光。

熏香袅袅,掩着重重阴谋算计,天真的千娇百媚,隐秘的伦常禁忌,一切都显得糜艳惑人。

她一步步走向高台,皇帝的笑容一步步加深,周王脸上的得意也越发掩饰不住。

果然是他精挑细选出的最出色的美人,既有娇美的皮囊,也有惑人的手段,哪怕还未长成,就已经能勾到九五之尊的心。

她将是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剑,哪怕是,在功成之后就会被生生折断的剑。

就在他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之中时,忽然就听见一声尖叫,高台之上,那跳舞的女孩儿竟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刺向皇上,皇帝身边的侍卫立刻反应过来挡在皇帝身前,一剑挑开匕首,一脚重重踹在女孩腹部,将女孩踹飞了出去。

她宛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落在台下,口中喷涌出鲜血,黑色长发散开着遮住面容,看起来宛如厉鬼般恐怖,高喊着:“皇上昏庸无道,我们周王府才是人心所向,鸠占鹊巢,天命不容!”

周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很快反应过来,愤怒地想要张口,却发现自己开口却说不出话来,他立刻反应过来,看向那杯原若递给他的酒,又恶狠狠地瞪向原若,只见女孩倒在地上,鲜血糊着乱发粘在脸上,隐隐对他露出一个疯狂的、恶意的笑容。

就像是地狱爬出来索命的恶鬼,娇媚而又恐怖。

他正要跪下为自己辩驳,却见门厅处忽然涌进来一批黑色面具的人,为首的正是他最信赖的暗卫首领,只见暗卫首领忠心耿耿地冲向周王将他护在身后,高喊道:“擒拿昏君,卫我新皇!”

周王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捂着胸口,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原若,眼神中是彻骨的恨意与杀气,好狠的心机,好毒的算计……

想不到他筹谋一生,竟然栽在了一个小女孩身上。

暗卫首领有点茫然他的举动,不是王爷说今晚行动的吗?怎么看着不太对劲的样子。

高台上,一直坐岸观火的皇帝终于慢慢站了起来,声音冷漠而威严,“把这些乱臣贼子,全部拿下!”

…………

昏暗的地牢里,甜腻的血腥气与腐烂的酸臭味交织着,蘸了盐水的皮鞭抽在肉体上的闷声,还有凶狠的辱骂声,仿佛是人间地狱一般。

而被绑在刑架遍体鳞伤的人,竟然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儿。

她早已气息奄奄,鲜血脏污黑发全都黏在脸上,让人看不清她本来的面容。她全身已经没有一块好肉,就连审讯官也不由得佩服起这个女孩的忍耐力与忠心。

又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们差点都以为她一动不动是要死了,她似乎终于到了一个临界点,声音嘶哑着开口道:“我,我说……”

记录完供词,又让犯人画好押,审讯官就出去了。寂静的空间里,由远至近慢慢传来脚步声,她勉强睁开眼,脖颈无力地低垂着,只能看见地上那双玄黑色描金的靴子。

她扯着嘴角轻笑了一声,气若游丝道:“我说了吧,我对您,是有用的。”

皇帝慢条斯理地在之前审讯官的位置上坐下,立刻就有人为他奉上一盏热茶,他抿了一口,道:“你倒是,挺能忍。”

“不被严刑拷打到这份上,说出来的供词怎能让人相信呢。”她喉咙间像火烧一样灼痛,却还是笑着,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他们搜查完王府,就会发现,那些罪证与我的供词全能对应上。”

“那些罪证,真的全都是真的吗?”皇帝慢慢道。

她低低笑了起来,“当然不全都是啊,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皇帝看了她半晌,“说实话,你这份大礼,倒真叫朕惊喜。”

她够心狠,胆子也大,在周王府就敢偷偷与他接触,暗示自己可以为他做事,成为他扳倒周王府的棋子,他原先并不在意,却不想她不声不响,竟自己干成了这一番大事,直接将这份投诚礼送到了他的眼前。

他这个族兄野心勃勃,却愚蠢不堪,这些年来养了不少舞姬暗卫,一边结党营私,一边排除异己,还以为自己做得十分隐蔽。

毁在一个小女孩手里,真是贻笑天下。

“不过朕不缺棋子,”他缓缓将茶盏放回桌子上,面对着女孩咬着唇的苍白面孔,轻轻笑了一声,“倒是缺一个女儿。”

她眼神闪烁,千变万化,却很快平静了下来,低低的,带着释然的笑意,“儿臣,谢父皇成全。”

也许她真该感谢,她长了一张和那位虞若公主七分相像的容颜。

“从此以后,世间再无周王府义女,你是朕因病养在宫外的女儿,缉熙公主原羲。现在,作为女儿的见面礼,朕允许你提出一个条件。”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心中也充满好奇,权势,财富,地位……这个小女孩究竟会想要什么呢?

她哑着嗓子,却毫不犹豫,“我要一个人,周王府暗卫,林溪白。”

这场盛大的血腥祭典,本就是他们共同的作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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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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