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皇族之后

第十四章 皇族之后

经清风楼一战,原本名不见经传的秦业横空出世,清风楼大义惭群儒,火烧洛阳粮仓马场(当初为了引走刘秉忠从别处调来的兵力,可惜刘秉忠不上道,愣是拿洛阳城十几万石的粮食几千匹马换得自己多几天的活命),漫天惊雷(手雷)破蒙古箭阵,伤蒙古第一国师两大高足,双掌震飞铁臂罗汉刘秉忠……

此次如此大出风头与秦业原本低调的行事方式颇有些出入,却也是在他的思虑之内的。郭靖一家已经离开桃花岛搬到了襄阳城,秦业作为大侠郭靖的开山大弟子,在江湖上再怎么名声不显也必会引得有心人的关注,一直不见踪迹便怎么也说不过去了,且他为人越是神秘越容易引人猜思,反而不利于他的地下活动,与其一直躲躲闪闪的,干脆扯开面纱光明正大的做事。而此时秦业的年纪刚好“成人”,大部分江湖人士都是在这个年纪正式独立闯荡,秦业首次出手名震天下,给人一种少年得意、踌躇满志的印象,对他的地下活动也是一种掩护。故而,此次秦业出行不再戴着面具自匿形态,却是尽可能很花哨里装饰自己,白马金鞍,鲜衣胜雪,英气逼人,座下马也不再是当年“圣军”大头领时期的泛泛之众,已然是一匹正当驰力的千里良驹!

这一日,秦业离开河南进入山西地界去处理一些事务,夜宿在晋豫交界阳林镇的一家客栈里,他进来时天色已暗,只随意吩咐的店小二好生招待他的那匹马,点了几个小菜便自在一边坐下自斟自饮。

不多时,面外又是一阵马车轱辘声,秦业透过窗子一看,外头又来了一辆马车外加一人一骑的十几个人,当头一个二十出头的俊朗青年,目光敏锐,当自有一身不俗修为,一个十六七岁的娇俏少女正并骑与那青年说笑着,两人俱是汉人打扮,其他那十余骑马壮汉却都是些一般随从,虽也是汉家打扮,看那外相便知都是些塞外之人。秦业凝神听那青年与少女说话,两人说的都是汉话,虽略带腔音,却也颇为流畅,听其谈话两人乃是亲兄妹,只在谈论这一路南来之所见。那少女颇为兴奋,赶了一天路竟还在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那青年却颇为稳重老成,极为爱怜的为妹妹充当解说员,秦业却是一听便知他所说的那些都是从书上摘下来的,想他二人都是初次莅临中原。

这个阳林镇不大,也就秦业投宿了这一家客栈,这一男一女近至客栈,翻身下马,将马缰甩给身后随从,便听那少女一声娇呼道:“二哥,这马好生神骏!”

原来秦业的那匹玉雪龙便在一边吃料,这可是当年洛阳留守阿里不发的心爱之物,自非凡品。当年秦业只是偷了这匹马,后来拉起“圣军”,早就将阿里不发沉到洛水里去了,此际蒙古人的洛阳留守还在空缺中。

那青年见了玉雪龙,也颇为欣赏,但他行事稳重,伸手拦住了欲探前抚摸玉雪龙的妹妹,转眼往店内看来,见秦业在内亦有些好奇的在打量他们,在妹妹耳边低声了一语,秦业仔细听得那青年是让妹妹去引他父亲下车来,自己径走向拱手施礼道:“这位兄台请了!在下耶律齐,舍妹方才见了兄台的宝驹,有些失礼了,还请兄台莫怪。”他见秦业举止不凡,一身装束与那玉雪龙正完美搭配,便猜着秦业正是那玉雪龙之主。

秦业闻言一怔,想不到竟在此处遇着耶律齐,见他翩翩有礼,不由也对他大起好感,忙也起身回礼,笑道:“耶律兄客气了,此马倒是有些烈性,耶律小姐若能拢得住它,小弟便将它借与小姐玩几天也不妨!”

未待耶律齐回话,那少女,也即耶律燕,闻言顾不得等父亲下马车,冲进来对秦业道:“当真?”神情颇为期许的望着秦业,她自小在蒙古草原上长大,天天与马作伴,却鲜见此等神驹,自是极为向往。

秦业浅笑着,正待回话,只听门外一个有些苍桑的话音道:“燕儿不得无礼!”耶律齐兄妹俱皆一愕,听那声音却是有些焦虑的,耶律齐冲秦业略带歉意的一点头,与耶律燕一齐回头候着他们的父亲耶律楚材。

秦业也自仔细打量这个有着蒙古第一贤相之称的耶律楚材,他年纪也不甚老,相貌清雅,威严之中带着三分慈和,看向自己却似有些紧张,又隐带有些许警惕,一时也想不明白为了是什么,起身拱手向耶律楚材略一致意。耶律楚材缓步走至秦业近前,略一施礼道:“小犬无礼,扰了大侠酒兴,还请大侠海函!”

秦业不意耶律楚材对自己竟如何客气,自己明明一身书生打扮,他却呼自己“大侠”,看耶律齐兄妹在一侧也自有些奇怪,更是不解,想这耶律楚材不似有武艺的人,如何看得出自己身怀武艺?且想耶律齐能拜老顽童为师,显他一向对江湖人士并无偏见,却不知为何耶律楚材会有些紧张自己,客客气气的呼自己为“大侠”,想到此处,稍一施礼道:“老先生见外了,晚生与耶律兄一见如故,何来‘无礼’一说?晚生只不知老先生因何待晚生如此客套,还请老先生示下?”若是换了他人,秦业自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是蒙古人的帮凶,“圣军”便不会手软,但此时的耶律楚材已被排挤出了蒙古中枢,言不能上达,不过待死而已,秦业自不会无谓多造杀孽,是以对耶律楚材便多了些客气,持晚辈之礼相待。

耶律楚材见秦业此问,气息一窒,看秦业望向自己的眼神颇为诚恳,他是久在庙堂的人,认人自有一套,知秦业此种江湖中人,最重的是交心,他说与齐儿一见如故,自己还对他带有敌意便是不该的,略微展颜道:“小友客气了,老朽只是觉得门外那马有些眼熟,似着老朽一位故人。”言罢略有深意的看着秦业。原来这耶律楚材博闻强记,有过目不忘之能,往年在蒙古大汗窝阔台身边随侍时,便认得这玉雪龙,后窝阔台将玉雪龙赐与阿里不发他亦知道的,故只一眼间便认出老朋友来。此时阿里不发早已死于暗杀中了,听说这玉雪龙却在早几年便被人盗走了,此时见着了,自然惊惧。

秦业这才明白耶律楚材原来是认出了玉雪龙来了,笑道:“老先生好眼光,晚生秦业,此马乃是在下的一位朋友所赠,却想不到与老先生是旧识了。”秦业所说的这一个“赠”字咬音颇重,耶律楚材自然明白是何道理,耶律齐见父亲模样,也猜着里头有些故事的,见父亲神色又缓了下来,便也安心了。

耶律燕听得秦业自我介绍,双眼放光,颇为期翼的望着秦业道:“你就是秦业,那个桃花岛大少、火烧洛阳的秦业?”原来这几日里耶律燕在路上多次听人提起秦业火烧洛阳的故事,跟耶律齐还谈论了几次,耶律齐于中原武林倒是有些了解的,他一家虽都蒙古人手下当差,他本人却对蒙古人的残暴颇有微词的,又对桃花岛郭靖极为推崇,言语间不觉的便替秦业带有好感,故而耶律燕对秦业也不带敌意,神色还颇为好奇。

秦业摸了下鼻子,笑道:“耶律小姐说的,好像就是那个秦业!”耶律楚材父子闻言俱是一凛,想不到那个火烧洛阳搅得刘秉忠不得安生的人便是眼前的这位俊秀书生!耶律楚材原本带着为祖先复仇的心态投奔铁木真,对中原汉人反抗蒙古人的活动自也理解。他亦认得当年还是蒙古人金刀驸马的郭靖,对他的秉性极为熟悉的,料得他的徒弟亦不会差,听得秦业自承身份,也便放下心来,此时店小二已将房间准备好了,耶律楚材当下朝秦业略一示意,便自去了,留下秦业与耶律齐兄妹在外饮酒。不多时,耶律燕赶了一天路,睡虫上爬也便先去休息了。

酒酣耳热之际,耶律齐与秦业不再生疏,两人性情相合,谈吐间颇为相得,秦业桃花岛弟子的身份,更有火烧洛阳一事,对蒙古人的敌意自也瞒不着耶律齐,少不得的要与耶律齐谈起当今蒙古人与宋人的形势来。耶律齐虽是蒙古国的官宦子弟,一则性子敦厚,出于对朋友的尊重,二则自己对蒙古人也无甚归属感,便半点也不忌讳,于自己所知的一切侃侃而谈,他对蒙古人的一些行为方式分析得极为清醒,倒似在教秦业一般。虽然碍于耶律齐的地位关系他对蒙古人的内情所知有限,这也教秦业颇为感激了,以往秦业所得关于蒙古人的情报不是自己从后世得来了,便是“圣军”转过几手探得了,却是没耶律齐说的这般透彻明白。秦业也跟耶律齐说了些中原武林的轶事趣闻,正在说兴间,秦业在桌下偷偷伸腿轻踢了下耶律齐,手中筷子蘸了酒在桌上写道:“有人!”

耶律齐见字一凛,他内力远不如秦业,自无他那般敏锐的神识,忆起这几日里有人多次对父亲下手,心中焦虑,当下对秦业一拱手低声道:“秦兄弟,愚兄先去看看家父。”言罢故作轻松的起身向耶律楚材房间走去。

秦业见他如此不由暗里一叹,都什么时候的这耶律齐还这般有风度!他见外面那人身手一般,看来那当是来找耶律楚材寻仇的完颜萍了。便在楼下自斟自饮,其实他对耶律齐明明能轻易的将完颜萍拿下,却还让妹妹耶律燕上去试手这种做法很不感冒,他们那可是“仇敌”,这摆明的是在羞辱人嘛,搞到最后完颜萍都差点羞愤自杀了!是以秦业也没想上去凑热闹,反正耶律齐能几次三番的擒住她,也不会让她自杀。一边聆听着楼上的热闹,一边与店小二唠着本地的风土人情,这是秦业一惯打探消息的作风,店小二不曾想这个相貌温和的贵公子如此好相处,他是在街面上走动了,没了拘束与秦业便信口海侃了起来。

此时夜已至戌时(晚上**点),秦业正与店小二说笑着,外头又响起了一阵急急的马蹄声来,店小二忙打住话头告了声罪开门迎上去,不多时,便听得外面一声娇斥道:“看什么看,再看姑娘挖了你的狗眼!快给姑娘准备一间上房,备好热水!”

秦业听得那声音甚为熟悉,正在奇怪,客栈门“呯”的一声便给撞开了,一个红衫少女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花边裙子却是湿漉漉的,裹着一双修长美腿,煞是好看,那张气歪鼻子的小脸蛋却是极熟悉的,来人竟是陆无双!当年秦业离开桃花岛时她还只是个十三岁的黄毛小丫头,此时却已是神形俱备的一个小美女的,不过,她这一脸的煞气,便不甚可爱了!

此时店小二也从外面连滚带爬跟了进来,苦着脸对陆无双哀道:“姑娘,小店真的客满了,劳驾姑娘到别家去借个宿吧,要不小的给姑娘介绍一户人家?”此地只这一家客栈,小二说的倒是实情,办法也还可行。

陆无双想是受了比小二更大的委屈,也没注意到坐在里头的秦业,竖着眉对店小二气道:“姑娘不管了!你立刻给本姑娘腾个地方来!再看,叫你别看了!”说着甩手便是一鞭,“啪”了一声却是打在地上,总算没往小二身上招呼!

饶是如此,也还把店小二吓得够呛,嘴角哆嗦着不敢再说话,秦业微微皱了下眉,这小师妹还是这般暴躁,站起来轻笑道:“小二哥,这是我师妹,照她说的去做吧,把我的房间腾给她就是了!”

陆无双听得秦业声音,不由一震,一脸不敢相信的望过来。秦业柔声笑道:“小师妹,几年不见不认识人了?”当年他在桃花岛时,呼郭芙为“师妹”,陆无双入门晚,秦业便呼她为“小师妹”了。此时秦业已有多年没再见着桃花岛众人,甫一见面极为欣喜,又见陆无双一脸风尘,神色颇为疲惫,虽不知她独自出来所为何事,想这一路当吃了不少苦头,心头不由怜意大涨,对她无端欺负店小二的不满也便先放下了。

陆无双这一路上确实吃了不少亏,她以前从没走过江湖的,哪里知道日间短长的,片刻之前还被人狠狠耍了一遍,正一肚子憋气,突然多年未见的那个温和睿智的大师兄出现在自己面前,略一失神过后,人既有了倚靠,几日来的所有不甘委屈齐涌心头,两眼一红,冲过来伏在秦业肩头“哇”了一声便哭了出来。店小二是个识趣了,见状心头一宽,这个小煞星算是打发了,回头干活去了。

秦业见陆无双如此失常不由大愕,想陆无双往日便是千般委屈也自硬扛着,最是倔强不过了,待得那朵哭云飘过,扶她坐下问她怎么跑出来了?陆无双赶了一天路未曾用饭,方才只是被人气饱了,如今气一消,饥饿之感大起,伏在桌上先是一阵大嚼。秦业见陆无双如此不淑女的形象,不由一阵莞尔,她跟程英可是两种极端,倒正跟郭芙对脾气,几年不见,此时秦业看着陆无双颇为熟悉的吃相思绪便又飘到了那个同样不淑女的小丫头身上。

陆无双一阵虎嚼过来,看着秦业在那边柔祥的对着自己笑,不由一阵耳热,稳着神慢慢的饮了几杯凉茶,这才将自己一切所行说了一遍。原来这小丫头自打桃花岛出来后便再闲不住了,每日差遣丐帮弟子为她打探李莫愁的消息,那日终于让她探得了李莫愁在河南现身,她这几年里每日教训武家兄弟,便是郭芙,因为练武远不及她用心的,又没了秦业在一边训导,此时武功也似不及陆无双了,人这一得志便不知天高地厚,又听得秦业在洛阳大展雄风,只当郭靖的徒弟个个英雄了得,一个人便偷跑了出来要寻那李莫愁报仇。不想找了多日李莫愁没遇着,这路上却频遭了一个不知名的小贼几番戏弄,那人武功高于自己,轻功更是了得,自己打不过,又追不着,窝了一肚子火一肚子委屈没地方撒,是以方才那个可怜的店小二遭了池鱼之殃。

“小贼,长得什么样子?”秦业心中诧异,这陆无双的武功也算不差了,她说的“小贼”年纪自也大不了,能让她吃尽还不伤害他的,那本领自也了得,心内隐隐的便有了些感觉。

“油腔滑调,贼忒嘻嘻,又脏又懒的,看着就讨厌!”陆无双气呼呼的道,心头却泛着一个怪异的**头,那人好像不怎么臭。

秦业闻言心中一动,这段评语怎么如此熟悉,心中有了计较,笑道:“小师妹,你可是几番去李莫愁的路上让那‘小贼’给半道拦下戏弄了?”心中却道,他这哪是在捉弄你,那分明是在救你!

陆无双闻言大愕,确是这么一回事,不由闷闷道:“那小贼难道是给李莫愁打前哨了?”她毕竟也不是笨人,那“小贼”虽然几次戏弄自己,却都没恶意,只是讨厌可恶了点,她一时气苦却没往别处想。

秦业还想开导陆无双几句,却在此时听得楼上兵刃之声大起,陆无双不由一阵兴奋,按住手中青锋剑冲秦业叫道:“大师兄,上去看看!”说着也不等秦业,当先足下运气朝楼上奔去。秦业不由一阵莞尔,终还是小孩子,就是爱凑热闹。

秦业进得耶律楚材房间时,完颜萍已经差不多给制下了,只在与耶律燕打斗,耶律齐则在一侧指导,两旁还那十几个塞外武士也俱提刀在手,护在耶律楚材身前。秦业听得耶律齐在一边说着什么“你拍她臂儒穴,她定要斜退相避,你跟着拿她巨骨穴,她不得不举刀反砍。这时你出手要快,就能夺下她的兵刃了”,不由大摇其头,小子,你也太不给人面子了吧!这哪是在生死搏斗,分明是在耍猴嘛,什么都由着你说的来。

怪也道哉,偏偏这完颜萍人也笨得够可以,她武功原本与耶律燕在伯仲之间,经耶律齐这么一说,心头气苦,却硬还照着他说的那几招拆解下来,果然全叫耶律齐给说中了,耶律燕举手反捉,差点便将完颜萍的柳叶刀真夺了下来,只差她速度慢了些,人却也是机灵的,见夺刀不成,追上一拍,便将完颜萍手中柳叶刀击落,两边塞外武士齐声喝采。耶律燕也不追击,回头冲耶律齐做个鬼脸笑道:“二哥,你这回可说不中啦,我没夺下她的刀来!”

耶律齐轻叹道:“是你慢了,若换了是我就不成问题了!”他兄妹自在讨论着此一招的得失,完颜萍蒙面黑布已被扯下,面色惨白,神情凄苦,晶亮皓齿紧咬红唇,却不说话,看得秦业怜意大起,暗里大摇其头,这耶律兄也太过“厚直”了,半点面子也不给小姑娘留下!其实他这是纯以己之心度完颜萍,秦业自己若在此等情况下必然是要暴走了,然而完颜萍此时心内却只有大仇不能报的深深失落,根本别的心思也没有!当然,看不过眼的并不只秦业一人,陆无双也大是不忿,左手握剑,右手指着耶律齐娇斥道:“你这人好生无礼,赢便赢了,还啰啰嗦嗦作什么!”陆无双这几日里受那“小贼”骚扰,也是这般指哪打哪,明着告诉你要怎么打,却偏自己还老照他说那般打去!此番感同身受,自是大替完颜萍打抱不平,浑不理完颜萍一身夜行装,是那理亏之人。

耶律齐原本见陆无双与秦业站在一起观战,猜着他二人是熟悉的,此番见陆无双跳出来指责自己太过分了,这才发觉自己所为太过不妥,对着陆无双拱手歉然道:“姑娘教训得是,是耶律齐无礼了!”态度甚为诚恳,言罢又转向完颜萍,拾起她方才掉下的柳叶刀双手奉上,歉道:“完颜姑娘,方才是耶律齐失礼了,我们再来比过,我让你三招不还手如何?”

秦业苦笑,这耶律齐是真傻还是装愣,越说越过火了!果然耶律齐话音刚落,耶律燕在一边嘟嚷道:“便是让你十招,你也打不过我二哥!”陆无双大怒,柳眉倒竖冲着耶律燕就是一瞪,若非秦业拦着,便要冲出来将这几日所受的气撒在她身上了。

完颜萍脸色惨白,耶律燕所言非虚,自己一身武艺比之耶律齐确是差远了,一日耶律齐在侧自己便不能寻那耶律楚材报父母之仇了,心内凄苦,左手接刀,右手指着耶律楚材道:“耶律楚材,你帮着蒙古人,害死我爹爹妈妈,今生我是不能找你报仇的了。咱们到阴世再算帐罢!”言罢横刀便往脖子上抹去。

耶律齐大愕,他离完颜萍最近,不及思索伸手便抓了过去,只听“呯”了一声却扑了个空,完颜萍手中柳叶刀已被击落,听音辨位,正是秦业施了援手。耶律齐不意秦业竟有如此本事,出手之快认位之准更让大为倾倒,一时怔怔无语。完颜萍求死不能,心如缟灰,也不管谁人救了她,只面色惨淡的盯着耶律楚材。

耶律楚材长叹一声,缓缓道:“完颜姑娘,你可知我耶律家是何人之后?”完颜萍自然不知,茫然摇了摇头。耶律楚材接道:“我耶律家原本是大辽皇族,当年你金国起兵灭我大辽,将我大辽皇族屠戳一空,生遗之人百不及一,我耶律一族世世代代矢志复仇,当年我辅佐大汗,助蒙古国灭你大金,便是为了报当年被你大金国覆国灭族之仇!而今看来,唉,怨怨相报,何年何月方是个结啊?”说到此时,耶律楚材眼望窗外,看那夜色苍茫,神情甚为落寞,想他当在为这半生杀戳愧疚。秦业闻言心头一怒,若非你被蒙古人排挤,助蒙古人伐宋难道就会收手了?宋人与你又何仇!只对这半死之人,终还是忍着话没说出来。

完颜萍闻言一时也茫然无语,她少年之时国破家亡,父母亲族一朝成灰,全天下的蒙古人俱成了她的仇人,她自小只听人言“若无耶律楚材,蒙古灭不了我大金”,是以将耶律楚材列为第一个生死之仇,不想几次刺杀不成,反是让他父子大度放自己离去,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过这个话头来。

一边陆无双此时却咬牙恨恨道:“你自己大仇得报,自是说得轻巧,谁人家残族灭,谁人孤苦流离,与你何干!双手沾满了鲜血,却声声道着怨怨相报何时了!说着宽恕要教别人放下大仇,了结恩怨了?你作了好精细的打算!”最后说完这一句,语带哭腔,几乎是撕破喉咙迸喊出来了。秦业见陆无双如此模样,怜意大起,往日只知她性子急爆,对谁都不肯容让,爱跟自己使小性子,却从没往深里想她的苦痛之情有多深!暗里一声轻叹,没有经历家残国灭之人,如何能体味到此等锥心之痛!走上来扶住陆无双肩头,只盼她能倒在自己怀内有痛哭一场,心里好受些,小丫头于着父母之仇却是倔强无比的,挺着身咬着唇噙着泪只怒视耶律楚材,似要将他化做李莫愁,一剑挥为两段一般。

耶律楚材闻言大凛,见陆无双苦痛之情犹甚于完颜萍,不知她又是自己的哪个仇人,想自己一生追随铁木真父子,蒙古人灭国屠城,杀戳何止千万,若是他们的亲族都来复仇,自己只怕也要摊上几百万刀!闭目一声长息,罢了!自古沙场征战,不过为了几家人争那帝王之位,虽有杀戳,却不似蒙古人这般纯以杀戳掠夺为乐者,兵锋过后,百万大城民居尽成废墟,万里之间尸积为山,血流成河!自己当年为报一己之仇,百年前之宿怨,助那蒙古人造就无数人间地狱,今日反要他人放下生身父母之仇,情何以堪?

想到此处,两行浊泪滚滚而出,张目对陆无双深施一礼,道:“这位姑娘,耶律楚材一生追随大汗,所造杀孽何止千万,今日得以聆听姑娘教诲,不胜感激!然大错已铸成,悔之晚矣,如若耶律楚材一命能让两位心内之苦痛稍减半分,耶律楚材又何敢惜此残躯?”

言罢,排开护卫在前几个武士,缓步走身完颜萍,轻声接道:“完颜姑娘,当年若非耶律楚材熟识中原地理人情,为蒙古人充当向导,大金国便不会如此轻易覆灭,你为父母报仇,为大金国百万刀下亡魂报仇,于情于理,第一个确该找上我耶律楚材!耶律楚材今日得悟大道,便将此残躯还给姑娘一个公道罢!”说到此处,人已近到完颜萍跟前,神色祥和,闭目凝神,只待完颜萍发落。

如此之变,众人皆一时回转不过来,耶律齐兄妹原本为陆无双苦痛之色所震,此时见父亲似要自行寻死,俱皆大急,耶律燕跪倒抱住耶律楚材大腿哭泣着,百般不依,耶律齐昂首拦在完颜萍与耶律楚材之间,对完颜萍哀道:“完颜姑娘,上代人的恩怨,自有上代人自行解决,你要复仇,便找在下来吧!今日你只管动手,耶律齐绝不躲避,只盼你能放过我父亲!”

耶律楚材轻叹道:“痴儿,上代人之恩怨,与你何干,让开罢!”语音甚是慈祥,伸手便要将耶律齐拉开。耶律齐却不回头,反手在父亲身上点了几下,耶律楚材便无力缓缓倒在了耶律燕怀内,晕睡了过去。耶律齐冲后面的武士喝道:“带老爷和小姐下去!”此时耶律燕已然呆住了,由着几个武士将她与耶律楚材架开。

完颜萍见耶律齐一脸决然的望向自己,刀便在自己脚下,却也无力拾起,一时之间,亲人的哀嚎,流淌的鲜血,多年的孤苦伶仃,齐涌心头,便与耶律齐茫茫相望着!半晌,只听身旁一道轻柔的叹息道:“完颜姑娘,耶律老先生虽是当年灭金的元凶,但他人已老迈,且在蒙古人那里不受重用了,言不听计不从,不过一垂垂老朽,你纵杀了他,亦不能挽回这些年所受苦痛之万一,不过给耶律一家造就一些苦痛罢了,便是就此放过他,又有何妨?”说话之人自是秦业了,他此一番说得苍白无力,血亲之仇,岂是说放就能放了!但他亦知道,此时的完颜萍已无报仇的心思了,她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放过耶律楚材的借口,一个可以让自己日后安睡的台阶罢了,他的这一番话,虽不中听,却是足了。

果然,完颜萍杀气急转几下,见着耶律齐神色坦然,面容祥和,想起他几番放过自己,便是此时,也不是自己制住了他,却是他为让自己得偿宿愿甘心替父寻死,拾起了这一刀便无论如何也使不下去了,将刀往地下一抛,转身掩面朝窗外奔去。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神雕里的大师兄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神雕里的大师兄
上一章下一章

第十四章 皇族之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