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借大家一口锅!
第一百八十章借大家一口锅!
何长安站在大散关城头,极目北望,感慨连连,遥指着极北之地,笑问老白猿、阿染姑娘:“你们说,北方那老鬼婆婆,现在干嘛呢?”
老白猿怪眼一翻,嘀咕道:“鬼知道。”
何长安、阿染二人哈哈大笑。
这个白毛老猴子,说话还挺风趣,阴鬼婆婆在干嘛,恐怕这世上还真就只有那些伺候左右的小鬼们知道,话有点粗糙,但在理。
何长安像狗一样蹲在墙头,双手支棱着下巴,若有所思:“鬼族部落所处的地方,多为荒漠、雪原,物产其实也挺丰富的,不过,相对于大唐来说,可算是苦寒之地了。
他们之所以天天想着南下饮马,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日子过的苦哈哈的,就想换个锦绣繁华的地方。
依我说,让我有的选择,其实我还更希望自己身处草原荒漠之地,放羊牧马,多自在。”
何长安说的有点煽情,就连阿染姑娘都差点信了。
她睁着两只英气勃勃的眼睛,甚是羡慕的看着何长安,道:“到那时候,你可一定要带我一起去,咱们就放羊牧马。”
何长安:“……”
这丫头才多大的人,想啥呢。
他微微摇头,告诉阿染姑娘,自己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只不过是最近有点心累,想躲一个干净些的地方,清静清静。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不干净了?”阿染姑娘有些不解的问道。
何长安站起身来,伸手揉了揉阿染姑娘的发髻,温言说道:“走吧,回去。”
阿染姑娘还没看够北境阴云低沉的风光,觉得站在城头,让这股阴煞之气吹一吹,好久没有动静的炼气期第九层境界,竟似乎有些松动。
何长安便安顿老白猿,让他保护阿染姑娘,自己一个人慢慢走回镇守使大帐。
一路上,何长安反复斟酌,见了那些有点身份、有点钱粮的大户人家,该怎么开口。
难不成,直接开口说:‘手头紧,大家看我眼色行事?’
他摇头苦笑,觉得自己还真是只适合打打杀杀,对掌管一地,根本就是小材大用,这样会耽误大事的。
等自己的初步想法有点眉目了,还是要想办法让郑公另外委派一位镇守使过来。
如此这般思量着、何长安已然来到镇守使大帐。
门口,七七八八的站着一些人,看上去锦衣玉带,似乎还真有点身份和钱粮,不过,何长安很快就发现一个问题。
这帮家伙光鲜的官衣下面,露出磨损严重的袖口,以及磨损严重的官靴底子,让何长安暗暗纳罕。
是想着在他这位镇守使面前装穷?以免被索要金银钱粮?
这种情况,何长安不是没有想过,甚至,以他自己的想法,新上司上任来,必然是三把火,第一把烧的必然是他们这群人。
他不动声色的走进大帐,那些人纷纷对他拱手施礼。
何长安也没捏着拿着,温和的对大家抱拳微笑,招呼让进账叙话。
一阵沉闷囔囔靴声过后,二三十人都已落座,何长安端起一碗茶,开门见山:“各位都是大忙人,我这里就直接谈事了。”
众人面色一沉,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何长安心里暗骂,看这些人的神色,上一任镇守使大人估计没少请他们‘喝茶’吧?
等能打过郑红袖了,就去当面问上一问,一个姑娘家家的,捞那么多好处有什么用……
“我何长安,是个笨拙之人,没什么本事,”何长安直接开口说明情况,以免让自己都恶心,明明屁都不懂,还要做在上面硬撑着,“所以,北境之地的各项事务,还要仰仗各位大人、员外。”
“至于今天我请大家喝茶,只有两件事,第一件,是大家互相认识一下,我看看大家的样子,让大家也看看我的嘴脸。”
“这第二件呢,就是北地荒凉,大量农田无人耕种,流民们要么成为土匪去打家劫舍,也算是自谋生路,而一部分没啥本事的,却只能沦落为乞丐、流民,哪里有一口粥喝,就拖家带口往哪里冲。”
“这不是大家的问题,也不是流民们的问题,而是我何长安的问题。”
“我特么的就不是一个合格的镇守使,是个文盲,人渣,没本事让大家吃饱肚子,所以,我先自罚一碗茶!”
众人:“……”
大家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接话头。
这个新人的镇守使,张口闭口脏话连篇,简直有辱斯文,这哪里像是大唐的镇北侯、北境镇守使大人?
这分明就是未央县一带的一个小混混……
不过,谁都没敢吭声。
甚至,连脸色都没有一个人变一变,大家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端着茶碗,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正凝神细听镇守使大人的教训。
这让何长安很满意。
嗯,跟大致想象的差不多,在这个所谓的大唐,只要有点身份,有点钱粮的人,哪一个不是滚刀肉、白斩鸡!
他清一清嗓子,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既然我是这么一个货色,那么,有些事情,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的,藏着掖着的,大家心里都难受是不?”
众人纷纷点头,整齐划一。
“那我就直说了,”何长安沉吟几声,“我想向大家借点东西。”
众人脸色不变,眼底的细微变化,却哪里能逃过何长安的眼神。
他看到,这些人中间,绝大多数人的眼底,流露出一抹难以言明的悲哀和愤怒,只有极少数人,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恍然大悟。
“我向诸位要借的第一件东西,是一口锅。”何长安笑着说道,“这东西,想必大家都应该有。”
“不需要多,我向诸位,每人只借一口锅,这要求不过分吧?”
众人纷纷抬头,有些愕然的看着诸位新人的草包镇守使。
大家多多少少谁都有那么些门路,长安城里发生一点风吹草动,官差驿路的邸报消息尚未抵达,一些消息可能早已传遍天下。
一个未央县的捕快,入职斩妖司不过一年多些,武夫四品境修为,文盲,混混,好像有点背景……
这都瞒不过天下人。
就是这样一个草包,朝堂上那些更大的草包,竟然会将其委任到北境大散关,担任镇守使大人,简直就是儿戏之举!
大家心里早就想着,这个未央县小混混,来到大散关的第一件事,应该是刮地皮……
没想到,这狗日的何长安,地皮还没开始刮,先从大家的吃饭家伙下手了!
“何大人,请问,您要大家的这一口吃饭家伙,是何意?”一位大户人家忍不住问道。
何长安颇为赞许的反问道:“这位是?”
那位率先开口质问何长安的白净胖子,脸色骤变,一张脸涨的通红,期期艾艾好几个呼吸,自己说道:“小人王蝉,负责大散关边卒战死后,家眷们的善后事宜。”
这位王蝉大人,挺有意思,竟然连自己的官职都没说,想必是觉得何长安对此并不熟悉,所以,还不如直接说自己是干嘛的……
何长安满意的点点头,笑道:“边卒抚恤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不瞒各位,我老爹当年就是咱北境的一名边卒,身负重伤后,阴煞之气入体,在未央县衙的后厨,当了十几年的伙夫,基本算是个废人。”
“据他老人家的说法,当时给的抚恤钱粮还算不少,可经不住伤痛整天吃药,所以,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逢年过节吃一口肥肉,哈哈。”
何长安自顾自的说着话,下面众人却无一人敢迎合,倒让何长安颇为尴尬。
他讪笑道:“所以,归根结底,我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想跟大家伙套套近乎,既然你们谁都不领情,那就立刻马上回家去,一人扛一口大锅。
半个时辰后,在大散关南门外集合!”
何长安虽说是草包,但毕竟身份是镇守使大人,一翻脸,直接下令让大家滚回家去背锅,众人心中就算有怨气,也不敢当面发作,只好一个个铁青着脸,回家背锅去了。
打发那些下属同僚、大户人家出门,何长安暗叹一口气,让门口亲兵牵一匹战马过来,迳直出了大散关南门,在三里之外的一个亭子里,坐等锅来。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番举动,整个大散关炸锅了。
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不骂他何长安几句,要不是身份地位,以及传说中的武夫四品境战力,估计都有边卒提刀来砍他了。
……
半个时辰后,一群身穿官服、战袍的人,脸色难看的,各自背一口大锅,徒步来到南门外。
“先将锅放一边,这个顺序有点问题,是我搞混了,”何长安笑着让大家将大锅摆放一边,对身边亲兵低声吩咐几句。
两名亲兵快马扬鞭,进城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草包镇守使又想到哪一出了……
“来来来,大家先过来凉快凉快,等会儿还有体力活要干。”何长安随手拿出十几张兽皮,往地上一放,自己先坐下来,开始乘凉。
大家伙脸色难看,没听他的话,一个个杵在原地。
何长安也不强求。
毕竟,自己的做派也太不像镇守使大人了,也提前没给人家都说清楚,大老远的跑回家,把自己的大锅扛到城外,若是自己遇到这种事,估计早就火冒三丈了。
一盏茶工夫。
一队边卒快步出城,来到何长安面前,躬身一礼,齐声喝到:“参见镇守使大人!”
何长安微微点头,站起身来,走到几棵大柳树下,随便用脚画几个圈,道:“就在这里吧,三十个。”
于是,就在众目睽睽下,那群常年征战戍边的兵卒,脱掉外衣兵甲,挽起袖子,提了铁锹、竹筐、水桶等物,热火朝天的大干起来。
有人担水,有人和泥,有人抱来麦草秸秆,用铡刀切成节,撒在和好的稀泥里。
另外,还有一队兵卒,健步如飞,搬来一些砖石。
大散关里,一些人听说新任的‘草包镇守使大人’何长安,正在南门外瞎折腾,纷纷跑出来围观。
刚开始,大家多少还有些拘谨,缩手缩脚的不敢过来。
后来,看着何长安这个传说中的混混还算和蔼,对大家说话时,也是温言以对,并没什么官架子,这让大散关的边卒、以及其家眷们,更加看不起这个草包。
不过,也还是陆续围拢过来,想看看何长安到底想干什么。
不到一个时辰后,三十个户外锅灶逐渐成形,一队边卒陆续送来柴火,何长安给那帮大散关的大人物,每人分发了一根柴火,笑道:
“这件大事,是诸位的功劳,我何长安不敢贪天之功,这第一把火,还是交给诸位亲手来点吧!”
然后,何长安自己抱来几根木柴,屈指轻弹,一个道门最为流行的火球术释放出来,将那些木柴点燃。
“来来来,把柴火都点着了。”
他自己提了一根木柴,走到其中一个锅灶前,将其点燃。
众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纷纷走上前去,点燃那些新盘的锅灶。
一霎时,浓烟滚滚,火苗猩红。
三十个锅灶烧了起来,这一幕,再一次让大散关轰动了。
此地为屯兵重点,除了兵营,便是边卒、守将们的家眷,以及前代边卒后裔,另外只有很少一部分,是来做生意的。
这座建成数百年的边城,从一开始,在大唐人的心目中,意味着常年征战,是铁与血,泪与汗的一座城,向来挺肃穆的。
可这个狗日的何长安一上任,第一件事不是召集众人,装模作样的来一场‘沙场秋点兵’,却在南门外摆起三十座锅灶?
他想干什么?
一个未央县衙出身的小混混,又能干点什么!
更多的人走出南门外,站在远处,对脱去官服、挽起袖子干活的何长安指指点点,纷纷摇头叹息,觉得朝堂上那些人真是瞎了眼,委派这么一位不着调的家伙来大散关。
“好了,火点起来了,该放锅了。”何长安朗声喊道:“诸位,请吧。”
那些大人物不情不愿的提着锅,将其安放在热火的锅灶上。
何长安微微点头,一挥手:“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