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草包小姐
安阳王府的沁雪阁里,白镜辞倚在床头,双眼无神的看着外边。
丫鬟来给她送暖炉,她从丫鬟身上闻到了冬日特有的清冷气息。于是她开口问道,“外面可是下雪了?”
丫鬟恭敬的回:“是的,夫人。这雪从一刻钟前便开始下,如今已经堪堪盖过地面了。”
白镜辞接过暖炉,“扶我去门口看看吧。”
丫鬟面露难色,“王爷嘱咐我们要照顾好夫人,外面风寒,恐怕会伤了您的身子。”
白镜辞冷笑一声,“我这身子早就不怕伤了,扶我过去吧。”
丫鬟见白镜辞执意,只好搀扶着她从床上下来来到门口。
白镜辞站在门边,她双目失明,早已看不见这大雪纷飞的景象。她伸出纤细瘦弱的手,接了一些雪花。
她闻着冬日白雪的气息,喃喃细语:“这雪…怕是美极了。”
庭院中寒亭玉执伞踏雪而来,他从一进庭院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白镜辞。他眉头皱起,吩咐丫鬟,“去给夫人熬碗银耳粥来,粥要软一些。”
丫鬟应了一声便赶紧去厨房吩咐了。
寒亭玉语气极尽温柔,“外面风寒,进去吧。”
白镜辞没有动,只说:“寒亭玉,下雪了…”
“嗯,下雪了。”
“真好,可惜我看不到了…”
当大雪覆盖了整个京城的时候,白镜辞去世了。整个京城的文人墨客无一不悲悸黯然,纷纷作诗来送别这个年仅20便芳华早逝的京城第一才女。
一场春三月,一春莺语啼。
“小姐?小姐?”身边小丫鬟眠眠的声音将应清许从思绪中拉回来。
一声莺啼将她那场梦吹散了,白镜辞已经死了,她意外重生在了京城左都御史大夫家的小姐应清许身上。
说来也巧,据白镜辞去世不过才过了三个月,她就重生了。从她得知这个事情到接受事实,她只用了一柱香的功夫。
京城还是那个京城,可她已经不是那个白镜辞了。
京城三月时节有踏青郊游的习惯,应清许的母亲看不惯她整日闷在家中,便让她今天带着贴身侍女出来踏青郊游。
醒来后她旁敲侧击的问了她身边的眠眠,得知了一些关于应清许的事情。
应清许,京城正二品左督察御史大夫应照山的独女,京城内外人尽皆知的大草包。琴棋书画样样不行,诗词歌赋一窍不通。所以那些世家小姐嫌她胸无点墨,都不愿意和她打交道。前段时间被人嘲笑,由于心中烦闷走路时没看见脚下的石头便跌进了水池里,醒来后身体里的灵魂便成了白镜辞。
白镜辞听到这些时叹了口气,“唉…何必呢。为一些不相干的人生气…”
不过话说回来,她白镜辞身上有着才女之名,这应清许身上就有着草包小姐之名。看来老天爷还是公平的,让她两种感觉都体验到了。
“小姐,你刚刚在想什么,想的那么入迷?”眠眠眨着眼睛。
“我在想…白镜辞。”
“啊?小姐,你想她做什么呀?”眠眠不解,但转眼又叹了口气,惋惜的说道,“她可是京城第一才女,可惜天妒英才…”
应清许自嘲的笑了笑,“京城第一才女?我看她是京城最傻的人。”
眠眠的眼睛都瞪圆了,她紧张的往旁边看了看,幸亏没人听见她家小姐说的这番话。不然她家小姐可会被人骂的。
眠眠松了口气,叮嘱自家小姐“小姐,咱要谨言啊…白镜辞有很多崇拜者的,被别人听见我们会被打的..。”
可惜,刚刚应清许说的那话还是被人听到了。一道冷冽带着些威严的声音从小坡处传来,“你凭什么说她是京城最傻的人?”
那道熟悉的身影从坡下走来,刚刚应清许背对小坡,所以眠眠没有看到周遭有人。
应清许听见那声音的时候,就已知道来人是谁。本朝唯一的异性王爷,寒亭玉。也是她白镜辞的夫君。
三年前,白镜辞被皇帝赐给寒亭玉为妾。三年后,便落得个双目失明,死于雪夜的下场。她死前最后看到的景象就是寒亭玉那一双漠然的眼睛。
在白镜辞回顾自己去世场景的时候,寒亭玉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寒亭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神色冷峻,开口便带着些冷意,“回答我。”
应清许带着些轻微的颤抖,就像是被惊呆的小鹿,“小女胡说的,还请王爷不要和小女一般见识。”
笑死,这个时候不认怂,什么时候认怂?寒亭玉这只狡猾阴险的狐狸,你要是和他硬刚,他能给你刚出花儿来。白镜辞想,上天给她机会让她重活一次,可不是为了和寒亭玉再有瓜葛的。
“你认识本王?”
“额…”白镜辞也不知道应清许认不认识寒亭玉,她悄悄的看向眠眠,给她用眼神示意:我该不该认识他?奈何眠眠接收不住她这复杂的眼神。
“安阳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王爷容貌昳丽,冠绝京城。整个京城王爷敢说第二美,没人敢说第一美。”应清许诚心的夸赞着寒亭玉的马屁。
但这马屁应清许夸的不假,寒亭玉此人长相当得起名字所言‘美如冠玉’,但行事却但不起‘亭亭净植’。寒亭玉出了名的狠,落到他手下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白镜辞自己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大胆,王妃也是你能在背后非议的!”寒亭玉身边的近身侍卫如影叱道。
如影,寒亭玉身边的一条最忠心耿耿的狗。唯寒亭玉为尊,帮着他干了不少的坏事。
“是是是,小女一时胡言乱语,还请王爷恕罪。”应清许低着头,语气带着些慌乱和惶恐。但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
王妃?真是抬举她了。她不过是个妾,还是个不受宠的妾。府里上下只能喊她夫人。
“本王刚刚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寒亭玉丝毫不关心她刚刚一通的赞美,非得抓着刚刚她说的话不放。
应清许知道寒亭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现下糊弄不过去了。
“小女以为,白镜辞虽是一代才女但也犯了傻。”应清许顿了一下,接着开口:“倘若她能懂得掩藏锋芒,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一瞬间没有人开口说话,寒亭玉也没有说话。
约莫过了一分钟,寒亭玉开口了,“什么下场?”
应清许皱了皱眉,心想:寒亭玉,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她什么下场你不是最清楚了。
“双目失明,郁郁而终。”
“什…什么?小姐,你别胡说啊!”眠眠不认识寒亭玉,一开始自然不知道他是安阳王。但她更惊讶为何小姐会认识安阳王,现在更是为她小姐这句胡话吓破了胆子。
啥胡说,这是事实好吗。白镜辞死了,你们还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死的啊。
“是谁,告诉你的?”寒亭玉声音喜怒难辨,声音平静的丝毫没有波澜。但是往往他说话越不带起伏的时候,往往是他生气的时候。
“王爷息怒,我家小姐肯定是前些日子落水,然后脑子进水了。脑子现下不大清醒,还请王爷不要怪罪。”眠眠噗通一声跪下,向寒亭玉请罪。
这,合适吗?当着你家小姐的面说你家小姐脑子进水。
饶是脑子真进了水,应清许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难不成,她双目失明的事情外面不知道?
自眼睛瞎了以后,她便被寒亭玉囚禁于沁雪阁。一年未能与外界取得联系,若是寒亭玉有意隐瞒,或许外面真的不知道她眼睛瞎了的事情。
寒亭玉的目光像是银针般刺得应清许浑身疼痛,“我…”
她该如何解释才能让解释变得有说服力一点,真是出门时没看黄历啊,还不容易出一趟门还遇见了这个金刚杠上花。
“…是坊间传闻,我偶尔听来的。便心有感叹。”
“坊间传闻?何处所听?何人所述?”寒亭玉步步紧逼的态度更让应清许笃定了白镜辞双目失明这件事情外边并不知道。
应清许选择附和眠眠所说她脑子进水这件事,“小女前些日子不甚失足落水,脑子现下还不太清醒。所以实在记不得是何人说讲又是在何处听来的了。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无妨…”寒亭玉的这两个字使得应清许那颗悬着的心逐渐的放归胸膛,可还没等那颗心安安稳稳的回到胸膛,就被寒亭玉下一句话提到了万丈深渊上。
“那就跟本王回府,慢慢想。”
等等,回府?安阳王府?应清许猛地抬头,刚好撞进寒亭玉那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刚从安阳王府那个囚笼里走出来,怎能再回去!
“王爷,小女好歹也是未出阁的姑娘,平白进了安阳王府于礼不合。也会对小女的清白名誉有损,还望王爷多加体谅。”
“家父正是左督察御史大夫应照山,在这京城中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还望王爷顾忌家父的面子,放过小女这一次。”
寒亭玉看着眼前这个身穿青绿色衣裳的少女,想起了初遇白镜辞的场景。
那时他刚承袭父亲王位不久,独自一人去街上办事情时,遇到了正在拔刀相助的白镜辞。
她虽有心相助,奈何力不从心。被人一推便摔在了地上,她也不恼。随意将自己那一头长发用发带绑起,然后继续挺身相助。终是打得歹人落荒而逃。
他看她脸上脏了,便递给了她一块干净的帕子谁料她说,“我好歹是一未出阁的姑娘,拿你一男子的随身帕子算是怎么回事?会对我清誉有损。我不要,你拿回去。”
当时他哭笑不得,将帕子强硬的塞到了她的手中,便转身离开了。
谁也没想到,她拿了他强给的随身帕子,他后来终是娶了她,对她的清白名誉负了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