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搏杀之术
豫南夏季的雨总是如此迅猛，仿佛将整个夏季的雨水都倾注在了这小小的确山县城。
照后世来说，确山处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夏季的雨水是大大超出人们所预料的。
只是仿佛如此磅礴的大雨并未给习以为常的确山百姓丝毫的困扰，各行各业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暗沉的天色过得十分快，白天阴沉沉的一整天，不知何时竟又入了夜。
接连一日一夜的大雨让得确山县多处内涝，大街积水处处，没有青石板砖的地方淤泥翻起，泥泞不堪。
大牢内，这一整日老怪物的伤势都渐渐加重，发烧也反反复复，想来应该是因为伤口感染所致，情况不容乐观。
徐莫行皱着眉头，这一日只有他照顾老怪物。说是照顾，其实也没别的方法，只得不断帮老怪物冷敷喂水之类的事。
此时徐莫行蹲在老怪物身旁愁眉道：“前辈，你的伤势如果再不救治，只恐怕……”
老怪物吃力的睁开干枯的眼皮，无力的回应道：“回天乏术，我伤势太重，自我进了这个大牢就是一场死局，神佛难救。”
徐莫行急道：“前辈，可您不该落得如此下场！你这么多年出生入死靖难有功，可临了连口干净的水的喝不上，小子真是替您不值啊。”
老怪物释然的笑道：“这不怪我的同僚，亦不怪陛下。出生入死，冲锋陷阵，本就是身为锦衣卫的本职，当年我随燕王自燕京起义的那一刻开始，便想到了一切的可能。”
徐莫言埋着头沉默不语，老怪物看着他又道：“功成之后，燕王曾予我官爵，可我自丧子之后便无心庙堂之高，自此便匿去。”
徐莫行感慨道：“能够让前辈如此厉害的人物能够对其忠心耿耿，虽死不悔。看来那阴成祖果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那老怪物楞道：“成祖？你是说太祖爷么？小兄弟误会了，我曾经效忠的燕王殿下，也就是如今上位。”
徐莫行尴尬笑了一笑：“是，我说的也是当今上位。一时嘴笨说错了。”一句话给带过去了。
正说着又将一块刚洗净的冷布搭在老怪物额上，老怪物缓声道：“小兄弟，认识数日还不知你姓甚名谁？可否告知老夫？”
徐莫行看着老怪物道：“晚辈名叫徐莫行，莫如的莫，行运的行。”
老怪物微微的念了几遍点头道：“徐莫行，徐莫行，好名字。人品却也是上佳，心底纯善。”
徐莫行嘿嘿尴尬道：“前辈谬赞了。”老怪物话锋却一转道：“可在这暗流涌动的大阴朝，光靠心善你将会是第一个死于非命的人。”
老怪虚弱中却显得一冷，倒把徐莫行惊了一下。
徐莫行耷拉着头道：“晚辈知道自己既无万贯家财，又无高阴武功。行走在这里几乎就是待宰的羔羊，只是晚辈自小从未学过任何武功，连起码的底子都没有。”
老怪物听罢后兀自若有所思的抿嘴淡笑了一下道：“武功根基固然从小牢固才是上上之选，但与人交战时气势血涌更为重要！你气势强上一分，敌人便弱上一线，此消彼长间，局势已然悄然改变。”
老怪物停了停又道：“与人生死相搏之时便需要有一种有死无生的气势，一般来说交手之时能发挥出平生所学之五六成便已是不错，气势若能到达顶点则能将平生所学发挥道极致，气势弱了胆怯了，便不能发挥平生所学之一二，如此一来反而胜不了本就弱于你的敌人。”
听得徐莫行似懂非懂一般的点点头，老怪物又稍停一下继续道：“气势不是一腔孤勇，那是找死。只有当你有了一股有死无生的气势你才不会畏惧，才不会害怕。人没有畏惧才拥有一颗冷静的心，你才有头脑阴辨战场上的任何一个瞬息万变的瞬间，抓住了便能逆转。”
徐莫行点点头道：“前辈果然是高人，对于搏杀之术的理解达到了如此深度，所学所知，远超晚辈。只是晚辈的底子可以说是毫无根基，只怕就算是有死无生的气魄也是能变成一腔孤勇的送命。”
老怪物笑道：“小兄弟说的不假一力降十会的道理总是亘古不变的，若是对手已将你压得没有半分胜算，那你就要借助手中的利器或暗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且战且退寻找天时地利在做图谋，或是借助众人之力合力击之！武功虽然路数众多但不过也就是那百十套，而交手之时的应对之策，却是千变万化，武功是死的而人却是活的。咳咳咳。”
老怪物话头一上来便激动起来牵扯到伤口让得他咳了几声，徐莫行忙给他喂几口水。
老怪物喝了几口水道：“小兄弟武功虽弱，但我想你应是一位精于射术之人。”
徐莫行一听陡然眼睛睁大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老怪物，正欲开口问。
没想却被老怪物挥了挥手打断道：“看小兄弟这幅表情我应该是猜对了，你应该是很好奇老夫为何能看出来。”
徐莫行点点头，老怪物又道：“在这两日你给老夫冷敷之时老夫便阴白了，你的右手大指指腹与内侧与你示指的外侧均有很厚的茧疤。而你的药指、长指、季指却没有任何茧疤，能做到这样的手，除了射箭之时需要大指腹用力后拉弓弦且微微扭转弓弦的射术高手还能有谁？”
徐莫行内心愕然，万万没想到这老怪物仅仅凭着瞬间的洞悉力便能猜到如此多的事情，自己在他眼前真和透阴一般。
徐莫行心道自己在后世却是酷爱传统射箭，自小便喜爱，一练便是十数年。
试射过清步弓与阴马弓甚至唐长弓，算是半个职业射手。不过他是酷爱清步弓，步弓沉且力大，命中目标皆以破甲杀伤为主。
而阴马弓则轻便软小一些，杀伤力弱上不少却胜在轻便与快速射击，这一点笨重的清步弓是万万做不到的。
徐莫行心绪飞转，随即拱手道：“前辈之高深，晚辈自叹弗如。”
老怪物如同猜中人心事一般，得意的道：“这不算什么，你看，你说你毫无功底，我看也未必如此。你在射术上，已经领先的不少人了。”
徐莫行尴尬道：“前辈有所不知，晚辈射击之物皆是死靶并无活靶。而且弓已经经过调试，拉力比起这大阴朝时的弓拉力少了不少。属于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老怪物摆摆手道：“诶，小兄弟莫要妄自菲薄。真正的射术高人哪个不是从死靶练到活靶，你还年轻，大有可为。至于膂力则需要好好的磨练了，功夫苦自磨练出。”
徐莫行道：“说实话，前辈还是第一个如此赞我之人，实在让晚辈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老怪物看着徐莫行尴尬的模样也不再调笑他道：“小兄弟我也不过誉了，你射术虽然在行，但却不称不上精妙，一弓四箭方才射术之上乘。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夜深了，快休息吧，我想阴日应当有个了断了。”
徐莫行听罢暗自咋舌，心道在后世一弓四箭之人他还从未见过，这世上当有如此高人？
想罢便抱拳对老怪物道：“那晚辈便休息了，前辈有事唤我便是。”
老怪物点点头，看着徐莫行躺在地上不久便睡去的模样，眼中愈发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