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天下谁人不识君
丝毫不懂武功?
你这人嘴真损呐!
若不是看在你“南狂”的名头,今天怎么也得露两手让你瞧瞧。
……
对方话语中的信息量很大。
甫一入耳,魏远便猜出了他的身份。
六扇门倾尽全力追捕的南狂吴顾忌。
正如他所言,我们两人运气……
两个人?
“我之剑,不斩无名之辈。你是何人,速速道来!”
不知不觉间,魏远深受其害,说话风格都带着一股子不要脸的意味儿。
一阵沉默。
片刻后,狭隘的密道,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魏远居左,陶寒亭在他身侧。
二人正对面,是靠着墙壁半躺的吴顾忌。
“在下陶寒亭,不知少侠贵姓?”
随意敷衍了两句,陶寒亭重新将目光聚焦于吴顾忌身上。
“敢问前辈可是南狂?”
咳喘一阵接着一阵。
低头望去,从吴顾忌身下,至魏远二人脚底,尽皆被血水淹没。
惨白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吴顾忌淡然一笑,“还能有假?”
这时,陶寒亭突兀的跪下,“还请南狂前辈收我为徒!”
魏远人都惊了。
也没人跟你抢,这么着急做什么?
不怕弄脏了衣服吗?
见此一幕,吴顾忌仰面无声一笑。
魏远可以瞧得出,那是一种悲凉的气息。
只是不经意间的一瞥,魏远没来由心中涌出共鸣。
“你呢?”吴顾忌指向魏远,“瞧你根骨尚可,往后倒也能有所成就,难道不心动?”
“这江湖,我一人一剑足矣,不过……既然被你看出了我的强大天赋,那就勉为其难拜你为师吧!”
世人常言,南狂行事亦正亦邪,性格乖戾。
魏远不清楚对方打的什么主意,所以故意胡搅蛮缠。
岂料……
“你是那个被称为‘不败剑仙’的陆沉吧?”
吴顾忌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
那陶寒亭似是也听过这个名号,依旧跪着的身体,微微侧着,神色莫名的看向魏远。
不是吧?
我就随口一说,这都能猜出身份?
被武道巅峰的南狂记于脑中,也不知到底是幸运,还是悲催。
试问这天下,还有人不认识我吗?
魏远欲哭无泪,抱剑靠墙,“在下正是陆太白!”
“难怪。”吴顾忌深深望着魏远,眼神古怪。
请问你礼貌吗?
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俄顷。
吴顾忌收敛玩味的笑容,正色道:“正如你们所见,那个在江湖中人人称赞的南狂,就是眼下我这个满脸血污,丑陋不堪,起身都他娘一副要死模样的废物!”
密道内充满了压抑的气氛。
面对死亡,甭管曾经多么风光,又是否受万人敬仰。
恐惧,永远是躲不过的。
“我说,若是你二人只能活下来一个人,尔等作何选择?”
前一秒还是悲壮落寞的吴顾忌,瞬息又变得狡黠起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陶寒亭身体不由自主的一抖。
微不可查间,他向魏远方向靠近了一丝。
至于魏远,丝毫不为之所动。
南狂眯着眼,将一切尽收眼底。
“南前辈就连是否愿意收我们为徒都未表明,便想让我与陶兄自相残杀。到底是前辈糊涂,还是认为我与陶兄没长脑子?”
南前辈?
吴顾忌眼角轻轻一跳。
他都觉得魏远脑回路有些问题。
不过,能在诱惑面前,安然自若,甚至轻易破解自己设下陷阱,倒让他很意外。
而且,一开口,同时骂了两个人。
陶寒亭经历的人情世故,世间冷暖,就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
仅是一个呼吸,他也听出了魏远话中的含义。
说吴顾忌糊涂暂且不提。
但那一句“我与陶兄没长脑子”,却分明是指自己。
难道此子曾经那些丑闻,皆是他伪装的面具?
陶寒亭面不改色,如是想着。
可他心中很担忧。
方才自己的一个小举动,势必无法躲过吴顾忌的注视。
到了这会儿,陶寒亭怎能不明白,从刚刚开始,吴顾忌对他与魏远的考验已然正式开始。
走错一步,可能就是满盘皆输。
“我姓吴。”
吴顾忌先是强调了一句自己的姓氏,接着沉思良久。
“收你二人为徒,不是不可以。”
“再者,我自知命不久矣,也需继承衣钵之人。”
“眼下形势恶劣不假,拖延的时间越长,对我并未有任何影响,毕竟难逃一死,可对你二人或许不公平!”
“但,此事事关重大。”
“我这一生虽放荡不羁,好人杀过,恶人也杀过,但我有足够的实力去承担一切。敢对我起杀念,他就注定活不长!”
“而你们不一样。一旦让我的仇家知晓你们继承了我的衣钵,势必会遭到群起而攻之的局面。”
“此事是不可避免的。我唯一能做的,便是根据你二人的性格、经历,从而传授契合你们的功法,这样,才能在最快的时间,使你们有所成长。才能在面对我的仇家时,尽管会不敌,但不至于身死。”
此言不假。
既然选择了继承者,总不能不为对方考虑吧?
倘若功法随便一扔,然后驾鹤西去。
下一秒,习得功法的传承人一出门,就被仇人杀死,甚至夺走了功法。
这跟直接将功法送给仇人又有何异?
尽管吴顾忌在谈及杀人之时面不改色,可他的一番话,魏远打心底是认可的。
最起码证明吴顾忌是个有原则的人。
陶寒亭静静聆听了许久,待话音落下,问道:
“前辈,在下一直都有一个疑问,这么多年积压在心中如噩梦般挥之不去,今日实属不吐不快。”
回想起自己凄惨的一生,陶寒亭缓缓起身,“到底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跟魏远这具身体比起来,陶寒亭一生经历也是坎坷之极。
正邪两道,都曾追杀过他,为此还丧妻断臂。
方才听到吴顾忌说起,好人恶人都曾死于他的手中。
旋即便想获得解答。
至于拜师,似乎在这一刻,跟他心中积郁多年的怨气相比,显得不值一提。
吴顾忌看到陶寒亭起身,又选择提问时,便满意的点点头。
“世间,正邪黑白,本为同源之水;清浊善恶,终有同流之时。”
“称浩气者,平生无错事?言恶人者,始来无善心?”
“一念,间!”
前两段,魏远还算听得明白。
可最后一句云里雾里的,始终不得真意。
反倒是陶寒亭,若有所思。
半晌。
居然念起诗来:
“本是后山人,偶座前堂客,醉舞经阁半卷书,坐井说天阔。大志戏功名,海斗量福祸,论到囊中羞涩时,怒指乾坤错。”
满满的自嘲。
同时,这也是陶寒亭以诗来表明自己的方式。
而最关键的是,魏远发现,陶寒亭在结束了诗句后,整个人的气质顿时改变。
从一开始的疲惫慵懒,甚至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则是朝气蓬勃,以及一种掩藏于眉间的睥睨天下的气魄。
“大可不必如此自嘲,你能走出樊笼,已经证明了天赋,悟性皆高于常人。”
“不错,不错!”
看着瞬息间改变的陶寒亭,吴顾忌由衷的赞叹道。
“你呢?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