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坚败董卓入洛阳 绍袭鲁阳进一方
却说孙坚逼杀刘叡,率军数万自荆州至南阳,南阳太守张咨闻孙坚军至,晏然自若。孙坚以礼后兵,用牛酒礼敬张咨,意欲让张咨主动给予军粮。
张咨不知孙坚此举,仍是为了军粮,他见孙坚以牛酒款待,大为高兴,就回应道,明日即到孙坚营中,以叙欢乐。
次日,张咨就带南阳主簿等几人果然来到孙坚军中。孙坚早已备好酒席,与张咨同坐,互敬酒欢,孙坚终没提军粮之事。数杯之后,张咨逐有醉意,孙坚也故意道,酒已过量,已醉,吾要到自营帐中休息。
孙坚与张咨把酒对欢之时,长沙主簿也坐其旁,终不见提及军粮事,甚急。又视孙坚佯装酒意,已去自营中,便进入道:“先前军移至南阳,而道路不治,军资不具,请收南阳的主簿,推问意故。”
孙坚答道:“我早有此意。”
于是长沙主簿就将南阳主簿收缚起来,问道路不治,军资不输,是否有意阻军?南阳主簿矢口否认。
张咨获息后,大惧欲去。但孙坚兵已陈列四周,张咨不得出。长沙主簿向张咨道出收缚南阳主簿之因,且要求输入军粮,而张咨不但不予,还借酒醉怒斥之,长沙主薄见张咨不认好歹,也将他缚住。
长沙主薄复入白孙坚道:“南阳太守有意阻军,不肯输粮,使董贼不能及时征讨,请将张咨收案出斩,按军法从事。”
孙坚答道:“善。”便牵张咨于军门斩之。
南阳主簿见张咨被斩,恐及自己性命,就道:“若使吾等不死,当引军入城。”
孙坚从之,当即由留南阳主簿等人引军入城,闻知张咨被杀,郡中震栗,无求不获。
且说各路军首不能侪心西向,讨伐董卓,终由粮尽兵疲,各自解散。由此,袁术南向,来到南阳,因袁术有显赫家世,且曾表荐孙坚假行中郎将,孙坚与袁术友好,当然迎之。孙坚取得城内军粮,主动让南阳予袁术,率军转赴鲁阳城。
孙坚入鲁阳城后,思到长久外战,应有稳定的后继粮草。因此,孙坚欲派长史公仇称回长沙督粮草。
此日,孙坚在鲁阳城东设宴,为仇称饯行。不料,董卓军万人突来,数十轻骑先至。孙坚正与众人行酒谈笑,猛见董卓军,众人无不大惊。孙坚也然,但见他却不露声色,端坐不动,表出沉着冷静,从容令曲部整顿行陈,不得妄动。
兵将见孙坚如此定然,深受鼓舞,没有惊慌,按孙坚令,编排整行,直至部将渐渐收拢,孙坚才慢慢罢坐。
此时敌军渐增,孙坚也没为之所动,而是带众有条不紊地进城。
入城后,佐将问孙坚道:“将军见敌来不惊?速起应对?”
孙坚笑道:“当时之所不即起,遇敌不惊,就恐我兵惊慌,相互蹈藉,乱于敌前,诸君也不知所措,如与敌战,也不能得手耳。”
众将士听后,无不佩服孙坚大将风度。
董卓兵突如其来,见到孙坚军并没惊乱,而是军纪严明,沉着应对,数十轻骑不敢冒然行动,只得等大队人马来到,再作定夺。
然大队人马至时,孙坚军已皆入城中。董卓部将本想出其不意,突击孙坚,但见孙坚军已入城固守,做好备战,疑虑再三,不敢攻城,只得退归罢了。
再说王叡死后,孙坚西行,不久朝廷就下诏刘表继任荆州刺史,让刘表来南阳就职。
刘表字景升,籍隶高平,少有才名,列入八俊,灵帝末年,曾为北军中侯。此因袁术已居南阳,刘表只得上表袁术为南阳太守。
刘表在蒯越等人的帮助下,平定了江表,通使袁绍,愿合兵讨董卓,自出屯襄阳,作为后应。
然刘表始终按兵不发,并没讨贼之行,惟与袁绍仍使命不绝,袁绍与袁术因曾立刘虞之事都有龉龃,袁绍对袁术深有疑虑,故托刘表以防弟袁术之变。
袁术至鲁阳城,与孙坚相见,并向孙坚示好,上表孙坚行破虏将军,领豫州刺史。孙坚当然高兴,且与袁术约定,自往冲锋,由袁术输粮济兵,当下引兵急进,所向无敌。
董卓听得部曲前时去鲁阳,探得孙坚军纪律严明,不可小觑。现又闻孙坚率军移驻梁县以东,准备辗转攻打洛阳,急忙调中郎将徐荣,截击孙坚军。
徐荣素有勇略,先引轻骑兵驰抵梁县,令大队人马从后继进。
孙坚方屯兵梁县东,探得徐荣兵不多,未以为然。
谁知到了夜间,营外火起,竟有敌兵前来劫营。
孙坚也没防,一闻有变,即披挂上马,引众出战,到了营外,从火光中望得,四面八方统是敌军旗号,不禁暗暗生惊,自思营垒已陷入围中,万难保守,不如令部兵各自为战,杀出重围,再作计较。于是下令军中,分队冲杀,孙坚也自当一队,率领亲兵,拚命杀出。
待孙坚杀出重围,只有亲将祖茂以及残骑数十人跟随,而那敌兵尚在穷追不舍。
孙坚率兵打仗,有头戴赤帻嗜好,这一特别,早已人人皆知。祖茂此时,就劝孙坚脱下赤帻,与自己盔帽掉换,以惑敌人,让孙坚先走,自己断后。
孙坚道:“不可,怎能让汝为我抵挡。”
祖茂道:“事已急也,天下可无茂,但不可无将军。难不成我假冒将军,将军不乐呼?”
孙坚听后,这才从之,脱下赤帻,换上祖茂头盔,并道:“定要小心!”
祖茂道:“将军放心,我自有脱险之法。”孙坚见祖茂信心百倍,便急驰走脱。
祖茂引敌另去,为敌骑所追逼,天时已晚,祖茂情急智生,把赤帻挂在冢间柱上,悄悄下马,走伏草中。
追敌望见赤帻,四面绕集,环至数匝,想就此生擒孙坚。
尚有几个胆大,而急欲邀功的军士,奋拳张臂,抢步前拿。一声怪响,倒把拳头爆回,血染淋漓,仔细辨认,才知是个石柱,并不非孙坚,只得叹声晦气,转身引去。
祖茂乘机脱逃,归见孙坚,孙坚见到祖茂,果如他所言安然脱险,后听到祖茂所说经过,逗起大笑,心存喜慰。
夤夜他们收集败卒,尚得一二万人。次日复部署成军,移屯阳人聚。
徐荣没擒到孙坚,气急败坏,就将抓住的颍川太守李旻烹了,想必李旻成了替死鬼。
未几徐荣闻报孙坚驻守阳人聚,又领兵往攻。
孙坚已接受上次教训,不敢轻敌,更怕重复前辙,不敢浪战。便出一计,先令亲将程普、韩当、黄盖诸人,兵分三路,分伏三地,以待敌军。
孙坚见敌军近攻,方亲自出战,以诱敌进入。他故意战至数个回合,便拍马回奔。
徐荣部下有一骁将,名叫华雄,平时出入敌阵,无人敢当。经见孙坚败逃,便不顾得失,挺身出追,从军自然随上,徐荣见孙坚军寥寥无几,以为确可以多制少,于是挥军直上。
孙坚引敌入伏,一声号令,程普、韩当、黄盖先后杀出,围住了华雄。
华雄仗着一柄大刀,左招右架,还是勉强支持。
程普等有意纵出华雄,让他吃箭。华雄自以为力不可挡,能破围而出,自然高兴。然不防箭声四起,利镞攒飞,一刀如何敌百矢?不料身受重创,倒毙马下。
华雄既射死,孙坚一声令下,全军杀去,华雄所领部兵,皆被孙坚军杀尽。
徐荣得知前军覆没,慌忙退回,累得自相践踏,辙乱旗靡。
孙坚见之,再驱兵杀了一阵,徐荣兵十有五六死,不得不匆匆逃归。
败报传入洛阳,董卓亟使陈郡太守胡轸为大督护,义子中郎将吕布为骑督,领兵东出,以助徐荣再攻孙坚。
胡轸自恃年长,一直轻视吕布,故俩者向来不和。胡轸为增加威信,让吕布服从,预先就在军中扬言道:“今日出军,须先斩一青绶,方可使士卒效命,杀敌扬威。”
此言一出,暗指吕布,吕布闻后,不胜愤懑。
时后吕布在军中故作谣传:“阳人城中贼已走,鼓动当追击,方能不失战机。”
胡轸信以为真,故日夜进军,人困马乏。待行至广成,去阳人聚约数十里,探知孙坚军仍在,并没走离。而胡轸军人马困乏,拟休息一宵,待明日再作进攻。于是夜间就在旷野安营,不及设栅,军士远来疲倦,统皆解甲就寝。
约莫睡了片刻,蓦听得有人大呼道:“贼来了!快走!”
军士从梦中惊起,四散狂奔,甲不及披,马不及乘,统皆弃去,就是胡轸也觅路乱跑。
胡轸军急走了十余里,并没闻见有军追踪之息,那叫喊声究竟从何而来?其实仍旧是吕布骗胡轸之诡计。由此可见,二将不和,岂能兵出攻敌?
驻守在阳人聚的孙坚探得胡轸军情来犯,率军前往胡轸军原驻轧处,意欲借胡轸军未立稳之机,出其不意,杀他个措手不及。
而胡轸军好容易等到天明,再回原处,正在拾取兵械之时,不意尘头大起,突有敌兵杀到,为首大将,正是破虏将军孙坚。
胡轸军都皆失色,一瞧,这次真遇孙坚军杀来,胡轸兵将已成惊弓之鸟,回头就逃,如稍迟一步,便要被坚军追上杀死。故此,胡轸军争先恐后,再行仓皇窜走,逃至数十里外,才无追兵。
胡轸止军,查看部将,不见吕布,待了多时,方有溃军陆续趋集,惟独吕布一军不知去向,再整点兵士,十成已失四五。
原来孙坚率军刚到胡轸军原驻轧处,就见胡轸军到来。孙坚领军突出,冲向敌军。胡轸军多人还没取上兵器,如何抗敌?见孙坚军杀来,只得抱头就逃。吕布军虽有兵器,由于吕布不给力,早就撤退。
胡轸只得垂头丧气,自思不能再战,只好奔回洛阳,入报董卓。
胡轸猛见吕布已在董卓侧,这才知吕布早已趋还。他连忙向董卓叩头谢罪,好在吕布也投鼠忌器,只言孙坚军势盛,未尝指斥胡轸的不是,又见徐荣败归也称道孙坚勇猛,胡轸才得免谴。
由董卓说了“且退”二字,胡轸好似皇恩大赦,再磕数个响头,才起身出外,还算是大幸。
孙坚既得胜仗,遣人报知袁术,并催袁术运粮济师。袁术误听谗言,惟恐孙坚得了洛阳,不能再行制约,遂勒粮不发。
孙坚得知去使归报,就乘夜驰白袁术,用杖画击地道:“我与将军曾有约,我自往冲锋,将军在后输粮济兵,今日却遂勒粮不发!我与董卓,本无怨隙,之所以挺身前往,不顾生死,一是为国讨贼,二是为将军报仇!今大勋垂捷,而将军却听人谗构,不发军粮,无怪吴起抱恨西河,乐毅转投赵国呢!”
袁术听后,想起叔叔袁隗、哥哥袁基满门抄斩,认为孙坚所道不假,面有惭色,不得已拨出军粮,不负前约。
孙坚几败董卓,董卓自知江东猛虎,不可抵挡,欲将拉拢,主动示好。
孙坚由袁术处还归阳人聚,可巧董卓遣部将李傕,来求和亲,且应所属各有封赏。
孙坚勃然大怒道:“董卓逆天无道,荡覆王室,若不夷他三族,悬首示众,我虽死,也不能瞑目,还欲向我和亲?”说罢,传令将李傕撵出。
李傕很是懊恼,回洛阳复命。董卓见孙坚和亲不成,就欲张皇威武,镇定人心,乃又遣兵往阳城。
适值民间结社祀神,男女毕集,兵士突然闯进,尽杀男子,枭首系住车辕,并将妇女全数掠归,歌呼入城,只说是攻贼大获。
董卓不知,令将首级焚去,所掠妇女分赏兵士。然就在此时,忽有军吏入报道:“孙坚兵已入大谷,距此只有九十里了!”
“啊!”董卓听报,自然着急,顾见长史刘艾在旁,便与语道:“关东各军,屡次败衄,皆无能为。独这孙坚颇能用人,与我为难,当传语诸将,小心对敌。我当亲出督战,与决雌雄!”说罢,即命吕布为先锋,自为元帅,出城迎敌。
董卓率军行抵诸皇陵间,见孙坚军奋勇杀来,气势甚锐,当令吕布持戟出战。
孙坚让程普、韩当等,敌住吕布,自率精骑直捣中坚,来攻董卓。
董卓将李傕、郭汜,慌忙拦阻,统被孙坚一人杀退。
董卓看孙坚骁勇异常,也为震悚,当即策马回走。帅旗一动,全军皆乱,吕布虽有多力,然不得不舍敌保帅,拥董卓踉跄西奔。
时下,董卓已迫献帝西迁,因此他不愿再入洛阳,竟与吕布同走渑池。
孙坚无可阻挡驰入洛阳,他瞧见曾为繁华的京都洛阳,已被董卓遭塌,满目疮痍,深感震惊。
他带领将士扫除宗庙,祠以太牢,凡为董卓所掘陵寝,饬军吏一体掩护,使复原状。又分兵出新安、渑池间,追击董卓兵。
董卓使中郎将董越、段煨等,分守要隘,自与吕布径赴长安。
孙坚闻董卓已经西去,也不亲追,只在洛阳城内,四面巡逻,筹备修筑。怎奈满城瓦砾,到处荒凉,这让孙坚从何着手?徘徊凭吊,禁不住流涕唏歔,痛心疾首。
忽见城南有一道豪光,向空冲起,凝成五色,不知是何物作怪。因即驰将过去,凝神细视,乃是井口发光。如釜中蒸气一般,袅袅不绝,井栏上面镌有“甄官井”三字。再从井中俯瞩,尚有流水停住,深不见底,无从辨明。当下饬令军士,先将井水汲干,然后用一辘轳,载兵入井。
须臾复出,那兵取得一匣,捧呈与孙坚。孙坚启匣看视,乃是一方玉玺,回圆四寸,上有五龙交纽,下有篆文,镌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惟旁缺一角,用金镶补。
孙坚看后,料是秦汉二朝的传国宝,不由的玩弄一番。但不知如何缺角?如何投井?孙坚概无所知。
后来细细查问传国玺事,才知王莽篡位时,由孝元皇后掷给玺绶,致缺一角。到了少帝刘辩时,少帝为张让所逼,由北宫出走小平津,仓猝间不及携玺,那掌玺的内侍,只恐被人夺去,索性投入井中。后来内侍被杀,无人得知。因此久沉井底,延至孙坚入洛阳,方始发现。
孙坚既得了传国玉玺,顿生异念,当即携玺还营,住了一宿。
次日一早,孙坚听报,袁绍让会稽周喁为豫州刺史,并遣周隅之兄周昂率军攻鲁阳,以此断孙坚粮草。
孙坚先前已由袁术表荐为豫州刺史,袁绍欲让周喁取代自己,鲁阳为豫州之中,如被袁绍所占,孙坚近期所作功绩将化乌有。
孙坚闻后,怒吼如雷,当即令军士拔寨齐起,趋回鲁阳。
原来袁绍久屯河内,探知孙坚入洛阳,也想乘势进兵,但各路兵马已多散归,再加冀州牧韩馥,阴持两端,掯粮不发,又韩馥兵强,袁绍无法与争,致袁绍进退两难。
袁绍客逄纪献计袁绍,联合右北平屯将公孙瓒相攻韩馥。袁绍依计而行,果得公孙瓒允许,兴兵攻冀州。
韩馥遣兵出御,俱为所败。又闻袁绍亦乘此东向,韩馥焦急万分,问门下宾客荀谌、郭图,他们建议韩馥不如举州相让袁绍,以取厚待。韩馥便即依议,迎袁绍。袁绍引兵直入,自领冀州牧。
献帝迁至长安,仍思东归,使侍中刘虞之子刘和潜出武关,绕道诣刘虞,令刘虞率兵迎驾东归。
刘和道出南阳,得见袁术,与语帝意,袁术竟将刘和留住,嘱令作书与刘虞,愿与刘虞会师西行。
刘虞得刘和书,拟遣数千骑南下,适为公孙瓒所闻,以为袁术有异志,劝刘虞留兵不发。
刘虞不肯听信,竟促骑兵登程,公孙瓒又恐袁术闻风生怨,亦遣从弟公孙越引兵诣袁术,阴教袁术拘刘和以仇刘虞。
刘和得知风声,觑隙北遁,行至冀州,被袁绍截住。袁绍因袁术曾不肯拥戴刘虞为帝,复书无礼,已有不平。现袁术又与公孙瓒书,谓袁绍非袁氏子,于是兄弟相构,仇隙越深。
袁绍便使部将周喁为豫州刺史,与孙坚争领豫州。袁绍之举,彻底致二袁兄弟反目成仇。正所谓:二袁兄弟尚不和,各路兵马怎心同?
孙坚击败董卓军,洛都偶得传国玺。
评:孙坚北上战董卓,势不可挡。袁术阴有异志,与孙坚同盟,特示好拉拢,自装实力。孙坚入洛阳得玉玺,生出异想。袁氏兄弟各为争豫州,各表荐孙坚、周喁为豫州剌史,以致相构。汉未已乱,欲争天下,尽在实力和谋略,兄弟更不宜相构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