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松阳林家(6)
周清芳还未开口,范同倒先哼道:“才走了一个妖僧就又来了一个妖医。夫人,我们不必信他,回去吧!”
见两人上马车准备离去,蔡机急道:“夫人,您看这个!”说着右手一运气,朝自己左臂一击,顿时将左手生生折断。
周清芳倒吸一口冷气,道:“这位先生,为何自残?”
蔡机不说话,拉开了自己的袖子。只见那左臂已经断成了三截,成奇怪的形状扭曲着,这时他右手再次运气,突然手中出现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缓缓地推进了断裂的左臂中,等到那水雾推完,蔡机甩了甩手臂,左手竟然痊愈了!
周清芳和范同大惊,互看了一眼,周清芳道:“先生能自治断肢,而且方才识破那妖僧的骗局,定有奇巧之处,妾身也十分佩服。可是小儿非肢体受伤,这……”
周清芳的意思很明白,林滨又不是肢体出了问题,你这招自残自荐,有点“文不对题”啊。
蔡机自然明白周清芳的顾虑,拱手道:“夫人不必担心。方才和那妖僧纠缠之时,本相已经看明白贵公子的病症。只要回到夫人府上,本相只需一盆清水就可去除公子病症。”
蔡机逃来这松阳郡现在正愁没钱呢。眼看这夫人华丽打扮便知一定有深厚家底,而且他本是魏国解王爷的专用大夫,这点小病治起来就是小菜一碟,何不趁机捞他一笔?
周清芳上下打量眼前这人,虽然衣服是残破了一些,不过貌似举止还蛮有气度,以她历年做生意观人的经验来看,觉得这人或许有些本事。
“那……好吧。就请先生到家中一试。范师父,就有劳您好好招待这位先生。”周清芳说着缩回车中。
蔡机不禁苦笑,看来这妇人戒心甚重,故意叫个会武功的人来看住自己,想必要是怕自己又是骗子吧。
一路无话。
林府门口,三兄妹早已等候多时,一见母亲的马车立刻围了上来。
原本三兄妹一听说无量大师要作法给五弟消灾解难,本也缠着要去,可无量说了前来的亲戚越少越好,周清芳这才没人三兄妹来。这下想来,那无量定是怕林家来人越多越容易拆穿他的把戏,所以才会有此说法。
林世玉冲刚刚露头的周清芳叫道:“娘,小弟怎么样了?”可见到林滨还是一脸病态的从车中被娘带出来,马上很失望,“不是说那玄德寺无量大师很有办法么,为何还是老样子?”
周清芳叹了口气道:“原来那无量根本不是什么得道僧人,只不过是个会些戏法的道士,你们五弟的病如何能治好呢?”
林世玉啊了一声,正好看见了和范同一起出来的一个中年人,就问:“那这位先生是……”
周清芳指着蔡机道:“这位是蔡先生。无量的诡计就是他揭穿的,或许他有些法子治治你五弟的病。”
林灵玉秀眉一皱,将蔡机上下打量了一遍,提醒母亲道:“他有什么法子能解决?既然那无量大师是骗子,这莫不是他和那无量一起唱的双簧戏吧?”
蔡机听了,脸色不悦。
周清芳道:“多说无用,就让他试试便知。”
蔡机让周清芳将林滨带回了自己的房内,又命人烧开了一壶水,将水凉温了之后,用一干净的盆子装入,放至房内。之后他让周清芳斥开所有人,只留下自己、周清芳和范同三人。待众人离去,他忽然快如闪电般连点林滨手脚几处穴道,使对方动弹不得,之后除去其衣衫,使之裸背于前。
周清芳看着蔡机那娴熟的手法,心中暗惊:莫非这人是个习武之人,可为何却感觉不到对方有任何的内力?想着望向了一旁的范同。没想范同也同是带着疑惑的看了回来。
这时蔡机一提气,左手虚按水盆,一抓,顿时一团水球竟然就凭空被他抓了出来,接着右手朝水球一推,水球顷刻化水为气,缓缓推入林滨腰间。
待那团水球全部化气进入林滨体内,林滨忽然大叫一声,扑向于前。周清芳立刻扶住儿子,这时忽然看到林滨睁开双目,虽眼中仍带陌生,可目光清澈,方才的疯癫之感完全消失,顿时大喜。
“蔡先生,有效果啊!”周清芳一把将儿子搂紧怀里。林滨竟也不反抗,任由她抱着搂着。
蔡机轻笑着点头,负手而立颇为自傲,道:“岂止是有效果!如果夫人你再舍得些草药,熬制成汤水,用方才我法推入公子体内,那便可控制公子病情。”
“控制?”周清芳先将儿子扶到床上,命范同看住,然后来到蔡机身边,“先生为何说是控制,难道就不能治愈吗?”
蔡机故意沉吟一番,面露难色道:“治愈是能成,只要用我方才的办法,每日治疗一个时辰,假以时日便可痊愈,只是这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容我自负,那化水为气之法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蔡机此番话,颇有暗示。原本他只想从林家捞到一笔钱财就上路,可等到了林家之后,发现家宅地广人多,轩榭楼台精致巧妙,心想这家人非一般富人,料想自己就算有了盘缠到了京城开医馆也要从头开始,颇为奔波,那还不如趁机留在林家,一劳永逸?
蔡机话中的玄妙,周清芳怎会不知,她起先还担心蔡机是不是为了钱财而故意有所保留,现在听了他的话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这人是想趁机留下啊!于是对方话还未说完就马上允诺道:“蔡先生不必担心。只要您能医治好我儿的病,林家再多一双碗筷又何妨?不过……”
周清芳沉吟片刻,问:“妾身有一事不解。先生先前说我儿乃是涩脉,可是先生并未给我儿把脉,怎么知道是何病症?其二,妾身虽不是郎中,可也知晓些医理。这涩脉乃是虚症,如果我儿果真得涩脉,应当血行不畅,精亏血少,但这些都不似我儿癫狂病症,不知先生是如何下的诊断?”
蔡机暗暗打量了一番周清芳,心说看不出来这女人还懂得挺多,于是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捻了捻自己的胡子微笑道:“夫人,您听我的口音,觉得我是哪里人?”
周清芳一愣,不知蔡机所谓何意,就道:“听先生说话确实不是我们松阳人,而且口音略沉,还带着些许嘶哑,不像是我们宋国人。我曾经见过一个魏国客商,先生和那商人口音极像,莫非……先生是魏国人?”
蔡机呵呵笑道:“夫人好眼力。实不相瞒,我乃是魏国的江湖郎中,毕生为钻研医术、收集奇珍异草而行走天下。夫人见多识广应该知道,宋国崇尚武学,而我们魏国则是崇尚相学的。”
“相学?”旁边范同粗声粗气叫起来道,“那不就是神棍?!”
周清芳略微吃惊,立刻摆手制止了范同,和气道:“素闻魏国的相术冠绝天下,我大宋虽和魏国有些往来,可极少有人能见识其相学真面目,很多江湖人曾前往贵国求学,可却只能学些皮毛回来,这些半吊子到处诈骗才成了我们所说的神棍。难道先生方才医治我儿,所使的就是相术?”
蔡机点点头笑道:“没错。相学和普通医学有相通之处,我所说的涩脉其实并不是指公子的血流脉象,而是指他的五行脉象。”
“五行?”
“正是!五行乃金、木、水、火、土五气,藏于身,而显于面,我正是看了贵公子的面相才发觉其土相过重,造成五行之气紊乱,所以才会发生癫狂之症。”
范同嗤之以鼻:“夫人,哪来的什么五行,这只是江湖骗子用来行骗的伎俩,夫人千万别相信他!”
周清芳哼了一声,觉得范同好不聒噪道:“白善慈也说了,滨儿身体并无大碍,如果不是蔡先生所言,那请问是何原因造成滨儿发狂?”
“这……”范同一时语塞,答不上来。
事实上周清芳之所以相信,是因为真正的相术她是见过的。周清芳原本不姓周,而是姓孔。孔家当时就居住在魏国。但不知为何,在她很小的时候,孔家与江湖人结仇一直被人追杀,当时她就曾亲见自己一位表亲被一看似文弱的年轻人徒手烧死,那年轻人使得便是相术。后来她父亲为了避免子女日后遭到毒手,这才改成了周姓躲到宋国的松阳郡来。虽然后来的日子安稳了,但她一直无法忘记那表亲被烧死的模样,也就是从那时起她深知相术的厉害。
方才她说通过口音才识别对方来历,只不过是个说辞罢了,其实蔡机一出手,她便知道这是来自魏国的相士。
“这相士看起来很有些本事,留着以后或许会有用处。”周清芳暗暗想着,突然对蔡机施了一大礼,道:“先生既已知晓我儿病症,那还请先生一定要治愈好我儿!”
蔡机吓了一大跳,见周清芳眼眶通红,热泪欲出,感觉母为子操心甚为可怜,连忙道:“一定!一定!”
周清芳二话不说,立刻命人来为蔡机准备客房,还把贴身丫鬟之一的白兰吩咐到蔡机房中伺候。这让蔡机觉得此女子豪爽大方,心中好感大增。
周清芳对下人吩咐完毕,又命人准备好了午饭,让蔡机一同用膳。
蔡机早上只吃了一个肉包,这下肚子正打鼓呢,推辞了一番立刻坐到桌前开始大快朵颐,一直吃到满嘴流油、唇齿留香才作罢。
膳毕,周清芳对还意犹未尽的蔡机道:“方才先生说医治我儿还需要颇久时日,那请问还需要准备些什么?”
蔡机喝下一口清茶,将饭粒咽尽才道:“公子是土相过重,土克水,造成水相过低而失调。老夫方才化水为气,打入公子体内,这才维持了平衡,公子才清醒过来。可是这只能治标,日子一长,土相仍会过重,所以根源就是公子五行缺木,木克土,土没了木的制约才会加重。如果能用属木的药材熬成汤药,木配合水气一并进入公子体内,水生木,木克土,这样方能治好公子病症。”
周清芳点头释然,又道:“那什么药材才属木?”
蔡机笑道:“其实任何药材都属木,只是木相高低不同而已,这其中以人参和雪莲为佳,而人参和雪莲又喜阴,常生长在阴冷之地。据闻宋国北面的昆仑,山势峻峭,常年积雪,十分适合这两物生长,所以又以昆仑山的人参和雪莲为极品。”
周清芳哦了一声,立刻回头冲下人道:“露月,拿药材来给先生。”
少顷,下人就搬来了几个大箱子,打开发现是一盒盒包装精美的锦盒。周清芳取出一盒亲自送到蔡机面前,打开来道:“这些药材不知合不合用?”
蔡机见那盒子中展开来就是一支野山参,于是便掐掉人参的一个小脚放入口中一尝,突然一股真气便从口而入,沿着喉咙奔泻而下直冲脚底。蔡机原先中了九品天相一掌,背部还隐隐作痛,可被这真气一冲,伤痛竟也小了几分。
好人参啊!蔡机第一次吃到如此上品的人参,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周清芳见蔡机脸色阴晴不定,以为他看不上眼,于是立刻命人将所有锦盒都打开来,把所有收藏的珍贵药材都一一展现出来,道:“先生是不是觉得不够,这里还有很多的,要不再去拿点?”
蔡机吓了一跳,望着眼前这些各种各样的药材,惊得满头大汗,连声说:“够了,够了!”他之前为魏国王爷相医,自认为见过无数珍宝,可是西魏毕竟是苦寒之地,不像东宋这般富饶,似这般用箱子来装的人参和雪莲,那是还未见过如此阔绰的。
蔡机连忙收下人参和雪莲,许诺马上开始医治林滨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