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秋声 (一 下)

第一章 秋声 (一 下)

第一章秋声(一下)鸳鸯枕,红鸾帐,缕缕春色满牙床一点儿朱唇轻启,两只星目微张滚烫,滚烫,叫一声小冤家,你莫要忒地着慌……..二人先还是嬉闹,到了后来,心里都涌起了一团火,正欲“拼将一声休,尽君一日欢”之际,楼下偏偏又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响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白荇芷的贴身婢女兼琴师小萍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小侯……”被屋子内的嫙妮气氛吓得一愣,婢女小萍儿半只脚门里,半只脚门外,好不尴尬

王洵气得火冒三丈,将怀中玉人丢在床上,转身怒喝:“没人教过你规矩么?整日毛手毛脚的四处乱窜如是在我家里,早拉出去拿大棍子打死了!”

“我……”小萍儿被他骂得两眼通红,含泪欲泣王洵见了,愈发觉得心中不上不下的,好生难受忍不住竖起眼睛,低声呵斥道:“哭什么哭?除了哭跟添乱,你还会做什么?”

白荇芷先前本来已经准备付出所有了,情正浓处被人突然打断,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因此见了小萍儿挨训,也不帮腔只是从床上支起半张脸来,望着王洵的脊梁骨发痴

作为一个风尘女子,她早已清楚自己这辈子的命儿所以也没指望着嫁入别人家里做大妇,只想着当个一辈子受宠的爱妾,别再被人视作玩物到处转手罢了因而即便是注定要带在身边为丈夫暖床的丫鬟,也报有极高的期望,不想让男方日后为了一个丫鬟而轻视自己正恨铁不成钢之际,楼下突然又传来瓮声瓮气的一嗓子吆喝,“二哥,二哥别怪萍儿姑娘是我让他去喊你的你赶紧收拾收拾下来,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滚上来说,天还能塌了不成!”见有人替小萍儿出头,王洵也不便再继续较真狠狠地朝门口瞪了两眼,大声命令

“那我可上去说了不会惊扰了白姑娘!”楼下的粗嗓门又瓮声瓮气喊了一句,随后三步两步从楼梯口冲了上来“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二哥但弟兄们今天被人欺负惨了,二哥你如果不给我们出头的话……”

说话间,他已经来到了近前白荇芷绕过王洵的脊背,皱着柳眉看去,只见来人左眼上罩着一个的大黑圈,右脸上留着两个青疙瘩,鼻子口堵着团葛布,血珠还在不停地往外渗看样子着实是被人打得不轻,难怪会跑到锦华楼来搬救兵

“到底是谁,居然下了这么重的手?!”见自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被人揍成了这般德行,王洵心头的欲;火登时消得干干净净,拉过把胡凳将对方按在上面,一边从梳妆台旁抓过条面巾丢进水盆里,一边愤怒地询问

“一伙天杀的外乡人”黑眼圈接过王洵洗好的面巾,一边擦拭脸上的污渍和血迹,一边委屈地回答“二郎你赶紧去,再晚些,斗鸡场子都得被他们给挑了!”

“他敢!”王洵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信手扯过自己的大红披风,“这里是长安,天子脚下,难到还没王法了不成?”

“何止是没王法,我,西头秦府的那两个小公爷,还有北边马府的四少爷,全被他们给打了!我报二哥的字号出来,他们根本不当放屁!”黑眼圈紧跟着站起来,扯着王洵的胳膊就往外走

白荇芷早就认出了这个不速之客,此人姓宇文,名至跟王洵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只是性格与王洵相差甚远,总喜欢惹下些麻烦来,最后让朋友替他擦屁股耐着男人的面子,白荇芷起先并没打算多加干涉,这时见到王洵连事情详细经过都不问清楚便准备替对方出头,忍不住皱了下眉,低声喊道:“二郎这就去么?宇文少爷的鼻子可正滴着血呢?”

“没事!”被称做宇文少爷的黑眼圈汉子回过头,冲她大咧咧地一抱拳,“得罪姑娘了等改日我脸上的伤养好了,肯定在锦花楼摆上十桌子酒,当着大伙的面儿给姑娘你配不是!”

“那倒不必!你跟二郎是总角之交,他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白荇芷端坐在床头,看上去落落大方,“只是东市离这儿还有不短的距离,你鼻子还在流着血,骑在马背上能不头晕么?况且你这么远跑来搬救兵,一来一回,需要不短时间等二郎到了,那些惹事儿的外乡人恐怕也跑远了!”

“不晕,不晕”宇文少爷连连摆手“他们肯定会跑,但跑不了多远东市是咱们的地头,咱们在明里暗里的眼线多着呢”

“既然他们跑不远,何不让官府抓了他们去打板子?在长安这片地头上,宇文少爷还怕跟几个外乡人打官司么?”白荇芷楞了楞,装出了满脸的单纯无知

“姑娘你有所不知?”宇文少爷被闻得直搓手“咱们都是要脸的人,哪地方栽了,哪地方找回来便是怎能随随便便惊动衙门?否则,万一传扬出去,知道的说咱们是顾全大唐律例,不想惹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仗着官场上的人脉熟,欺负他们这些外来户!”

被白荇芷这么几次三番地拦阻,王洵的火头也慢慢消了下去只是平素只有他跟宇文至几个欺负别人的份儿,如今却被人砸了场子,这口气无论如何也难以下咽另外非常关键的一点是,虽然被尊称为小侯爷,实际上他仅仅是个承袭了祖上余荫的公子哥前辈在高祖开国时用性命换回来的爵位一代代递减,到了他头上只是剩下个子爵帽子拿着装点门面可以,用来跟官府打交道未必好用今日如果不亲手将闹事者抓住而是选择报官的话,以长安县令那个和稀泥的性子,恐怕最后也就是个不了了之的结果

“二哥!”见王洵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宇文至拖长了声音祈求

“你别着急,让我想想!”一边是美人关切的目光,一边是好友期待的眼神,王洵有些举棋不定:“反正这会儿无论咱们怎么赶,他们也都跑远了你别着急,先止了血萍儿,你去打盆冷水来白姐姐,麻烦你再给找几条干净的面巾最好要那种长绒缣布做的小五,你别着急,坐下慢慢说,这场架到底怎么打起来的我觉得那伙外乡人胆子再大,你没主动招惹他,他也不敢去东市砸咱们的场子!”

“二哥你可是没看见,那伙外乡人就是上门惹事来的!”黑眼圈宇文至拗他不过,只好又老老实实坐了下来,任由白荇芷和小萍儿两个帮忙处理伤口“他们,哎呀,萍儿妹子,你轻点儿痛!再不小心,改天我跟二哥要了你,让你去给我暖床!”

一边嘴上占着两个女人的便宜,他一边断断续续描述事情经过冲突的起因听起来其实非常简单,王洵、宇文至,还有几个贵胄之后合本在东市开的“常乐坊”斗鸡场,最近生意非常红火宇文至闲着没事,又素来喜欢热闹,便日日在场子里跟人赌彩头谁料他今天运气极差,一向用来镇场子的大公鸡“武威将军”居然先赢后输作为东家之一,宇文至觉得颜面无光,便准备到自己名下的另外一家“百胜关”斗鸡场挪借个“安乐大将军”来押阵哪成想有个看热闹的外乡人觉得庄家这样做与事先定好的规矩不符,非要“常乐坊”斗鸡场凭着自身的实力将霉庄一赔到底看场子的伙计们见状,便准备将外乡人请到后边“喝茶”怎奈对方压根儿不肯赏脸,反而借机闹事,出手将几个伙计打翻在地宇文至哪是个肯吃亏的主儿,立即跳出来替伙计们出头结果技不如人,也被外乡汉子好一顿折辱同在二楼雅间里边观战的秦国模,秦国桢两兄弟见此,跳下楼来助拳那外乡汉子身边立刻窜出了四、五个同伴,与胡公后人秦氏兄弟战成了一团高唐公后人马方闻讯前来劝架,亦被几个外乡人当做诈赌的同党打得鼻青脸肿

“今天这场子二哥如果不给兄弟们找回来,以后在东市口儿,咱们……”唯恐天下不乱,宇文至不断添油加醋

“行了,你别说了!”王洵用力一拍桌案,将整张桌子拍散了架,茶壶,茶盏碎了满地假如宇文至一个人被打,今天这口气也许他还能忍下宇文至这小子平素到处惹事,吃点亏也好长长记性可胡公府的秦家两兄弟,高唐县公府的马四少爷,跟王家都是世交,平素各人的府里边对王家的其他产业多有照应如今在“常乐坊”斗鸡场被几个外乡人打得鼻青脸肿,他这个斗鸡场的大东家如果再藏起来不肯出头的话,从今往后,就不用与几个朋友再见面了!

想到这层,王洵不管正在忙碌收拾地上碎瓷片的白荇芷主仆,拉起宇文至的胳膊,转身便往外走,“跟我去追,今天即便追到天涯海角,咱们也得把场子找回来你先跟我一起去,如果我也不是对手的话,咱们再寻他人出头!”

白荇芷还想再劝几句,又怕在外人面前伤了王洵的面子,张了张嘴,把已经到唇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内眼睁睁看着王洵下了楼,在贴身小厮王吉、王祥的服侍下跳上了坐骑,才急急地追了到窗口,俯下半个身子来,低声叮嘱道:“二郎,小心些,别给自己惹麻烦!”

“你放心好了!”王洵地回过头,冲她报以感激地微笑“不就是几个外乡人么?还能反上天去?我先去走一遭,回头再听你谱的新曲!”

说,轻轻一磕马镫胯下枣红马发出“唏溜溜”一声嘶叫顺着刚才官兵凯旋归来走过的同一条街道,风驰电掣而去

“不知好歹的家伙!”小萍儿还记恨刚才受到的委屈,望着王洵等人远去的背影,气呼呼地骂道

“男人家的事情,有时的确很麻烦!”白荇芷摇了摇头,慢慢将窗子合拢

“姐姐还在护着他要知道,对待男人根本不能心软你越是心软,他越不待见你总是吃不到才是最好的”没有外人在场,小萍儿的嘴巴立刻如炒豆子般,上下动个不停,“今个如果你再紧逼一步,说不定他就肯接你入崇仁坊的宅院了你总是替他着想,总是替他着想……”

“小妮子,你懂什么!”白荇芷一指头戳过去,将小萍儿戳得捂着脑袋呼痛“见过钓鱼么?不吃饵,你不能强往它嘴里塞时刻要懂得拉拉线,让他总在吃得着,吃不着之间它自然就上钩了!”

“就怕是吞了饵,哧溜一声游走让你空落一个钩!”小萍儿偷看了女主人一眼,小声嘟囔

“你这妮子!”白荇芷摇摇头,慢慢坐回了床边,用手揉搓自己滚烫的面颊自己真的差点只剩个空鱼钩么?她有些茫然自己怎么今天突然就想在没有任何保证的情况下把一切交给他?她也不清楚只觉得冥冥中有很多谜团,在等着自己慢慢去猜也许只是几天功夫,就全看透了也许,稍一迟疑,误了的就是整整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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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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