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潘金莲
爹最终丢掉了怀里的六刀烧纸,那个如书本一般冰冷死去的二婆娘,在这一刻完全被爹抛在了脑后。
爹把面前的‘讨饭花子’领回了家。让她洗过澡,又备上了一身五姑姑的女儿装。终于,爹难得的看清楚了娘的模样!
娘是爹这辈子娶的六个婆娘当中生得最美的,短脸,凤眼,薄嘴唇,身子的发育并没有第一个女人那么丰韵,可是娘长了一张倾城的脸,一颦一笑都勾着爹的心魄!
爷爷对娘很满意,奶奶倒也不嫌弃!只要爹中意,愿意爬这个女人的炕头,倘若她再肚子争点气,能为我们老王家生儿育女,管她是难民、是土匪、还是讨饭花子。
我们老王家已经在选儿媳妇儿上没有严格的要求,爷爷奶奶最大的心愿,便是可以抱上一个带把的长房长孙。
娘不大爱说话,对自己的过去也是只字不提!家里倒没有人介意,不过是个苦命的讨饭花子,娘不提,也没人会对她刨根问底。
爹就这样草草和娘成了亲,洞房里发生了一件事儿,却成了爹心里这辈子最大的一个疙瘩!
娘不是黄花大闺女,换句话说,她早就已为人妇。因为这事儿,爹的心中一直呕着一口气,捡婆娘竟然捡回来了一个二手的!爹心里怨恨,可是他又舍不得对娘发脾气。
娘生的实在是美,只要一垂眸子,任凭爹心中有多大的委屈,都立刻之间烟消云散!
爹把这种丑事儿隐瞒了下来,安安生生的和娘过日子,他又恢复了自己初婚时的激情,天天守在自己的厢房之内,不肯下炕。
或许是娘并不像陈龄春那般放荡的调笑,又或许是奶奶实在太想抱孙子。她对于这第三个儿媳妇儿,并没有再挑什么不是。
三个月后,娘怀孕了!
我们老王家有了第一个子嗣,在娘怀胎第四个月的时候,我爷爷亲自为娘诊脉!只见他那一张核桃班聚满纹路的脸上,凝聚着久久不散的微笑!
“带把的!”爷爷说。
他拉着我爹和我娘去王氏的祠堂里上供、烧香、拜祖宗!比狮子头还大的猪头,堆在祖宗的祠案面前,我们老王家终于要拥有长房长孙了。
这原本是一件幸事,最后却因为一群恶人的到来,把这幸事演化成了惊天的悲剧。
在我娘身子八个月的时候,一群人敲锣打鼓,凶神恶煞的踩塌了我们王家的门槛!为首的是一个细长脸,耗子眼的秃毛老员外,他自称自己姓白,是我们江源镇附近咋子屯儿的白家当家人。
耗子眼的身后聚拢了二十几号兄弟,全部都是十八九岁身强力壮的青年糙汉子,他们一个个的扛着锄头,镰刀,手持着红缨枪,闹闹哄哄的闯进了王家大门。
这群人声势震天,张口就是管我们王家讨要杀人犯!
杀人犯!指的正是我娘。
随着这个耗子眼儿的到来,我娘的身世秘密总算被揭开。原来我娘本不是什么逃荒的乞丐,这是一个与人通奸,谋杀亲夫的‘潘金莲’。
后来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是在我长大之后东一榔头西一棒儿子,从江源镇各个好事儿的长舌娘们儿口中得知的。
据说我娘本家姓许,闺名许枣花,正是咋子屯儿的打铁匠许老五的三女儿。
许铁匠家中穷的叮当乱响,三十多岁才从人贩子的手中买个傻老婆,那傻婆娘前后共生下了三个赔钱货,就再也没有任何生养了!
咋子屯也是个富庶的村屯,只因那里的农户家家都种福寿膏,每到春种的时候,在地中洒下烟种,秋天采了罂粟的汁子,然后所有人都集中在屯头用大铁锅慢慢的熬!
他们把熬制好的精品福寿膏送进城市里的烟馆儿和药房,只短短几年的时间,咋子屯就彻底的脱贫致富,大多数的穷苦人都变成了富农,一家家盖起了连排的瓦房,身上的穿着也从粗步麻衣变成了绫罗绸缎。
自然,有富就有穷!许铁匠就是砟子屯里为数不多的穷人。
他这一辈子只会打铁,家中也没有土地!别人种大烟,他专门儿抽福寿膏,单单是烟枪就搞了三杆,抽没了房,抽没了铁匠铺,然后就连那个给自己生过孩子的傻婆娘都让他卖给了一个走街串巷摇铃的跛脚小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