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西夏风云
河北路的战事打的如火如荼,有了充足的后勤,城防无忧的顾廷烨哪有这么安分,辽军对涿州城束手无策,但宋军可以随时骚扰辽军,短短五六天时间,就让辽军不胜其烦。
涿州局势一举逆转,之前是大宋担心无法度过越来越冷的寒冬,这一次,该轮到辽国人了,轻型火炮最大的作用在这个时代发挥到了极致,辽国人辛辛苦苦修缮了好几天的营地,顾廷烨简单的一次偷袭,就让之前的努力付之一炬。
不,应该说是比以前更加严重,相比于涿州城,辽军营地的结构更加简单,几乎所有的建筑材料都是易燃之物,更不用说人吃马嚼的粮草了,爆裂燃烧弹,可以在辽军大部队反应过来之前就打到辽军营地腹心。
这一次,顾廷烨的骚扰频率,比之前夜袭之前更加频繁,之前是纯骚扰,这一次就是带着目的性去的,辽军围城半年有余,将涿州城围的水泄不通,终于在顾廷烨孜孜不倦的骚扰下,不得不后撤十里,合军一处,才避免了让他们无可奈何的骚扰战略。
在没有办法应对宋军火炮之前,辽军的围城已经成了一个笑话。
但是在这个时候,辽军骑虎难下,打又打不得,撤又撤不成,无他,一旦辽军撤退,整个燕云十六州的汉儿就要起了异心,虽然说燕云之地的汉人对于大宋已经没有多少认同感,但是作为二等公民的他们,在看到辽军颓势的情况下,自然会认为宋辽之间实力发生逆转,谁也不敢保证是否会有大面积的汉人难逃。
而辽国国内,契丹族要不是战士,要不是牧民,像耕地和匠工之类的,大多数还是需要依靠北地汉人。辽国上层最起码的共识还是有的,一旦发生汉人南逃这种情况,就是辽国衰落的开始,契丹族之所以能够压制住蠢蠢欲动的北方各族,就是因为有燕云之地汉人工匠提供精良武器,以及大漠之地最紧缺的粮食和铁器等,若是失去这些,已经失去先祖勇武的契丹族,是无法压制住更北方苦寒之地,被越来越冷的天气逼的不断南迁,比契丹族先祖更加骁勇善战,为了活命不惜一死的其他部落勇士。
大约十天之后,河北路的战事就陷入了僵局,但却对大宋有利的是,因为辽军的后撤,易州和瀛洲的后勤物资和援兵源源不断的运送到涿州城,更加为顾廷烨添加了一份底气。
任谁都知道,最多一个多月,辽国就要退军,河北路的战事将会以大宋占据三州作为结尾。
此间详情,远在千里之遥的西夏却不知情,他们最新得到的消息是,大宋西平侯亲入涿州城,带去了大量的物资,宋辽之战从一开始辽国占据上风变成了势均力敌。
这个消息,
让西夏内部有心者突然增加了紧迫感。
——
西夏属于半农耕半游牧的政治体系,建国以来,除了嵬名氏为皇族之外,其余部落不计,实际上各领风骚的有四大家族,卫慕家族、野利家族、没藏家族、梁家,除了梁家为汉人之外,没有部落支撑。…
卫慕家族,野利家族,没藏家族都是党项羌大部族,卫慕家族随着时间推移,以及权势的衰落,已经逐渐退出西夏朝堂,部落也被朝堂新贵逐步蚕食瓜分。
权臣没藏讹庞因被当前的西夏国主忌讳,又因西夏国主和没藏讹庞的儿媳妇私通,陷害没藏家族谋反,被西夏国主设计诛灭全族,也已经成为过去式。
而野利家族,虽然也经历过被打压,甚至于当年的野利皇后都被现任国主前任的舅舅给诛杀,但是好在没过多久,李谅祚就对势力越来越庞大的没藏家族起了戒心。
为了避免自己被架空,如同自己父亲一样,被自己的亲儿子连同外戚给割掉鼻子,实际上形同弑父这种情况出现,将本来被打压的野利氏给保护了下来,以对抗越来越跋扈的没藏家族。
没办法,谁叫没藏家族越老越跋扈,连续出了两任皇后的他们如日中天,成为李谅祚皇后的没藏皇后一点也没有为人妻子的做派,事事向着没藏氏。
而李谅祚的母亲没藏太后更是离谱,先是与下属李守贵私通,后来又与侍卫吃多记私通,甩了李守贵,李守贵妒火中烧,趁没藏氏外出打猎,设伏击杀了没藏氏和吃多记。
可以说,西夏的皇族简直比后世狗血电视剧更加狗血。虽然遗传了父亲和母亲性格的他好色,但不见得就是个昏君,相反还是个手腕很厉害的人物,自然不会看着没藏氏骑在皇族头上。
他不仅仅保全野利氏对抗没藏氏,在没藏氏覆灭之后,又扶持没有根基的梁家来平衡朝局,相比于西夏党项大部族,他反而更信任投靠西夏的汉人,引用汉族士人景询等任职。他废行蕃礼,改从汉仪。他调整监军司,加强军备,并控制军权,使文武互相制约。又增设汉、蕃官职,充实行政机构。
无论是原时空,还是现在这个时空,之前他做的都不错。
可惜的是,这个时空第二个变数盛长槐到来,把他苦心经营的平衡局面给打破了。
秦风路一战,外戚中他最为信任的小舅子梁乙埋阵亡,皇族军队损失惨重,最让他难以对国内贵族交代的是,两千质子军尸骨无存,要知道,这些人可都是党项部落下一代的继承人。
可以这么说,这一仗,直接将党项族年轻一代的骨干葬送大半,十几年后,西夏党项部落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番官番将将会和大宋前些年一样,面临着青黄不接的局面。
这还仅仅是西夏全局考虑,放在西夏贵族一家之中,失去了最有前途的继承者,余下的子孙良莠不齐,又没有继承人那种无可置疑的身份和地位,以及压倒性的部族支持,各家都会上演一场争夺家产部族的好戏。
也正因为这一点,西夏部族和皇族之间离心离德,要不是李谅祚多年的威慑力,恐怕国中早就已经烽火连天,不知道几人造反,几人称王。…
年事已高的李谅祚劳心劳力,甚至一度想着把皇位传给他和辽国公主所生的儿子李秉赐算了,毕竟这也是自己的儿子,让他当西夏国主,还能得到辽国的支持,说不定能够压制住国内部族的反扑。
也许是李谅祚运气太好,没过多久,失去正统继承人的各部落纷纷发生了争夺继承人的明争暗斗,李谅祚不愧是真正的平衡大师,一手大棒,一手拉拢,将这不利的局面扭转过来,甚至他心里还在庆幸,幸亏这一次袭扰大宋,西夏国内都认为势在必得,将自家最有前途的继承人派了出去,留下了的都是一帮没有绝对优势之人。
为了夺得部族的继承权,再一次选择了依靠皇族和西夏朝廷支持。让李谅祚出人意料,或者是水到渠成的又一次控制了局面。
自家事自家明白,李谅祚心里十分清楚,若是给他几年时间,让他有充足的时间准备,西夏国内说不定比以前更加安稳,但可惜的是,李谅祚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多长时间。
如果李谅祚一旦去世,皇族发生内乱,自顾不暇,又何以支持急需外部力量稳固继承人地位的各家子弟,说不定自己那些旁支兄弟叔伯,就会如同各大部族一样,觊觎西夏国主之外,无论是自己嫡出的儿子李秉常,还是有着辽国皇室血脉,自己打心眼里不愿意传位于他的太子李秉赐,年纪幼小的他们,又怎么会是自己那帮狼子野心的叔伯兄弟的对手。
退一万步讲,要是李谅祚身体健康,他还可以提前铲除隐患,但是,现在西夏国内部族尚且不太安分,皇族自己在自相残杀,日后西夏,可就真不是嵬名一族说了算的了。
在这种情况下,从大宋归来的另一个让李谅祚视为左膀右臂的汉官归来,给了李谅祚选择的余地。
是的,此人正是在大宋搅风搅雨的元长生,实际上乃是盛长槐之前的旧识,蜀州学子,白莲教余孽方天化,字长生。
说起来,这方天化确实也是真才实学,投奔西夏之后,不到一年时间,便连续通过西夏县试,乡试和殿试,成为西夏第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因此被李谅祚看做是另一个张元,不,在李谅祚心里,甚至把方天化看的更加重要,认为他的才华不弱于大宋的状元,将来的成就或许会和大宋名传青史的相公们相提并论。
无他,无论是方天化在科举中的策论,还是方天化面圣之时的对答,对于李谅祚而言,都已经超过了李谅祚印象中西夏朝堂中的所有汉官。
尤其是在用间一道上,方天化屡屡有惊人之语,也就是李谅祚不知道方天化的身份,没办法,方天化进入西夏之后改头换面,以方天佑之名参加科举考试,而且非常奇怪的是,西夏官府档案里面,方天化,不,应该是方天佑,乃是一个土生土长的西夏汉人。…
要是他知道,就不会觉得奇怪,像白莲教这种组织,发展暗线,私下搞鬼的手段,自然不同寻常,和之前李谅祚认知里面的用间之道天差地别。
最让李谅祚放心的就是,方天佑放弃了西夏的高官厚禄,亲入大宋都城,以身犯险,挑起大宋内乱,让西夏在秦风路大败之后得到了喘息之机,更是证明了他对皇家的忠心。
在李谅祚心里,像方天佑这种忠心耿耿,出身西夏富裕之家,土生土长的汉人,而且和大宋有着血海深仇的天纵之才(西夏官府档案的记载),是他托孤的不二人选。
用李谅祚对梁皇后的话来说。
“朕得药师(方天佑现在的字),如同汉昭烈帝得孔明,朕只恨药师迟生,要不然,或许真可以重现汉末之时,三足鼎立的局面。不过,朕得药师正如其名,乃是上天庇佑,以药师的忠心,定可以如蜀汉孔明一般,对皇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等朕死后,你可让秉常认其为亚父,以收其心,真相信,以皇后的手段,定可以成就皇儿和药师的一段美名。”
对于梁皇后,李谅祚有着超于常理的了解,要知道,以李谅祚这种人,又岂能看不出自己心爱的皇后乃是一个野心勃勃之人,在自家嫡子年幼之时,有这样一个有野心,有手段的太后,哪怕李谅祚自己对方天佑看走了眼,自家皇后也能和方天佑抗衡一二。
说实在话,无论是大国小国,作为一国之主,哪有什么毫无保留的信任,李谅祚当然不会是例外,对于他而言,所有的谋划,全都是平衡二字,比起大宋刚刚去世的先帝而言,李谅祚的手段不知道高了多少倍,这其实也能理解,能够利用舅舅谋夺皇位,又反手镇压母族的人物,又岂是大宋先帝那种野路子出身能比的,李谅祚,老端水大师了,放在后世,绝对是个大名鼎鼎的老六。
方天佑的归来,让西夏百官,各大部族,皇族宗室,见识了什么叫做火箭一般的升官速度。
刚刚回到西夏的方天佑,先奉命接管名存实亡的铁鹞子,和拱卫皇家的中央侍卫军整合,又从擒生军中挑选精锐,重整为神武军,虽然只有一万人,但却是西夏唯一具备重骑兵和轻骑兵,甚至配备了神臂弩这种神兵利器的军队。
紧接着,方天佑之前的文职乃是翰林,直接火线提拔为翰林学士,成为西夏唯一明面上身兼文武二职官员,虽然西夏实权部族头人担任文职的不少见,但明面上的只有这一个。
没过多久,又赐方天佑太子太师,升为兵部尚书,要知道,哪怕是名义上比方天佑高一级的汉相,也没有太子三师的殊荣,实际上汉相在西夏只不过是品级高半分,反倒是兵部尚书的权利更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