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庆功
大明宫的含元殿,魏武帝为恒山王裴元卿大摆庆功宴。
庆功宴上,三十六道前菜如油焖大虾、盐水牛肉、红油百叶、山珍蕨菜、陈皮兔肉、椒油茭白等,三十六道主菜如水炼犊、雪婴儿、过门香、金铃炙、小天酥、软兜长鱼等,十八道羹汤如佛跳墙、清凉碎、冷蟾儿、白龙曜、狮子头、血燕窝鸡丝等,十八道甜点如巨胜奴、汉宫棋、贵妃红、玉露团、甜雪面、金银夹花平截等,共计一百零八道菜肴,网罗八大菜系,规格之奢华,堪比万寿宴。
大魏民风开放,男女虽然分席,但是并不安置屏障。
许多胆大的妙龄千金,打着团扇,观摩裴元卿。
这裴家有家训,一妻两妾,婚前洁身自好,不纳取通房,皆用小厮使唤。妙龄千金以进入顾皇后所办女学为荣,思想上更加独立,私底下都认为,每个家族应该学习裴家家训,少招惹一身狐骚味。
“敬臣,犹记得你二十弱冠,刚刚执掌裴家军,朕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尽快开口,有赐婚圣旨撑腰,你却放出豪言,河西走廊未收复,何以为家。如今,你已经二十七岁,朕当初像你这么大,太子都牙牙学语了,总该娶个媳妇,孝顺一下老太君吧。”魏武帝年过四十,正值壮年,执着金瓯永固杯,笑得格外开怀。
“回禀陛下,臣正在思量。”裴元卿起身行礼道。
“姑娘们,听到没,恒山王要娶妻了。”顾皇后打趣道。
话音刚落,裴元卿明显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炙热目光。他暗暗雀跃自己魅力不减,却要闷着流香酒,表示宠辱不惊。
这时,含元殿外有太监高呼,高阳长公主驾到。
“快宣!”魏武帝怔愣片刻,滑落金瓯永固杯,泼污了常服也不介意,连忙站起身子,语调透着激动。
顾皇后瞟了一眼魏武帝,悄悄握紧了袖中的拳头。
高阳长公主,乃魏武帝胞姐,虚长三岁。先帝在位时,若不是高阳长公主斡旋于文武百官的内宅,魏武帝未必保得住太子之位。可惜,高阳长公主早年丧夫,替魏武帝扫清所有的障碍,便自请白云观,带着清华郡主和福寿郡主,潜心修道,孀居多年。
“阿姐,您终于肯见朕了。”魏武帝几乎热泪盈眶。
“恒山王收复河西走廊,圆了驸马的遗愿。”高阳长公主穿了一袭石榴红捻金六龙十二凤纹三重双绕曲裾,戴上金累丝嵌红宝石百鸟朝凤华胜,举手投足,环佩玎珰,彰显至高无上的皇家风仪。
而高阳长公主身后,跟着清华郡主和福寿郡主。
清华郡主秦朝颜,梳着望仙九鬟髻,穿的广袖流仙裙,鹅蛋脸、丹凤眸、樱桃口、小蛮腰、雪肌肤、花容颜,遍体生有幽幽兰香,端的是水木清华,婉兮清扬。
忠勇候府嫡长女岳安娘,有幸参加庆功宴。
她左瞧瞧心目中的大英雄裴元卿,右瞅瞅这浑似姑射真人的秦朝颜,同在场的贵女一样,顿时觉得般配,连魏武帝扫过也满意点头。
蓦然,福寿郡主司马嫱一步作三步,扯了高阳长公主的衣襟。
“卿卿……”司马嫱仍然记着方嬷嬷的叮嘱,嗫嗫嚅嚅。
裴元卿耳力敏锐,又距离司马嫱较近,听得这娇软香甜的嗓音,刚饮完的流香酒,直冲脑门,化作一股热流,冒出鼻尖,教他连续低声咒骂三句卧槽。
在这当头离席,是对高阳长公主的大不敬。裴元卿小时候听父亲提及过高阳长公主,她若是野心勃勃,大魏王朝或许要出一位女帝。如此强势的女人,有可能成为他的岳母大人,倒是提醒了裴元卿一点,秦朝颜也未必适合做当家主母。
当然,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司马嫱身上。
呜呼哀哉,小傻子怎么会是福寿郡主呢!
只见司马嫱,挽的垂髫分肖髻,蝴蝶珠钗斜坠,穿的轻罗百合裙,鹅黄锦带飘飘,海棠春睡般的脸庞,清水出芙蓉的身姿,七分清纯,三分娇媚,比作瑶池里的蔷薇仙子,犹然不足。
“阿奴,快到舅舅这里坐。”魏武帝招招手,笑容可掬。
语罢,司马嫱反而牢牢地牵着高阳长公主而不松手。
“奴奴听话,去舅舅那里坐一坐。待会儿娘亲带你去见卿卿,好不好?”高阳长公主附在司马嫱耳畔,压低了音调,柔声道。
司马嫱听后,同高阳长公主拉拉钩,才慢吞吞地走向魏武帝。
“阿奴,告诉舅舅,你爱吃什么?”魏武帝持着银镶玉筷,微微俯下身子,凑近司马嫱,眼底堆满宠溺之色。
司马嫱来时喝过一碗果奶,大约五分饱,没什么食欲。再加上她不认得这些过分精致的佳肴,抿了抿唇瓣,摇了摇脑袋。
“陛下,阿奴已经用了膳食。”高阳长公主不咸不淡地解释道。
“那就看马戏,阿奴怕不怕老虎?”魏武帝干笑道。
所幸,司马嫱听到老虎二字,那双乌溜溜的眼珠子立即释放出别样的神采,应当是颇感兴趣,又恰巧给足了魏武帝颜面。
“阿奴真贴心。”魏武帝笑得跟打胜仗似的。
与吊睛白额虎共舞的驯兽师是一位侏儒,涂抹了彩妆,模样滑稽可笑。只见侏儒驯兽师抽出挂着炸鸡腿的软鞭,逗弄那吊睛白额虎,钻火圈、跨火盆、滚雪球、踩冰橇……形成生动活泼的乐舞。
司马嫱看得揪心,偶尔发出嘤嘤的哭腔。
忽然,侏儒驯兽师不慎摔倒,挂着炸鸡腿的软鞭随后抛出。那吊睛白额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吃掉炸鸡腿,扑向侏儒驯兽师。
裴元卿重拍一下食案,掀了衣摆而跨过,当即与吊睛白额虎搏斗。他的拳头刚猛、脚步稳重,以守为攻,消耗吊睛白额虎的体力。毕竟,这庆功宴,若是见血,不大吉利。
然而,谁也没有意料到,司马嫱飞奔过来,展开弱弱小小的双臂,拦在裴元卿与吊睛白额虎之间。
裴元卿顾不上男女之防,将司马嫱揽入怀里,就地滚了数圈。一件他喜爱的玄色金绣宝相花纹袖袍,变得灰扑扑的。
“卿卿,别伤害它。”司马嫱憋出这句完整的话,小脸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