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秋宁低头做着秋小枫带回来的试卷，问道：“余弦定理你还记得吗？”

秋小枫正靠在墙边拉伸呢，随口回了一句：“[a方=b方+c方-2bc·cosA]这个？”

秋宁笔尖稍一停顿，“嗯”了一声，“还有2个公式，你记得吗？”

“当然记得啊，你前天刚跟我说过。跟刚才那个一样，只不过变成了b方和c方嘛。”

秋宁放下笔，看向秋小枫，“除了我跟你说过一次，你又自己复习了吗？”

秋小枫：“没有啊，我又看不下去书。”

秋宁：“那这几天老师上课讲知识点，你听了没？”

秋小枫：“也听了点，但有些完全听不懂名字。对了姐，他们数学家起名字太有才了，可把我乐死了。”

秋宁眉头一挑，“哪个名字让你这么想笑？”

“秘书函数啊，哈哈哈，笑死我了。怎么会给函数起名叫‘秘书’啊，是他当时发现这个函数的时候，秘书给了他灵感吗？”

“……”秋宁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恬静笑容，“小枫，那个是，‘幂数’，三次方的那个‘幂’，而且正规来说它是叫‘幂函数’，有时候口头说习惯了才叫‘幂数函数’。”

笑声戛然而止。

秋小枫尴尬地看了秋宁一眼，“那，指数函数实际上应该是叫‘指函数’？”

秋宁：“……不，它真的就叫‘指数函数’。”

秋小枫默默抹了一把脸。

淦，让她毁灭吧！

门外传来敲门声，“宁宁、小枫，开门，我给你们送来的宵夜。”

秋宁和秋小枫对视一眼，立刻同时站起了身。熟练地交换了一个位置，秋小枫坐到秋宁刚才的位置拿起了笔，秋宁走到了门前，打开门，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妈，我们俩减肥呢。”

秋妈妈端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放了两个小碟装的三层提拉米苏小蛋糕，还放了两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走进去后把托盘放在书桌一角，秋妈妈，“减什么减？你俩还不够瘦？25岁骨骼才停止发育，25岁之前都是发育期，营养怎么能断。”

她从身后俯身看了眼秋小枫，声音忽然变得格外温柔，“宁宁，做作业呢。来吃点东西再学习，要不然大脑容易缺糖。”

“我看你们前两天又从那家买了个生日蛋糕回来，知道你们姐儿俩喜欢吃那家店的蛋糕，快尝尝，这是我从那家店买的提拉米苏，巧克力味道的，不油不腻，软糯香甜。你们尝着好吃我再给你们买去。”

秋小枫看了秋宁一眼，秋宁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又朝门口使了个眼色。

秋小枫立刻明白过来，“好的，妈，妈——啊，我等下就吃，您先出去吧，我正在给小枫补课呢。”

秋妈妈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好，那妈妈就不打扰你们姐儿俩了啊，你们吃完后把东西放旁边就行，我明天来收拾。”

秋小枫：“嗯嗯，好的。”

目送着秋妈妈哼着歌摇曳离开，秋宁直接锁死了房门。

秋小枫盯着面前小蛋糕叹了口气，“都已经过去三天了，我们还没换回来，许愿是不是没奏效啊？”

秋宁随手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温热的丝滑奶香立刻溢满整个口腔，瞬间驱散了一天的疲倦。

她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接着秋宁放下牛奶，转头端起了蛋糕。用吃蛋糕专用的小叉子叉了一小块送进嘴里，软糯的奶油包裹着细腻的蛋糕胚，甜美的味道立刻在口中“嘭嘭嘭”地爆开。

好吃到爆炸。

秋宁满足地叹了口气，“没关系，这个情况我早就料到了。经纪人已经把电子合约发你手机上了，综艺方也联系了我，我明天就要进组了。我问过剧组方，综艺会分为两次拍摄，前期15天，后期15天，中间可以回家休息半个月。”

“学校里的那些老师还有学生我都给你介绍了，你小心一点。如果真遇到什么特殊情况，自己是第一位的，不要为了维持什么我的形象勉强自己。”

“对了，这个给你。”秋宁放下蛋糕，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录音笔递给秋小枫，“我这几天在家里没事，把各科的知识点全都录入进去了，你没事就听一听，上自习的时候也可以戴着蓝牙耳机听。时间很珍贵，别浪费。就算哪天我们真的换回来，学会这些知识对你也没什么坏处。”

秋小枫瞪大眼睛，她身体倚在沙发上接过了录音笔，有些担心：“你真的要参加那个综艺节目吗？而且你把这个给我，我能学会吗？”

“那个综艺节目问题应该不大，我已经把第一季从头到尾看完了，不用为我担心。”秋宁把录音笔交出去后立刻又端起了蛋糕碟，吃了一口解了馋才继续道，“小枫，你是不是有类似于失读症的阅读障碍？”

秋小枫正在低头摆弄录音笔，听到这话浑身一僵，骤然抬头看向秋宁，“啊？”

“而且还是因为心理原因？”秋宁又吃了一口蛋糕，咽下去后才缓缓道，“从第一天我就发现，你对书面上的文字好像特别排斥，不是装的，你只要一认真看书就会头疼，很像失读症。”

“但你这个跟失读症又不太一样，失读症是因为大脑皮层的阅读中枢，也就是角回区和韦尼克区的一部分受损导致的，是生理疾病。”

“如果真的是生理病，我换到你的身体后应该是由我来继承你这个问题，但实际上并没有，这个毛病跟着你去了我的身上。还有，你似乎只对课本知识点的文字排斥，对诸如小纸条、手机信息、新闻这种文字就没什么反应。”

“如果不是生理原因，就很有可能是心理原因了。”秋宁顿了顿，把手里的蛋糕放下，坐在床边用漆黑如墨的双眸看向秋小枫，“是因为我吗？”

“据我所知，你上初中的成绩很不错，考市重点完全没问题。可就是从我来到之后，你的成绩一落千丈，甚至连高中都没考上，草草上了一个三加二的院校。”

秋小枫人傻了。

她咽了口唾沫，说话有些结巴，“你，你到底是不是高中生，这些硬核知识你都是从哪儿知道的啊。”

秋宁端起那个完好无损的蛋糕递到秋小枫面前：“我也只是翻阅了书看了点皮毛，其他根本不懂，所以想直接向你求证。”

秋小枫恍恍惚惚接过蛋糕，直接一勺剜去了大块塞进嘴里，“你说的都对，我是有点心理障碍，一看到书就头疼。”

秋宁：“爸妈知道这件事儿吗？”

秋小枫摇摇头，“他们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一开始的头两个月，只是以为我是因为太压抑才看不下去书，后来越来越严重。”

秋宁：“那你是怎么确诊的？你当时才14岁吧，医院不可能单独给你做检查。”

秋小枫尴尬地笑笑，“我雇了个阿姨，让她扮演我母亲，就这么简单地骗过了医生呗。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测出结果后医生就直接当着我的面和那个演员说了我的病情。一开始也偷偷服过药，后来没有什么起色。”

“我当时就觉得这是老天给我的报应，因为我抢了你十四年的人生，所以老天来惩罚我了，让我连书都不配看。”秋小枫伸出舌头舔去嘴角的奶油，“我就认命了，干脆停了药，去了一所末流的三加二。平时上课也没学什么东西，就趴着睡觉了。三年下来课本都是全新的，便宜那些收废品的大妈大爷了。”

秋宁的眼神既温柔又宠溺，她看了秋小枫两秒，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拍了拍对方的脑袋，“那你现在知道了，我并没有怨恨你，你也没伤害到我，所以根本不会有什么报应的。你这个是心病，还得继续治下去。”

“你就算不为自己，也要考虑一下我的人设。我们这一年还有三百多天，你可以坚持半个月一个字都不写、一道题都不答，但也有个限度，全市统考和全校测验你还是要参加的。一个半月之后就是期中考试，在那之前你至少要学会点儿什么，应付一下。所以不要讳疾忌医，别找演员了，告诉爸妈，让他们带你去医院再重新复查一遍。”

秋小枫眼神中闪过挣扎，她牙齿咬着唇角，慢慢点了点头，“好，我去治。”

秋宁松了口气，秋小枫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其实心思很细腻敏感。可她又什么都不说，把愉悦全都留给了别人，自己藏起来舔舐伤口。

看似刚硬，实际上怂的一比。不这么激她一下，真怕她直接就破罐子破摔。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秋宁从她手里拿过录音笔打开，“我这几天试了你好几次，你记性挺好的。有些很难的公式我说一遍你都记住了，需要背诵的文史类重点也能基本复述下来。高中的知识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很快掌握。”

“可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学习了。”秋小枫还是没什么信心，“我这能行吗？”

“别担心，因为你不是一个人啊，还有我呢。”秋宁拉了个椅子坐在秋小枫身边，指着录音笔的按钮道，“每一科的知识点我都按各自的大框架给你整理了。

“数学、语文、政治、历史、英语……”指尖熟练地按着按钮，秋宁给秋小枫演示使用过程，“我都分门别类地放在了各自的文件夹里。不过时间有限，我也只整理了一部分知识点，你先学着这些，剩下的我会抽时间再给你整理出来。”

秋小枫打断秋宁，“你别像老母亲一样光操心我了，你东西收拾好了吗？明天几点出发？”

秋宁把录音笔塞进秋小枫怀里，站起来走到桌边，重新拿起了没吃完的提拉米苏，“明天早晨7点到公司，到时候会有节目组的人来接我。”

“除了你，还有谁参加这个节目？”

秋宁说了四个名字，秋小枫听后直摇头，“都不是我认识的。本来想告诉你一下他们私底下的性格的，抱歉，我进娱乐圈太短了。”

秋宁漫不经心地喝了口温热的牛奶：“没事，放心，这些人的料我基本上都调查地差不多了。”

秋小枫微怔，秋宁难道真的是神吗？她进娱乐圈快一年了都不知道什么料，秋宁用她的身体才混娱乐圈多久啊，就知道了那么多料？

秋小枫有些激动，“你是怎么知道的？！”

学霸是有什么特别的渠道吗？比如说，认识什么黑客搞到了第一手资料啥的？！

秋宁胸有成竹地轻轻一笑，给秋小枫送了杯牛奶过去，“我关注了好几个公众号，点进去之后含金量还是很高的。”

秋小枫接过牛奶，抬头看向秋宁：“什么公众号？”

她问完，仰头喝了口牛奶。

刚才吃了一大块提拉米苏，还挺甜的。

秋宁：“娱乐风纪委员会、内娱百年研究社、艺人大学堂、影视小科普……”

“噗，咳咳！”秋小枫脚下一个踉跄，努力咽下了差点喷出去的牛奶。

她垂着胸膛干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一脸纠结地看向秋宁。

不是，姐。

那些公众号的名字看起来很有学术感，但他们的运行模式她还是知道的！都是运营方雇了些写手，写了些娱乐圈小作文啊。不仅有单人系列，还有系列作品！

秋宁说完，还不忘总结了一句：“真没想到，一个娱乐内幕都能写的这么跌宕起伏、情节紧凑，真不戳。”

秋小枫：“……”

姐姐好像还挺高兴的，算了，她还是不告诉秋宁真相了，免得影响她出发的心情和信心。反正也没大事儿，她自己也经常有事儿没事儿去这些个公众号看脑补小八卦。

“这次加上你只有五名嘉宾？第一期可是有六位。”

秋宁：“还有最后一个一直没凑起来，听说制作人还在做思想工作。”

秋小枫倒是不意外，“那就不用管了，这个综艺第一期的时候坑艺人太厉害，别人不愿意去也是有原因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大红大紫的人，应该没啥问题。”

她甩了甩脑袋，从椅子上“嘭”地一下站起来，“姐，走，去你房间，我帮你看看你的行李还缺什么。”

秋宁吃掉了最后一口提了米苏，喝掉了最后一滴牛奶，“走吧。”

几分钟后，秋小枫看着其中一个打开行李箱表情纠结。

《三五[高数]》《中华五千年》《古今中外》，一个行李箱，书占了三分之一。了解的知道她这次只是出去半个月，不知道还以为她要直接住下。

化妆品只带了洗面奶、水、乳、霜、防晒也就算了，面膜都不放一张。

她的脸这几天也是被这么糟蹋的吗？

秋小枫艰难地开口，“姐，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从来没化过妆？”

秋宁略有些羞赧，“我觉得你素颜挺好看的。”

低情商：我不会化妆。

高情商：我觉得你素颜挺美。

秋小枫欣然接受了彩虹屁：“我也觉得我素颜挺美，但咱出去风吹日晒的，至少敷个面膜呗。”

秋宁从善如流，“好，听你的。”

秋小枫迅速从盥洗室的夹层里取出了十张面膜塞进箱子里，“两天敷一张就行。”

她蹲下，在旅行箱里又巴拉一会儿。秋宁应该是提前了解了那个综艺的玩法，放的衣服都是方便行动的T恤和运动裤运动鞋。十几天的换洗衣物，加上化妆品和书本，一共塞了两大旅行箱。

她翻着翻着，从里面掏出了一摞巴掌大小的四四方方彩色纸，“这是什么？”

秋宁看了一眼，“哦，是彩色折纸。”

秋小枫没在意，把折纸重新放回原位置，“姐，你好像挺喜欢折纸的，我们第一天晚上，你就拿着纸巾叠了两个千纸鹤。”

秋宁眼神闪了闪，“对，算是我的一个爱好和习惯。”

秋小枫正在认真查看秋宁的行李，随口“嗯”了一声。几分钟后，她将行李箱拉上，“好了，我都看了一遍，该带的都带了，没什么问题。姐，护照、身份证都带了吗？”

秋宁指了指放在书桌上的小挎包，“重要的证件都放那个挎包里了。”

“那真的没什么问题了，”秋小枫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姐，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明天早晨我去送你。”

秋宁张开嘴巴正要说“不用”，就被秋小枫直接堵住，“别拒绝，我担心你，让我送送你。”

“好。”

秋小枫从秋宁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从二楼往下一看，爸爸妈妈还依偎在一起看电视。

“爸，妈，”秋小枫喊了一声，“你们俩该去睡觉了。”

秋爸爸和秋妈妈扬起头，秋爸爸问道：“宁宁，你怎么还不睡觉？”

指了指自己原本的房间，秋小枫道：“小枫明天要去参加综艺节目，我帮她看了看行李。让张嫂明天早点准备早饭吧，大概早上六点半左右。小枫走得早，我去送她。”

秋爸爸眼眶一下子红了，“好，爸这就跟张嫂说。”

目送着秋宁进了卧室，秋爸爸一下子扑到秋妈妈的肩膀上，“你看到了吗？这几天宁宁和小枫的关系忽然变好了。”

秋妈妈笑吟吟道：“我早就发现了，以前她们俩从来不串门。这几天天天睡觉前凑在一起，宁宁还给小枫补课呢。”

秋爸爸声音微微拔高：“小枫她终于肯学习了？”

秋妈妈把秋爸爸推开，瞪了他一眼：“小声一点，让小枫听见就不好了。”

秋爸爸赶忙压低声音，“哎，我也是关心则乱。小枫初中之前每次都是级部前五。自打宁宁来了之后学习就一蹶不振，我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想问她原因又怕她有抵触心理。现在好了，她现在还年轻，我还是希望她能在该读书的年纪多学一点知识，对她自己好。”

“小枫小时候连块棒棒糖都抢不过别人，要不然我也不会送她去学跆拳道保护自己。”秋妈妈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心眼都实在，不过她们两个一下子关系这么好，不会是我们在她俩过生日的时候许的愿望成真了吧？”

秋爸爸哈哈笑了笑，“不能吧，你许的什么愿望？我许的愿望老玄乎了，绝对不可能成真的。”

“我许愿希望她们姐妹俩能消除隔阂，相亲相爱啊。”秋妈妈看了秋爸爸一眼，“你这脑子，当时又想了什么离奇的愿望？”

秋爸爸嘿嘿笑了一声，贴到秋妈妈耳边压低声音：“我跟你讲，我当时许愿，希望她们能够变成对方，感受彼此的情感。”

“有一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嘛，‘永远不可能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只有变成了你，我才会感受到你所感受的一切。’”

“我当时脑子一热，就想到了这个。说不定她们站在彼此的角度，就能懂了对方的苦衷，变成亲密无间的好姐妹呢。”

秋妈妈瞪了秋爸爸一眼，“老公，你可真狗。”

※※※※※※※※※※※※※※※※※※※※

秋爸爸:没错，就是我，想不到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