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錾榭
也许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凡界的人类还未曾走上修行之路，那个时候也没有如今三大王朝格局的存在，人类尚且处于茹毛饮血的原始时代，就连乌云中的一道天雷闪电都会视作仙人的神迹，闪电落入森林而带来的火焰也被认为是神灵的给予。
远在那个时代，成人礼便已经成为各个部族都始终尊崇的礼仪仪典，在这样一个疯狂的世界之中，无论男女，如果连独自生存半个月都做不到，那还怎么在恶劣的环境中带领族人寻找食物和生存之所？那怎么在凶恶妖兽的威胁之下保护部族？
在没有仙人降世，修行体系尚未完整时，以人类的血肉之躯很难和那些天赋异禀的妖兽相搏杀，没有长辈庇护和教导，那些懵懂未知的少年少女要通过成人礼几乎等同于自杀，可一旦活下来那必定是同辈中万中无一的佼佼者，前途无量光芒四射。
成人礼的传统延续世世代代直到今日，十五岁仍然是所有人都要经历的一个鬼门关。像是林海庄这样在荒野中水准中等偏上的庄子里，许多年来也只有一个林轩能够做到在成人礼中如鱼得水来去自如，只要不作死几乎没有丝毫危险，对于那些天赋不高实力较弱的孩子来说成人礼就是一场噩梦。
大荒都城的成人礼的举办场所是固定的，那便是离城池不过数里要遥的錾榭山，每一年到了成人礼的时间朝廷都会刻意投放一些没有灵智的厉害妖兽进去作为考验，但由于自都城中的孩子大多都修行了伪源术，山中也会有不少实力不俗的先天妖兽。
一旦成人礼开始，任何人不准进入錾榭山周围三千丈之内，就算是荒帝自己都不允许去救深陷囹圄的皇子皇女，只有在半个月后还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真正“成人”。
任何人都没有特权，任何人都失去了那些尊贵身份的保护，就算你在其中暴揍一顿太子都不会有人说你有罪，甚至大家都会对你表示尊敬，当然你也得有实力这么干，而且要能够在这之后承受皇族的刻意打压。
所以这种打脸的事，即便有这个机会，最好也不要干。
“我们这次成人礼，也不会碰见皇族子弟啊。”李江涟听着林仟漫长而又无趣的演说，不由翻了翻白眼说道。
“只能说是没有陛下近亲，还是有一些末枝弟子的，毕竟也算是留着皇家的血，咱们也应该注意些。”林仟纠正李江涟说道。
李江涟耸了耸肩说道：“好吧，不过如果他们不来惹我们，那我们就好好在山里找个安全的地方修行半个月就好了。”
“那可不一定，荒山里面好些人都说要来找你麻烦。”
“嗯？为啥呀？”
“还不是你之前在武会上太过嚣张了？”林仟撇了撇嘴说道，“把人家打得一败涂地满地找牙，一点面子都不给的，人家当然不服了。”
“哪有这么个道理的？我比他们厉害还得让着他们？”李江涟有点急了，愤愤不平地说道，“是觉得被我一个弱女子打败丢脸还是怎么的？难道要我乖乖输给他们才满意。”
“好了好了，到时候他们找上门来，直接再揍一顿就好了，”林仟拍了拍李江涟说道，“等你揍完之后，我再揍一遍，放心，我揍得肯定不比你差。”
对于他们来说杀人是不可能的了，一直在大荒都城中修行，甚至于在成人礼之前都没有见过几次血，顶多也就是在接受磨砺的时候对战一些妖兽会痛下杀手罢了。
而且都是十五岁左右的孩子，哪有什么血海深仇以至于要到杀人的地步？
就算有可能失手伤人，在这一次的成人礼因为特殊情况的发生，林仟估摸着应该也不会死人了。
朝廷早早就公布了这次成人礼的特殊性，会允许每一个成人礼的参与者都能有一个先天境界的保护者尾随，在成人礼的半个月中除非遇到意料之外的生命危险——比如昆木组织搅局——保护者才能出面解决。
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这些个保护者肯定会把每个人都保护的好好的，朝廷那边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盯着。
“李澄大人让谁跟着你的？”林仟问道，虽然他们俩决定成人礼的时候在一起合作生存，但是各自背后的保护者却不是他们自己能够决定的。
“应该是荒山里我这一脉的师兄吧，”李江涟姑且也不知道，在心底里猜测着，随即反问道，“我父亲肯定安排的妥当，倒是你，就莫崖大人那个性子是不是又给忘了？要不让我父亲也让你安排安排？”
“用不着用不着，师傅肯定自有打算，”林仟连连摆摆手，紧接着又揶揄说道，“而且我都一直跟你在一起了，我蹭用一下以你的保护者你也应该不介意吧。”
林仟话是这么说，其实内心里想的却并不一样，他暗地里期望着自己的保护者会是自己的兄长林轩，但是他明白估计不大可能。
一来是因为哥哥刚到都城未曾登记在册，这可能不符合这次朝廷规定，他可不想哥哥被朝廷抓起来；二来是他已经从上次和清天宗巡使的接触中看出哥哥可能有更重要的隐秘之事要做，他不想为了一己私欲妨碍哥哥；三来他和哥哥的五年之约已近，当初就要说看看谁更厉害，那自己还被哥哥保护就太不像话了
所以林仟虽然心里很想，但还是觉得哥哥不会因此出现的，但是不管怎样等到成人礼之后自己就会突破到先天境界，到时候便也有一定实力履行约定，和哥哥较量一番了。
应该会有吧……回想起云疏月对自己和哥哥评价，林仟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问我有什么用，我又不会保护你。”面对林仟的笑容，李江涟不禁有些脸红，扭过头去说道。
“哟吼，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你还在吃女人软饭啊。”
两人正走在出城的路上，下意识地朝着那道嘲讽的声音望过去，不出意料地看到了一直和他们争锋相对的那几个荒山弟子。
“林仟，是不是你那些师兄师姐都不愿意来保护你？”那少年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咧着嘴说道。
“咳咳，我觉得应该不是，他们其实还挺喜欢我的，只不过师傅不愿意让他们来，”林仟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一张认真脸地说道，“因为我感觉我应该不需要保护者保护，哎毕竟程霖以你的实力需要保护者也确实可以理解。”
林仟无比认真诚恳的语气，再加上他那张年轻单纯的小脸，乍一看你可能还真以为他是在打心底地说实话，可熟悉他的人听了之后只会更加感受到那股深深的讽刺。
一旁的李江涟都噗嗤一声笑了。
“倒是一如即往的油嘴滑舌。”那名叫程霖的少年翻了翻白眼，知道自己说不过林仟。
程霖也是荒山弟子，而且还是天赋较高的核心弟子，他便是属于荒山的创立者之一，当今荒山掌令者之一的程道然所创立的家族程家，程霖便是这一代小辈中实力最高最受家族期待的孩子，所以自然而然地位要更高一些，也能接触更多名门高手。
“不过怎么说你都摆脱不了乡巴佬的身份，”程霖也是专门挑着林仟的出身嘲笑，“不管你怎么努力都抹不掉这个出身，不管是你还是你哥哥，得到楠木山仙缘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出身低贱。”
程霖从小到大都是被人尊崇的，突然之间来了一个从荒野中被莫崖大人收为亲传弟子的家伙，他当然觉得不平衡，他自己想拜入莫崖大人门下都没成功呢！不过程霖的实力也没办法做到压林仟一头，当然就嘴上下点毒了。
听了这话林仟也是脸色一变，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好了，别理他，跟他没什么好说的，”李江涟怕林仟发作，在城里面就打起架来，赶紧拦住林仟劝说道，“时间快到了咱们得赶紧去錾榭山，到时候在山里揍他一顿好了。”
李江涟几乎天天去找林仟，她当然熟悉林仟的性子，林仟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算遭到别人污蔑侮辱他也一直保持谦逊有礼的态度，以最温柔的手段还击。
但是侮辱他哥哥不行，就算是李江涟自己，就算只是说一丁点坏话，林仟都会有些生气，更别说程霖这么过分的话了，现在还能保持理智就已经很好了。
“说什么胡话，都现在这个时代了还要这么纠结出身？”又是一道声音响起，另一位黑衫公子走了出来皱着眉头说道。
“于天明。”程霖看了一眼来者，不禁脸色一变。
于家并不是多么强大的，在朝廷中占有多大比重的家族，于家只不过是和丞相家族陈家有一点联姻关系的一个小家族而已，但这并不影响作为于家当代最强的于天明在诸多公子之间的地位，而他被尊重的原因就是他的实力。
如果有什么人对于身世有意见的话，后天高手中只有他最有发言权，虽然并非大荒最强，在楠木山一役诸多高手突破先天之后他迥然成为了荒山后天境界中的引领者之一，在潜龙榜上也有第六的排名……而他现在也仅仅只有十五岁。
他和林仟以及李江涟的关系很好，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帮着同伴，他都会这么制止，平常也是他一直帮着两个朋友，只不过这一次他却有了不一样的烦恼。
于天明悄悄回过头看了一眼仍然怒气冲冲的林仟和劝慰着林仟的李江涟，在他的耳边仍然回荡着那道坚决的让他难以接受却似乎不得不去做的命令。
“成人礼之后跟着林仟和李江涟，他们不会怀疑你。而其他的你不用担心，但是我要你在錾榭山中，必须杀了李江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