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世态炎凉
小厮忙得满头的汗,手上还捧着一堆茶盏,腾不出手来擦汗。
小厮利索的回答道:“回二小姐,是柳老太爷,还有老爷的好多亲戚来了。”
“听说什么事了吗?”
“这个小的不知道,管家只吩咐我搬椅子茶盏什么的。”
“你去吧!”
小厮得了令,赶紧往前厅跑。
心想,二小姐这一打岔,管家准又要对他发火了。
老爷的亲又来得突然,要是以往自然不会如此忙乱,可,如今,府里人手少,自然就辛苦了,辛苦了还不得好,还要挨骂。
小厮叹息一声,顾不得乱想,赶紧的干活。
柳云灿跟上前去,脑中思绪翻转。
柳老太爷,叔叔伯伯?
柳老太爷不是柳云灿的亲太爷,柳云灿的父亲柳长青是二房的子嗣。这位柳老太爷是长房的长辈,如今他是白米镇这一支柳氏的族长。
他们家刚搬回来的第一天,柳老太爷来过一次。
怎么没隔几天,又来了?
柳云灿加快了脚步,来到前厅的侧厢房门口。
只见,小厮端椅子的端椅子,端茶的端茶,端果盘的端果盘,进进出出的倒也有序。
厅里传来低语声,听不清谁说的话,又说的是什么。
柳云灿进了侧厅,来到隔扇门旁的圆桌旁,坐了下来。
“二小姐!”
“嘘!”柳云灿朝着老爷身旁的小厮顺才示意别说话,又朝他挥挥手,让他自忙去。
小厮躬身出了门,翠桃倒了茶,侯在一旁。
前厅,柳老太爷与柳老爷一左一右在上首坐定。
柳老爷一头雾水扫过下面的一屋子的人,又望望柳老太爷,他率先开口,问道:“长青不知大伯前来府中是为何事?”
柳老爷二丈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今天族里人突然来府里所为何事。事先,他没听到半点风声。
柳老太爷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柳长青,随后视线落在右边第一个座位上:“老大你来说。”
柳老太爷的口中的老大是大房的柳长旺。
柳长旺撇了撇嘴,也不推辞的直接说道:“此次来,是想跟长青兄说件事。”
柳长旺顿了顿,扫了一眼堂下的几个兄弟,有几个人急切的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柳老爷见柳长旺的踌躇的神色,直接问道:“长旺兄,有话你就直说,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我能做的,我定答应下来。”
末尾坐着的柳长山撇撇嘴,露出鄙夷之色。
听了柳长青的话,柳长旺露出一丝尴尬。
倒是右边上首的柳长明迫不及待的开口了:“我们来是想让你交出族谱,给大房保管。另外,族中共有的田地也要重新分一分。”
隔扇门旁的柳云灿突的站起来,面露厉色。
外人还没有落井下石,家里人却先下手了。
都是好亲戚啊!
柳云灿压制内心的愤懑与杀意,挑起细布的一角,屋内人贪婪的表情尽入眼底。
翠桃被柳云灿突如其来的杀意吓得不敢动弹,周身似乎被小姐的寒气笼罩,冰冷入骨。
前厅寂静无声。
一屋子的人似乎都在等柳长青开口。
“呵!”
一声嗤笑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柳长山你笑什么?”刚刚说话的柳长明恼怒的叱问。
“你们这迫不及待贪婪的嘴脸我还不能笑一笑吗?”
“你……”
“老六!”
“我说不来,你们非要喊我来,来了又不让我说话,我走你,你们自个争抢吧!多大的骨头啊!”
柳长山明显的看不起他们落井下石的行为。
他没等柳老太爷赶他,他自己站起来,一甩衣袖,潇洒的走了。
“你,你……你别想分……”
柳长青望着门外远去的柳长山,他总算明白了,今天,这么多兄弟所来为何事。
自古财帛动人心啊!
时过沧桑,人走茶凉。
柳长青内心一声悲鸣:世态炎凉!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刚被贬回来就被众叛亲离。
柳长青怔怔的望着柳老太爷,希望老太爷能告诉他,他想错了。
柳老太爷躲闪着柳长青的期盼的目光,
他轻轻的咳了两声,试图掩饰内心的尴尬。
“咳咳!”
他又清了清嗓子,这才老态龙钟的说道。
“长青啊,你如今被贬,身体也大不如以前,每天呢还要吃药。这族谱给长房收着,族长之位,我看不如正式给长乐。长乐如今好歹也是个县尉,……”
柳长青垂下眼眸。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柳长青扯了扯嘴角,露出嘲讽的神色。
他抬起头扫视一周,他失落的发觉,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竟变得如此陌生。
“你们觉得长乐能行就给长乐当吧!”柳长青心灰意冷的打断了柳老太爷的话。
“呃!”
柳老太爷惊诧,他没想到柳长青这么快就同意了。
柳长明见柳老太爷发愣,他生怕,柳老太爷望了分田的事,族长不族长的他可不在,他在意的是他能多分点田。
柳长明急切的说道:“还有分田的事,今天也一并分好吧。毕竟,长乐要升迁用钱的地方也多。”
柳长乐瞪了柳长明一眼,这家伙还拿他做借口了。
既然已经如此,还有什么不能应的。
“你们看着办吧!”柳长青答应得爽快。
柳老太爷也不客气:“长青同意了,那我就直说了。北湖的那一百二十亩良田,在你入狱期间,早已卖了折成银两给了白氏,如今,只剩下二十八亩孬田,没人要才没有卖成,还有个小荒山,一直也没种成东西。这些地契,我,我整理好了,你看看,要是没有错,就交给你了,你也回乡了,我就不替你看着了。另外,共有的田,……”
……
人走茶凉,曲终人散。
这是世间常事。
是无奈,还是什么,总之柳老爷看得开都依了他们,只是,心凉如水。
柳云灿冷冷的从侧厅出来,立在了前厅廊前的立柱旁,笑眯眯的,冷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笑眯眯从里面出来的所谓亲戚。
呸!
这样的亲戚谁有谁倒霉。
“这是府里的二姑娘吗?长得可真俊俏,小脸蛋红扑扑的。”柳长乐伸手想摸摸柳云灿的头。
柳云灿偏过头,仰着头冷眼瞧着柳长乐,柳长乐摸了个空,尴尬的收回手。
“还有点小脾气!”柳长乐收了脸上的笑容。
柳云灿明知故问:“大伯来我们家是做什么的?是想帮衬我们家吗?”
柳长乐老脸一红,未置一言,离去。
跨出门的那些叔叔伯伯,看到站在院子里的的柳云灿,有的夸赞两句,有的附和两句,大多数不在意的说说笑笑走了。
柳云灿默不作声,只是一一记住了。
来日自会再会面。
再会面,不知道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人都走光了,柳云灿却不见父亲走出来。
她来到门前,一缕微光带着尘埃洒在柳长青的侧面,斑白的头发,额间的皱纹,面无表情的脸,忧伤的目光凝视着前方,却不知看向何处。
父亲是悲伤的。
父亲此时的悲伤比被贬官时更加悲伤。
柳云灿看着悲伤失意的父亲,心中酸楚。
父亲的悲伤无人能劝解。
从指点江山,指派别人,到如今被家里人冷眼相对。
父亲!
柳云灿心里心疼的喊了一声。
这样狼狈的样子想来父亲并想让人瞧见。
柳云灿转身欲走,却被柳长青看见,并喊住了她。
“灿儿来了,找父亲是有什么事吗?”柳长青对柳云灿招招手。
柳云灿走过去,柳长青抬手轻轻摸摸她的头,眉眼间挥不去的失落。
柳云灿笑道:“父亲身子可安好?”
柳长青扯了个笑容:“好。灿儿不必担心。”
柳云灿鼻间萦绕着药香味,柴胡,枳实,枳壳,木香,陈皮……?
是郁结于心,血聚而不散之症。
这郁结于心之病症,光吃药恐难好!
这病还得自己想得开,化了心结才成。
化了心结?
哎!
柳云灿暗叹一声,这心结难化啊!
柳长青看着已经快到他肩膀的姑娘怔怔无言。
灿儿已经这么高了呀!
还好,灿儿已定亲。
柳云灿望着又陷入沉思的父亲,出声道:“父亲何必如此轻易的答应他们?”
“人走茶凉世间本就是如此,灿儿不必介怀,以后,灿儿过得好就行。”
“那也不能便宜了他们。”
“便宜?他们这样哪有得便宜。灿儿记住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想留不住。”
柳云灿跺了跺脚,父亲太中庸。
“父亲以后打算做什么?”
“这,……呃……”
柳长青扶了扶额头,朝柳云灿挥挥手:“灿儿没事回去吧,跟你三妹妹一起绣绣帕子什么的。”
小厮上前,给柳长青添了杯茶水。
柳云灿未再言语,行了礼:“女儿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父亲。”
柳长青:“……”
别来!
好吧,来也好!
……
柳云灿直接回了屋,正当她吃着早冰镇过的香梨时,绿芽就回来了。
绿芽瞄了柳云灿一眼,羞红了脸,支支吾吾的回道:“少夫人说,大公子昨日定是去勾栏院……晚上回来时,身上一股胭脂味,又说,早上,大公子拉着,拉着铃兰说话。少夫人说,这日子没法过,不如和离,让大公子娶了……娶了铃兰……”
柳云灿皱了皱眉,大嫂这说的什么浑话?